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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丹甯

  太子輕輕一笑,「也是,你不過是個新來的宮女,又怎麼會知道前人的事?」

  說著,他輕咳了兩聲。

  太子抬眼看向她,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兩人均是一怔。

  饒是靈兒向來機智沉穩,也掩不住那份震撼。

  「……是你?」

  第2章(1)

  「……是你?」她脫口。

  靈兒怎麼也想不到,當今北蠻太子殷華,竟是幾個月前在路上救了自己的富家公子。

  他依舊如同半年前所見那般蒼白,身上那件墨綠色長衫樣式雖簡單,繡工卻精緻,穿在他身上仍顯尊貴氣質。

  上回她只覺得他或許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公子,但如今的他氣色雖不見好轉,但舉手投足的確有皇族的架式。

  只是話才脫口,她便發現自己逾矩了,竟對太子殿下如此不敬。

  「奴才不敬,請殿下恕罪。」她垂頭欠身道,因手裡端著湯藥,並未下跪。

  不過或許另方面她也隱隱覺得,太子不會對自己如何,所以不是那麼驚慌。

  畢竟傳聞中太子殿下性格敦厚、待人溫和,想來是很好伺候的主子。

  事實上她當初也是因為這樣,才費盡心思將自己弄過來的。

  體弱多病、性子溫和好伺候,僅佔了個虛位而無實權的太子,怎麼看都是能夠為她完成復仇大計的最佳人選。

  而現在得知他便是那位救了自己的公子,更證明了他的確如傳聞中那般善良。

  「居然是你啊……」殷華確實沒計較她的失禮,也沒提起半年前曾相遇的事,只是擱下筆墨,打量起她來,「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靈兒。」儘管仍低垂著頭,她仍感受到他的注視。

  「是這次選秀進來的宮女吧,怎麼會想進宮?」他的語調淡淡的,像流水般,溫和而悅耳。

  她怔了會兒,才道:「奴婢遠房堂伯是朝官……」

  「你姓什麼?」他繼續問道。

  不知為何,明明是溫和好聽的聲音,卻莫名的讓她感到一絲壓迫。

  靈兒吸了口氣,要自己別緊張,沒什麼好怕的,他是傳聞中體弱多病、性格溫和的太子。

  「奴婢姓繆,繆靈兒。」

  「姓繆?」殷華頓了頓,忽朝身後道:「子甫,我記得朝中姓繆的,只有一位是吧?」

  靈兒一愕,抬頭才發現室內還有另一人的存在。

  那人一襲白衣,站在距殷華六七步遠處的屏風旁,她剛居然沒看到。

  「是的,殿下,朝中僅有一位繆姓文官,姓繆名泰良,家中有一女,今年正符選秀之齡,但今年並未參與選秀之列。」那名叫子甫的男人恭謹道。

  靈兒一震,心下警覺起來。

  所謂朝官,並非全國的官員,但人數也多達百人,但一個住在宮外的「病弱」太子,卻能記得朝中官員的姓氏,也太奇怪了吧?

  更別提他身後那叫子甫的,竟連一個從六品官員家中的情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是,但凡疼孩子的父母,都不會願意讓女兒在這種時刻入宮的。」殷華輕輕笑了。

  這太子……怎麼跟想像的不大一樣?靈兒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在她原本的計劃裡,太子理應是終年躺在病榻上、不大問世事,很好唬弄,如此一來只要她有辦法接近太子、取得他的信任,便有機會利用他完成自己復仇的目的。

  畢竟不管太子再怎麼弱勢,總還是太子,北蠻與冀國的衝突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要她能煽動太子,支持北蠻對冀國興兵,或許她便有機會為父皇母后以及皇弟復仇。

  當然,機會很渺茫,但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可才初見面,她就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將事情想得單純。

  就這麼個分神,她的手晃了晃,灑出少許湯藥,才驀地想起自己進殿的目的。

  不管了,都已經費盡心思混進來,現在想退縮也來不及了。

  靈兒咬咬牙,端著湯藥走上前,「殿下,這是您的湯藥。」

  說著,她將湯藥擱在桌上。

  殷華覷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那碗黝黑的湯藥,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又得喝藥?」他蹙眉。

  不然她端進來做什麼?「這是剛熬好的湯藥,請殿下盡早服用。」

  「先擱著吧,我過會兒再喝。」他輕擺了擺手。

  晚點喝?靈兒挑眉。

  以她過去伺候繆家小姐的經驗,晚點喝就代表著不會喝的意思——因為繆敏妍怕苦。

  沒想到太子居然也有這壞習慣。

  於是她忍不住催促,「殿下得盡快服用才能確保藥效。」

  太子殿下健康好轉,對她也有利,哪能由著他耍任性把藥偷偷倒了?

