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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丹甯

  另方面也找來子甫,要他用解毒珠替靈兒解毒。

  只是靈兒的情況非常不好,御醫們診完脈後面面相覷,猶豫著該如何告訴太子殿下實情。

  「說吧。」殷華一手小心的握著靈兒的手,坐在床沿凝望著她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

  當她的唇邊又滑下一縷血痕,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替她擦去。

  「殿下。」最後有名御醫大著膽子道:「病人……怕是撐不過了。」

  「你說什麼?」殷華突然抬起頭,瞪向他的目光充滿寒意。

  所有在場的人都細細抽了口氣。

  今天之前,所有人都認為太子殿下是好性情的主子,但當聽聞今晚他如何處置張良娣後,大家也都明白,為了這個繆靈兒,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瞧太子這模樣,如果靈兒真的死了,他要所有御醫陪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名御醫雖然很不想,卻仍不得不繼續硬著頭皮道:「病人中毒已深,毒素蔓延至全身,損及她體內大半臟器,才會導致眼口鼻出血……莫說此毒不易解,就算解了,病人的身子也已嚴重受創……」

  殷華握緊了拳,此刻就算將張良娣干刀萬剮,也平息不了他半分怒火。

  他知道靈兒很重要,卻從不曉得當發現即將失去她時,竟會如此令他恐懼。

  他明知不該遷怒,那絕不是明君應有的行徑,然而他卻完全不敢想像,她若真的離他而去,自己會不會一怒之下把所有人都殺了。

  「殿下,解毒劑調好了。」子甫端來一碗浸過解毒珠的水,「無論如何,先替靈兒解毒吧。」

  對,沒錯,不管怎麼樣,他都得先替她解毒。

  殷華閉了閉眼,然後接過了那碗水,輕柔的扶起靈兒,親自餵她喝。

  只是靈兒早沒了意識,那碗水餵進多少,就又流出多少,甚至還伴隨著血水。

  而那抹殷紅像是更劇烈的毒,一寸寸腐蝕殷華的心臟。

  他牙一咬,也顧不得旁人的目光,直接將碗湊至唇邊喝了一大口,接著低頭覆住那冰涼的唇,緩緩的將水哺入她口中。

  滿室的人震撼望著他的舉動,卻沒人敢說什麼。

  那沒有想像中的容易,但他卻極有耐心,一口一口的將整碗水餵進她嘴裡。

  御醫們對於子甫擁有那顆解毒珠無不感到羨慕,然而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們自不能只站在那發呆。

  「殿下,病人中毒極深,恐怕不是喝幾碗解毒劑就能將毒素排淨的。」一名御醫有些憂心的道。

  更別說就算毒全解了,以病人身子被毒素侵蝕損壞的情況,恐怕也不甚樂觀。

  「無妨。」殷華淡淡的道:「將那枚珠子碾碎了讓她服用便是。」

  區區一枚解毒珠,哪裡比得上靈兒的性命?

  只要將解毒珠碾碎服下,無論是什麼樣的毒都能解。

  「殿下,這枚解毒珠是為您留的。」子甫立刻不贊同的道。

  他一直看著殷華與靈兒,自知兩人感情有多深厚,對靈兒的態度從過去的敵視防備,到如今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只是對他來說,殿下比任何人都重要,他固然不希望靈兒死,卻更不願失去這對殿下來說極為重要的寶物。

  他曉得殿下的身子一直沒完全康復,總得留著解毒珠以防萬一。

  「倘若我說,靈兒便是冀國失蹤多年的公主辰綾呢?」

  他的話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子甫格外震愕。

  「靈兒怎麼會是辰綾公主?」這靈兒樣貌毫不起眼,怎麼會是傳聞裡繼承了母親美貌的辰綾公主?

  不過如果今天躺在床榻上的是辰綾公主……子甫忽有幾分動搖。

  畢竟那是他父親效忠的君王之女,他手裡握有唯一能左右她生死的寶物,真能袖手旁觀不加以救治?

  第9章(2)

  「我只是打個比方罷了,」殷華疲倦的道,揮了揮手,「好了,除了子甫,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殿下,您說靈兒是辰綾公主……是什麼意思?」待其他人退下後,子甫忍不住問道。

  他瞭解自己的主子,明白殷華不會無緣無故打這種比方。

  可他怎麼看,都不覺得靈兒會是辰綾公主。

  殷華的手輕撫過她的臉頰。

  過去總覺得她會一直待在他身邊,因此一點也不急,可如今她生命垂危,他卻突然覺得自己有好多想說的話還沒對她說,有好多想為她做的事尚未做。

  他很後悔。

  日後他當上明君又如何?身邊若沒了她,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殷華喃聲道。

  黑山說,她穿著一件蠶衣,所以樣貌變得平凡?

