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中文啊?我管你可不可以處理,處理過後的衣服也已經有了瑕疵,我原本一件好好的衣服,現在是你把它弄壞了,本來就該還我一件同樣完好的衣服。」女人嘲諷的道:「我看你這種窮人是無法瞭解我們上流社會的品味的。」
被人這樣一陣奚落,安古沾滿泥土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急促起伏的胸部洩漏了她的怒氣。
「如果你付不起這件衣服的錢,只要開口求我,我可以幫你。」男人點起根煙,悠哉的看著她驟的擰起了眉心。
安古將視線自衣服上那幾乎微不可見的痕跡,移到眼前男人英俊到刺眼的臉上,給了他一個毫不掩飾的臭臉。
「我這輩子從來沒求過人,現在也不會為了一個喜歡小題大做、自以為是上流社會的沒腦女人破例。」她冷冷的道。
「你說什麼?」女人迅速變了臉,像只齜牙咧嘴的小貓似的想要發難,可卻被男人斜睨的視線給止住。
「所以你要賠償嘍?」男人彷彿看了場好戲,扯起唇角問。
「賠就賠,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個男的帥歸帥,不過那表情真的是很機車。
「現在去提款嗎?」男人再問。
「對啊,免得你跑掉。」女人附和。
安古的臉龐因為難堪而一陣火辣,硬著頭皮道:「我現在沒錢,不過我答應要賠就會賠。」
「沒錢?!那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落跑?」女人又開始嚷嚷了起來。
安古俏麗的臉上佈滿被侮辱的怒意,朝口袋裡摸索了半晌,掏出身份證遞了出去,「這是我的身份證,先當作抵押,等我還錢再還給我吧。」
「很好。」接手收下的是男人,「我就先收下。」
她伸出的手沒有收回,掌心朝上道:「給我賬號,我有錢會匯給你們。」
女人彷彿不是很甘願的想要說些什麼,可礙於男人的視線,只好拿出筆寫了一串數字在她的手上,同時不忘交代道:「你最好不要給我拖太久。」
「她不會的,她的身份證還在我們手上,我想她應該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證外流,被拿來當作什麼違法的工具吧。」男人慵懶的笑笑。
安古沒好臉色的瞪了他一眼,扯扯波比的繩索道:「我們走。」
波比叫了幾聲,又興奮的邁開腳步往前衝去。
「啊——」安古驚呼一聲,又開始被波比拉著「遛」了。
手忙腳亂中,她回頭睨了眼方纔的男女,只見他們早已經迫不及待的擁吻在一起,好像這公園是汽車旅館一樣。
哼,要親熱不會回家親熱啊,幹麼跑到公園演給別人看?衣服被弄髒根本就是自找的,還害她莫名其妙的得賠償十二萬。
十二萬耶……
這個「天價」,對她目前的狀況簡直是雪上加霜。
她要幫人遛多少狗、兼多少差才能還掉這筆「天上掉下來的債務」啊?
想到這個數字,安古的眉頭不禁越皺越緊,像只巴哥犬一樣,整張臉都皺在一起,郁卒得不得了。
☆☆☆☆☆☆☆☆☆☆ ☆☆☆☆☆☆☆☆☆☆
「咳咳咳——」
真是人若倒霉,連喝水都會嗆到。
安古停下腳步拍拍胸口,礦泉水瓶差點白手上掉落。
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有如雷聲般響亮,讓她才止住了喉嚨的騷動,又拿起手上的礦泉水猛灌幾口。
這瓶礦泉水就是她今天從早到晚止饑的「食物」,除此之外,她還沒有吃過任何一口其它的東西。
反正白天遛狗時流的汗剛好也可以趁此機會補充,又可以減肥,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減肥……呵,最好她需要減肥啦!一百六十五公分,四十五公斤,不嫌太瘦就萬幸了,還減肥咧。
但不這樣苦中作樂的話,日子應該很難熬吧。
安古抹了抹唇邊的水滴,泛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若是被以前的同學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想必會不可置信的跌破眼鏡吧。
曾經安古也是個無憂無慮,從小就生活優渥,穿的用的都是名牌,上下學還有司機接送的千金大小姐。
每天過的是只需要跟同學哈拉八卦、關心流行時尚的悠閒日子。
那時候的她,連一個碗或一雙襪子都沒有洗過,家裡總會有傭人將她伺候得妥妥當當。
她也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這一切的舒適生活。
不過這份「理所當然」在那個繼承家業卻不擅經營的老爸,搞砸幾項重要投資之後,天地變色。
公司倒閉,她家也宣佈破產、負債纍纍,所有的奢華生活如過眼煙雲,一夕之間她從雲端跌入了泥濘,公主變為僕人,除了白天上學之外,晚上跟週末假日還得兼差打工,協助父親還債。
以前的她花錢從來不用擔心,現在的她則是連撿到路邊的一塊錢都可以高興個老半天。
不過這種生活雖然苦卻也充實,至少她明白了賺錢的艱困,才更懂得珍惜現有的一切。
安古將手中的礦泉水一飲而盡,肚子裡的擊鼓聲這才稍微減緩了些。
踏著月色朝家門的方向走去,下午在公園發生的衰事又躍入了腦海中。
十二萬……
她開始後悔自己幹麼要逞強答應賠償這個數目了。
Channel的東西她以前也沒有少用過啊!拜託,稍微刮傷是會怎樣?那根本連肉眼都看不出來。
原本她是可以推卸責任,說波比的主人並不是她,她只是幫忙遛狗打工的窮大學生,可畢竟沒好好控制波比的是她,她實在也沒臉說出那種卸責的話。
可是十二萬對現在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雪上加霜,讓她去哪裡生這筆錢啊?