  子甫臉色微沉,似乎對她的「逾矩」很不滿,但忍了忍,終究沒開口說話。

  「看來你很堅持的樣子……好吧。」殷華倒也沒再多囉嗦,直接拿起那碗湯藥仰頭喝了。

  眼見他把藥喝完,靈兒這才鬆了口氣。

  由於來之前就被提醒,太子喜獨處,不愛太多人在旁伺候,有需要時才向外頭喚人,因此她完成任務後,拿起空碗便準備退下。

  「對了,靈兒,半年前的事……」他頓了會兒,似乎還在想該怎麼說,但靈兒卻已先接了口。

  「太子殿下說的哪件事?奴婢今日才頭一回見到殿下吧?」

  殷華臉色撂過一絲笑意和淡淡的讚賞。

  「你說的是,我們確實是第一次見面。」他又咳了兩聲,才道:「好了,你下去吧。」

  她向他福了福身,退至門口轉身離開。

  「殿下,您先前見過她?」待靈兒離去後,那叫子甫的男人終於再度開口。

  「嗯,半年多前我和行風微服出巡時,曾有過一面之緣。」殷華輕應道。

  那時他不過是不想親眼見到有人在三皇弟的馬蹄下變成肉泥,才要行風順手拉她一把的,沒想到半年後她竟成了伺候他的宮女。

  究竟是緣份,抑或是有心人設計?

  儘管仍坐在椅子上維持先前的姿勢,但他臉上的神情,不復剛才面對靈兒時的輕鬆無害。

  子甫眼中閃過一抹厲光,「會不會是容妃特地安排的人?」

  「倒還不至於。」殷華的指尖輕輕敲打桌面,每當他有這舉動時,便是在盤算思索什麼,「那女人沒那麼神通廣大。」

  他所謂的沒那麼神通廣大,是指不認為容妃能得知他喬裝外出之事,更不以為她安排得出這種巧遇情節。

  至於那個叫靈兒的宮女是不是容妃派來的,還得再多加觀察,雖然他覺可能性並不高。

  「但是依她的容貌……能領到在您身邊伺候的工作,還挺奇怪的。」子甫想了想,謹慎開口。

  倒不是那女孩長得多醜,其實她並不醜,否則連宮也入不了,可貼身伺候宮裡幾位主子的宮女,又豈是「不醜」就能勝任?

  宮裡本來就是以貌取人,那張瞧上半天只能勉強稱得上清秀的臉孔,怎麼看都不像能被分派到主子面前工作的,更別提現在離選秀結束才三個多月的時間……一般宮女訓練再快也要半年左右吧?

  「這未必是她的問題。」殷華搖搖頭,「眾人皆知我是個既不受寵又無權勢的太子,加上容妃在那盯著,若真送了個美若天仙的宮女過來,我還得擔心是不是有什麼企圖……至於為何送個新進宮女過來,我猜是看中她在宮裡無依無靠,就算和我勾結,在這偌大的宮裡也翻不出他們的掌心。」

  從他們問都不問一聲,就毫無預警把先前的翠墨調離這事便可得知,他這太子的意見顯然不大受重視。

  無所謂,不過是個小小宮女,只要不是容妃派來的,他都沒什麼意見。

  要做的事很多,他哪有空理會這種小肚雞腸的無聊事?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子甫冷哼。

  可笑,憑太子殿下的能耐,還會將那點小把戲放在眼裡?是那些人愚昧,才真以為當今太子是個病弱的傀儡。

  事實上這些年來殷華早就在朝中布下自己的暗棋,只待時機成熟,便能一舉掌控整個朝廷。

  「總之,我想這叫靈兒的宮女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就算是,也在他能夠應付的範圍內。

  子甫蹙了眉,「她剛很堅持讓您喝藥。」

  「一個盡責的宮女,都該這麼做的。」殷華淡聲道。

  「那您……」

  「無妨,反正我好陣子未服藥了。」他不以為意。

  子甫明顯不認同他的話,臉上閃過憂色,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他信任主子的判斷。

  殷華想了下,又道:「不過還是讓人去查查她的身份吧,我不認為她姓繆。」

  想起半年前初見她的那副模樣,說是繆家丫鬟被李代桃僵的送進宮來,他還比較相信。

  「是。」就算殿下不說,他也肯定會去查。

  「好了,就先這樣,說說今日早朝的情形。」

  提及政事,子甫立刻精神一振,「啟稟殿下,今日朝中又起爭執,以兵部尚書曹大人為首的朝臣,與嚴丞相一派,對於向冀國進犯的應對態度意見相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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