「呃?」死定了!沈蔚藍很想昏倒,說謊這件事她學了二十五個年頭都還沒有學會啊,再給她幾年練一下好不好?
「餐廳人手不夠是不是?還是資金周轉不過來?之前不是有聽阿武說要另外再開一家店,阿怎麼後來沒有開?」看沈蔚藍這個表情,她很像是知道喔。於母馬上丟了一連串的問題給她。
「呃?餐廳……餐廳……沒有開是因為……」於培武,你快點講完電話啊!你自己來搞定你媽媽。
「因為怎樣?」於母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沒有、也沒有怎麼樣……於媽媽,你還是自己問培武好了,這個洗碗機的開關在哪裡?我找不到。」轉移話題。
於母伸手把洗碗機的開關按鈕按下去。
「蔚藍,你知道阿武有個哥哥嗎?」於母總覺得沈蔚藍這麼慌慌張張的神色一定有問題,話鋒一轉,主題又瞬間導正。
「呃?知、知道啊……」沈蔚藍拚命用眼神,向遠在客廳那端的男人求救,偏偏於培武太專心在電話中的內容,絲毫沒發現沈蔚藍在廚房這端的困窘。
「那你老實說,培武最近這麼忙,跟他大哥有沒有關係?」不得不承認,母親的直覺,大多時候是很敏銳的。
「呃?我、我……」說有也不是,說沒有也不是,說不知道,又有違良心,沈蔚藍真想直接昏倒給於媽媽看。
於母直接一把牽起沈蔚藍的手。
「來,你偷偷告訴於媽媽沒有關係,我不會跟阿武說你有告訴我,是不是他那個大哥……」
「媽、蔚藍,你們在聊什麼?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剛走近的於培武笑著問道。
才一頓飯的光景,他的母親與沈蔚藍兩人就已經變成同一陣線了?居然還有秘密不能告訴他呢!不過,這感覺還不算太壞。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拚命想向他使眼色,卻又不知道該怎麼使?於培武應該不會以為她向於媽媽亂嚼些什麼舌根吧?
「呃?我、我……」沈蔚藍相信,如果這是一本小說的話,她從剛剛到現在說的對白絕對都可以用複製貼上就好。
「哎喲!阿武,還不就是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搞得我也神經兮兮的,你不跟我講明白,我當然只好問蔚藍啊!我剛剛是在問蔚藍,最近你的餐廳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跟你大哥有沒有關係啦!」
沈蔚藍臉上那副大難臨頭的表情令於培武很想笑。
這明明就是他的家務事,她卻表現得比他還慌張著急,好像今天被母親抓到小尾巴的是她一樣。
既然都已經瞞不住了,乾脆趁著這個機會讓母親知道也好。雖然他能理解母親不想要家醜外揚、與親人對簿公堂的立場,但是,他真的已經不想再繼續容忍他大哥了。
「蔚藍,你先上樓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跟我媽談一談。」於培武對沈蔚藍說道。
沈蔚藍投給他一記擔憂的眼神。
「聽話,乖。」於培武握了握她的手,要她安心。
「噢……好。那、於媽媽,我先上樓嘍!」於培武口中的「聽話」兩字之於她,簡直就像緊箍咒之於孫悟空一樣。
「好好好,快去快去,吃飽了去睡一下也好,蔚藍,要吃晚飯時我再上去叫你嘿!」於母擺了擺手,趕沈蔚藍上樓。
看沈蔚藍這孩子黑眼圈都出來了,昨晚發生那麼恐怖的事情,她一定沒睡好,趁現在補一下眠也不錯。
第9章(1)
吃晚飯時再叫她?於母的話令沈蔚藍不禁失笑。
於培武要她別工作,待在家調養身體,於媽媽要她吃飽睡、睡飽吃,這對母子的熱情與體貼,還真是同一個樣板刻出來的。
沈蔚藍回到了於培武房間,昨晚沒有心情審視觀察的房間擺設,此時突然無比清晰地映入她眼簾。
書架上琳琅滿目的料理類與經營管理類書籍、電腦桌上幾間分店半年來的營收報表、貼在液晶螢幕上的幾張便利貼,以剛挺俊逸的男性字跡記錄著的幾件代辦事項……
沈蔚藍面露微笑,拉開椅子,在略顯得凌亂的電腦桌前坐下,拿下了某張便利貼,指尖溫柔地撫過上面字跡。
看來她的老闆總是學不會,也不習慣使用智慧型手機……
他的字,好好看喔!為什麼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與每一件本以為微小得不足一提的事情,都會令她如此喜愛呢? 沈蔚藍手支著頭,深覺自己愛這個男人實在是愛得太多,淺歎了口氣,又把便利貼粘回去電腦螢幕前。
才正想起身,她眼角餘光瞥見的某樣物事又令她坐下,把被幾張營收報表壓住了一角、上面寫著她名字的白底藍皮記事本抽出來。
她看過於培武拿這記事本好幾次,這本子很小,恰好可以放進西裝外套或是運動外套的胸前暗袋裡,他總是隨身攜帶。
……為什麼上面有她的名字?