要是被爸媽知道,肯定會讓他們額頭上的皺紋又加深幾條,驚嚇到心律不整吧!
唉……
安古輕歎口氣,回到了家,伸手推開大門,走入這間隨便用鐵皮搭建,根本就不必擔心會有小偷上門的簡陋小屋。
「爸,媽,我回來了。」安古收起臉上的落寞,漾起笑容朝屋內呼喊著。
屋內一片寂靜,燈光昏暗,為了省電費,所以安家晚上一律只點個小燈泡。
「爸?媽?」她又喊了聲,朝裡頭僅用布簾隔開的房間探了探。
只見安家夫婦悶不吭聲的坐在房內,愁眉苦臉的垂著頭。
看到這樣的景象,她腦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當年在父親宣佈破產之前,也是同樣的情景跟氣氛,只是背景不同罷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安古走近父母,關心的詢問。
「女兒……」父親安和看了女兒一眼,又眉頭深鎖的低下頭。
「到底怎麼了?」她跟著坐了下來,探詢的看著母親道:「媽,快告訴我。」
母親黃心瑜看了看丈夫,歎口氣道:「我們不能繼續住在這裡了。」
「為什麼?房東要漲租金還是要收回?我去跟她談。」他們簽的契約應該至少還有一年,怎麼可以突然趕走房客呢?
「不是啦,女兒,是我們付不出房租……」安和困窘的道。
「付不出房租?!」她驚訝的道:「不會吧?!我不是才把這個月的房租交給你們,讓你們付給房東的嗎?」一個月八千,那可是她辛苦打工兼差掙來的。
安家夫婦愧疚的對覷了眼,由黃心瑜開口道;「那筆錢……那筆錢被我們賭輸了。」
「賭輸?!」又是個青天霹靂。
「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安家夫婦馬上雙手合十向女兒認錯。
「你們怎麼會去賭博?」據她所知,他們從來沒碰過賭這種東西啊,哪來的賭博管道呢?
「我們是不忍心看你這麼辛苦賺錢,所以才想試試看,說不定賭贏了,我們就可以翻身了。」安和心虛的解釋。
「十賭九輸,爸,媽,你們怎麼會這麼天真?」安古真是欲哭無淚了,那八千塊雖不算多,可對現在的他們而言卻是全部。
「我們也是想要減輕你的負擔……」黃心瑜輕聲道。
「爸媽,我只求你們不要增加我的負擔就可以了,為什麼你們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安古忍不住失控的喊出聲。
「對不起,都是爸媽不爭氣,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所以才會害你這麼辛苦,必須半工半讀,對不起,女兒。」安家夫婦的頭都慚愧得快垂到地上去了。
他們一向過著優渥的生活,根本沒有任何一技之長,就算去當服務生,也常常因為摔破碗盤或手腳太慢而被開除,所以整個家裡的經濟,可以說是都依靠著這唯一的女兒在奮鬥。
看著父母道歉的身影,安古的罪惡感霎時佔據了整個胸臆。
「剛剛我講話太大聲了,我才應該要道歉,爸媽,對不起。」她的臉上充滿了後悔的神色。
「不,是我們不好,不該異想天開的想藉由賭博賺錢。」安和搖頭歎息。
「其實……爸,媽,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們。」她遲疑半晌,才開口道。
「我想不會有比我們這件事更慘約了。」黃心瑜開口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