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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丹甯

  皇帝自己雖不是明君,卻也希望繼位的皇子能夠成為賢能的君王,更何況自殷華至宮外調養後,身體似乎有不少起色。

  「其實最近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當某天連原應在家好好養傷的曹顯都跑來見殷華,人走之後,辰綾終於啞聲道。

  哪可能這麼湊巧,所有不利嚴龐的事一件接一件冒出來?儘管每件都看似由不同方人馬揭發,時間點卻安排得極巧妙,肯定是背後有人在操控。

  想來想去,唯有眼前這男人有能力辦到。

  她甚至懷疑其中有些事未必真是嚴龐做的,只是全被栽到了嚴龐頭上。

  「靈兒覺得這安排可好?」殷華聽了她的問話,輕輕一笑,竟完全不否認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安排。

  辰綾猶豫了一陣,才道:「奴婢覺得……殿下似乎有些操之過急,逼這麼緊,嚴龐恐怕會反撲。」

  這麼緊迫逼人固然能加深皇帝對嚴龐父女及三皇子的惡感,但狗急會跳牆的,嚴龐當了十幾年的丞相,在朝中勢力龐大,一個連當街行刺朝中重臣之事都做得出來的人,還有什麼不敢的?

  「靈兒果然聰明。」殷華笑著,好整以暇的道:「我可是安排了不少好戲,就等著他被逼急了反撲呢。」

  辰綾愣愣的瞪著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驚駭。

  「殿下,您是故意逼他出手……」被逼急的嚴龐會做出什麼事來?她越想越是驚恐,心口隱隱竄著寒氣,「該不會、該不會是想見他……」

  那兩個熟悉的字眼在她舌尖打轉著,怎麼也吐不出口。

  「對。」殷華臉上仍漾著淺淺笑意,大方承認自己的意圖,「我就是在等他逼宮。」這樣他才好有名目將嚴家一舉殲滅。

  他厭倦再繼續與嚴龐父女周旋下去了,曹顯的事讓他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出手阻止,這國家的棟樑早晚都會被屠殺殆盡。

  北蠻總有一天會交至他手裡,這天下未來是他的,豈能容得嚴龐為非作歹?

  當然他也沒忽略靈兒蒼白的臉色。

  如今他幾乎已可斷定靈兒曾在冀國的宮裡待過,六年多前那場宮變……對她來說想必是無法忘懷的惡夢,因此聽到「逼宮」兩字才會有這種反應。

  「殿下,這樣是不是太冒險?」她掙扎了下,還是忍不住開口,「您住在別院也就罷了,但宮中倘若有什麼萬一,皇、皇上很可能因此……」

  她說不下去了。

  六年前那場宮變讓她失去所有親人、失去家,她無法理解他怎麼能夠如此輕鬆看待。

  「這樣豈不正好?到時待我鎮壓叛亂,便可直接繼位。」殷華語氣淡涼,像是一點也不把自己皇帝父親的安危放在心上。

  「殿下!」她不敢置信,「皇上畢竟是您父親啊!」

  「那又如何?靈兒沒聽過,最是無情帝王家?」

  「並非所有帝王家都無情的……」她喃聲道。

  「你是南方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冀國當今皇帝辰已便是殺了兄長一家才登上皇位的。」