不行!沈蔚藍搖了搖頭,擅自拿別人的東西來看是不對的!
她正想把記事本放回去,一慌張,手中記事本一落,夾在當中的紙張便掉出來……定睛一望,是當年她與於培武立的借據。
她蹲在地上,把借據撿起來夾入記事本,就算再怎麼小心翼翼,仍然是看見了記事本內頁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詳細記錄著於培武哪一天帶了什麼食物給她。
什麼時候她的冰箱可能空了?什麼時候該去為她煮些新的東西?她吃提拉米蘇時會皺眉、喝海鮮湯時會微笑、聽見今天吃沙朗牛排時,表情會比聽見吃腓力牛排時開心,而新口味的肋排還在觀察之中…….
再繼續往下翻,就是她這幾個月來的班表,甚至還有她生理期的注記,難怪於培武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叫她喝紅豆湯……
眼眶突然覺得酸酸的,這個男人愛她其實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用心、還要多。
沈蔚藍將記事本放回去,坐在床沿,心神不寧地抱著有於培武味道的枕頭發呆。
她對於培武百依百順,任他予取予求,且在他的餐廳裡勞心勞力,她總是以為自己愛於培武愛得很多,但是她什麼時候有像於培武關心她的需要這般無微不至呢?
她只想著要聽他的話、要趕快把欠他的錢還清,卻從沒想過有天能當於培武檯面上的情人、能夠擁有他的孩子,更從沒想過有一天於培武會帶她回家、會向他的母親說,他想娶她……
她曾對於培武說過喜歡他,說過他是她的恩人,是她最重要的人,說她依賴他、離不開他,但是她曾經對他說過,她好愛他嗎?
她想,她逐漸明白於培武為什麼會以為她把欠他的錢還清,便會一走了之的原因了。
那是因為,她潛意識裡把自己在這段愛情中的地位定義得十分卑微,總是覺得自己高攀不起於培武,所以她對他百般聽話順從依賴,卻從來沒有把情人或是丈夫這個位置保留給他。
她總是覺得,於培武值得更好的女人,所以,或許,她真的抱著一種隨時都能離開他的打算,隨時準備把他讓給另一個女人……
她好壞,她怎麼可以這樣?她這樣的行為只是把於培武推入一個更糟糕的處境裡,令如此包容她的於培武在這段愛情中顯得比她更卑微。
於培武感覺不到她愛他,只感覺到她對他有股還也還不清的恩情,否則她為什麼要偷偷地吃避孕藥,把自己搞得像個見不得光的情婦,連心愛男人的孩子都要不起?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於培武?昨晚於培武還一直向她道歉,其實,該向對方道歉的人,應該是她呀!
沈蔚藍突然覺得難受極了!難受到她覺得她沒辦法只是坐著,一定得找些事情來做才好。
於是於培武上樓來的時候,原就不髒的地板上乾淨得連一根頭髮都找不到,每扇紗窗跟窗戶都被拆下來洗過,就連電風扇的扇葉跟冷氣的濾網都已經洗好擺在窗台上晾乾,而沈蔚藍人正蹲在浴室裡刷馬桶。
於培武瞪著眼前這幅荒謬的景象,合理地懷疑沈蔚藍就算哪天跑去清掃公司工作,應該也能夠迅速爬升到一個十分理想的位置吧?
於培武蹲在渾然未覺他到來的沈蔚藍身旁,笑著說遭:「你就是不能好好休息,是嗎?很好,這周清掃公司來時,可找不到事情做了。」
沈蔚藍手中的刷子差點滑掉!
她以手背抹了抹額角的汗,再用手肘推了推於培武,急急忙忙地說道:「培武,你先出去,這裡都是清潔劑的味道,不好聞,我再一下下就好了。」
「清潔劑的味道哪裡不好聞了?我從前還不是天天泡在廚房裡洗碗。」於培武對她的說法不以為然,直接動手跟她搶刷子。
「不一樣,你從前是廚師,現在是老——」沈蔚藍猛然一頓。對,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她又來了!她已經可以預期看見於培武臉上受傷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