  聽起來那蠶衣倒是件寶物,他的手開始往下,當來到她胸前時,明明手是懸空的,還差一寸才碰到她的身子,可他卻感覺手似觸及一柔軟的皮革。

  他將掌收攏成拳,輕輕往上一提,一件質地輕薄的雪白皮革突然平空出現了。

  而蠶衣底下,正是那張令人過目難忘的麗容。

  「靈兒……綾兒……原來這就是你沒告訴我的秘密嗎?」他苦笑。

  只是如果可以,他寧願她好好的,他永遠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沒關係。

  ***

  辰綾覺得自己陷入長長的黑暗之中。

  那是種很奇特的經歷。其實她還有幾分意識,有時模糊,有時清晰,就像人在半夢半醒之間。

  起初她現實和夢境的交界非常混亂,常不曉得到底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但到後來她便慢慢能分得出自己哪時是在睡夢中,哪時醒著。

  只是無論睡或醒,她都沒辦法睜開眼看看某個天天來看她的男人,和他說上幾句話。

  不過雖然她不能說話,這段時間裡卻聽了許多,也感受不少。

  殷華派了幾個人照顧她。

  最初派來的那三個宮女動作很粗魯,常弄疼了她,她雖然不能動不能言,卻仍有痛感。

  再加上那時她體內毒素剛除,五臟六腑毀了大半,燒灼的痛感仍非常劇烈,就算喝了大量的麻藥也無法完全止痛,再加上她們搬動她時非常粗魯大力,更讓她有好幾次痛得很想乾脆死了算了。

  有一次她清醒時,殷華來看她,他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對她說了什麼,那時她的感官仍遲鈍,因此聽得不是很清楚。

  然而光是聽著他的聲音,她就覺得很心安,身體明明痛得厲害,卻又有了求生的意志。

  當察覺他要離去時,她心底死命吶喊著不想他走,那情緒是如此鮮明而強烈,突然兩行淚便從她眼角滑落。

  見到她的淚,殷華整個人都慌了,那還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這男人也有害怕的時候。

  聽他慌張的說著安撫的話,她很感動,也有些竊喜,再加上心底委屈,身體又痛得難受,他越說,她的眼淚卻掉越凶,一發不可收拾。

  沒想到被逼到極限後,那男人反而冷靜了。

  他撩開她的衣服,開始一寸寸輕撫並檢視她的肌膚,她又羞又惱,只可惜連動根小指或出聲抗議都辦不到。

  然後他發現了她的肩頭及上臂有幾個指甲劃出的傷痕,甚至腰間還有磕傷的瘀青,是那些粗魯的宮女們在翻動她時不小心弄出來的。

  他大怒,讓人把那三個宮女拖下去打了十個板子,並重新換了批人來。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繆靈兒……不,應該說辰綾公主,就算昏迷了都還能向殷華「告狀」,而且只要被她告了狀,下場必定淒慘無比。

  從此之後,凡被派來伺候她的人,無不小心翼翼,就怕又被她「告狀」。

  其實她很冤枉的,如果她能說話,一定會告訴他,為了這點小事嚴懲下人,絕非明君所為。

  不過她口不能言,也只好作罷。

  後來她躺了很久,傷好了五六成,雖然離痊癒還有很長一段路得走,但至少不像先前那麼痛了。而她的感官知覺也慢慢回復,甚至還能夠感覺到季節的變幻。

  唯一不變的.就是殷華每日必親自餵她吃飯和喝湯藥——當然是以口。

  御醫都說她的身體逐漸好轉,雖然還很虛弱,但命總算是保住了,醒來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她想說自己早就醒了,不過全身都不能動,自然沒辦法「說」,只好繼續任那男人每天都來對她抱抱——將她摟在懷裡說話,親親——餵藥,以及上下其手——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

  不過也因為他每天都會來和她說很多很多話,所以她雖然躺在床上,卻陸續知道了很多事。

  「綾兒,我已經把那想害你的張蘭容打斷雙腿扔出宮外了,她的家人生怕受到牽連,完全不敢認她,如今她只能在街上行乞……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輕易死的,我讓人治她的傷,卻故意不把她的骨接回,她生了病,就灌藥醫好她再丟回街上。總之她讓你受多少苦,我就要她千百倍奉還……」

  呃,這有點太狠了吧?雖然她比任何人都早知道他有仇必報的陰險個性,不過這樣凌遲一個女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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