  「但是……冀國前任皇帝卻與皇后極為相愛,皇帝甚至為了皇后不立後宮,而且他們也很疼愛一雙兒女。」明知不該多嘴,辰綾還是忍不住反駁。

  其實北蠻皇帝的死活與她何干?更別說如今北蠻反對與冀國宣戰的最大阻力就是嚴龐,她可是巴不得他快點消失。

  但……她怕殷華會後悔呀,再怎麼不親,那皇帝畢竟是他的父親。

  雖然不關她的事,然而不知怎地,她就是不希望他日後後悔。

  殷華意味深長的望向她,「靈兒真清楚,難道你親眼見過?」

  又在套她的話!她有些沒好氣的道:「這件事只要是冀國人都知道吧?」

  「是嗎?」他微微一笑,每次看著她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心情就莫名的好。

  這時殿外傳來行風的聲音,「殿下,已經準備好了。」

  「知道了。」殷華揚聲道,然後又轉頭望向她,「你入宮也好些時日了吧,想不想出去晃晃?」

  辰綾方纔的心情都還沒轉換過來,突然被他這麼一問,不覺愣住了。

  殷華又補充道:「在別院休養了這麼久挺乏味的,我打算回京城逛逛,靈兒要來嗎?」

  這提議實在太誘人了,別院再美,待久了仍感無趣。

  她天人交戰了會兒,決定暫且將那些煩人的事丟開,道:「好!」

  ***

  辰綾覺得自己就像被放出籠的島兒。

  她來北蠻後起初是入了繆家當丫鬟,後又進宮,能夠上街市逛逛的機會可說是少之又少,因此興致頗高昂,把那些惱人的心思都拋在身後了。

  她幾乎看到每間鋪子都想進去逛逛,殷華也不催她,完全任由她逛,而自己只在門外等著,目光偶爾停駐在外頭往來的人們身上,但多數時候還是看著在店舖裡好奇張望的靈兒。

  「殿……公子,任她這麼逛好嗎?」向來寡言的行風,在靈兒鑽入第七家還是第八家店舖後,不禁低聲問道。

  他們好像不是出來逛街買東西的吧?而且殿下那一臉縱容寵溺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

  從沒看過主子這一面的行風有些擔憂。

  「無妨。」殷華漫不經心的應道:「反正我們也沒什麼特別的目的。」

  他本來就是出來隨處逛逛的,躲在宮裡,聽到的永遠是傳過好幾手、早已失真的消息。

  融入百姓的生活,人民的言談、習慣及情緒和觀察民情物價,那些才是最能反映出國家興衰的,一個真正賢能的君王都該如此。

  因此他每隔一陣子就會溜出宮中或別院,在京城裡四處逛,瞭解當今百姓們過得如何、最在意的是什麼。

  如今北蠻國勢如此強盛,除這幾年風調雨順外,與殷華在幕後操縱其實有很大關係。

  行風待在殷華身邊的時間比子甫還長,儘管身為武人的他並不像子甫那樣能在政事謀略上給予殷華幫助,但他們對這主子都是真心欽服。

  他們深信,只要殷華能即位,北蠻假以時日必定能取代冀國,成為當今最富強之國。

  只是……行風微微皺眉。

  為什麼他總覺得今天主子的注意力放在那名小宮女身上的時間,遠比體察民情多很多?

  好似這回出來主要的目的其實是帶那名小宮女逛街市,而非例行微服察訪。

  殷華並不知行風的想法,因為他的注意力確實都放在靈兒身上了,當然沒空理會他們怎麼想。

  或者該說,他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靈兒在他身邊幾個月了吧?可一直以來她面對他時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被他探得底細。

  其實他決定用一個人與否,和那人的身份一點關係都沒有。子甫曾是冀國前宰相之子,而行風是罪臣之後,他仍信賴並大膽任用。

  之所以時不時有意無意的刺探靈兒,只是覺得她手足無措、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很有趣罷了。

  但當看到她興奮的在各家店舖裡挑挑揀揀,哪怕只是看看,沒掏錢買東西也覺得開心,他又覺得……這樣的她非常吸引人。

  想想,她不過是個十六歲少女,就算心底裝再多事,總還是有孩子氣的一面。

  見多了宮裡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人隨時都處在危險當中,這樣單純簡單的快樂,他有多久沒見過了?

  殷華不覺看著她愉快的模樣,出了神。

  辰綾把玩著手上的玉石,那半透明中帶著些血紅的顏色很吸引她,玉石初入手時冰涼,可握進掌心沒多時就變得溫暖,她握住了就捨不得放開。

  「姑娘,這枚玉石真的很漂亮,它是咱北蠻特有的沸玉,您大概也發現了,握在手裡一下就變暖了,且就算烤過也不會燙手,熱度久久不散,天冷時您可以放在炕上甚或是先以火烤過,然後配戴在身上或揣在手裡……」店舖裡的夥計熱心的向她介紹著。

  辰綾被他說得還真有些心動,來北蠻六年多,她始終很難適應這裡的寒冬,不過她今天出門身上可沒帶錢啊……

  「這塊沸玉質地不是很好。」一隻手突然從她背後伸來,修長的指拈起她掌心中那枚石子,拿至眼前瞧了瞧,「顏色不夠純淨.還摻著雜質,肯定大大影響熱度的維持,別說毫無收藏價值,要暖手亦不實用,頂多同一般較劣等的玉石般做成墜飾配戴,根本不值這個價。」

  「呃,這位爺還真是內行。」夥計乾笑的望著殷華,沒想到他如此一針見血。

  「我知道。」看上的玉石被說得如此一文不值,辰綾突然有些悶悶的,「我也曉得這塊沸玉不怎麼樣。」

  當初北蠻進獻給冀國的貢品裡,除了她母后王璃之外,還有為數不少、上等質地的沸玉,全都是雪白通透,觸手滑膩,不像這枚有些粗礪。

  「那你不考慮別顆?」見她仍眼巴巴望著那枚劣等沸玉,他原本打算將它還給夥計的動作卻一頓,重新將玉石塞回她手中,「若是怕質地好的買不起,我買給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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