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日擎憤然握著雙拳,臉上儘是不甘。「為什麼?」
「這世上,人都是喜歡受千人愛戴、萬人景仰的,更喜歡把人踩在腳底下,可是羞辱卻如毒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能忍氣吞下的人不多,就算吞了,也要受那毒藥的蝕骨之苦,曰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毒藥,你不但得吞,還要笑著吞,你若習得吞下這毒藥,卻不被蝕體,平安無事,日後必有大成,這道理,你明白嗎?」
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暮鼓晨鐘般經鏘有力,她的目光直視弟弟,不怒而鹹,自有一股正氣迫人的氣勢。
唐曰擎屜本因羞怒而澈動著,在聽了姊姊這番話後,很奇妙的,那股憋在胸口讓人發狂的怒火,竟慢慢熄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看著姊姊冷靜自若的神情,聽著她鎖定卻擲地有聲的話語,總能讓他翻瞠的心緒得到平靜。
也許他還沒辦法完全理解姊姊說的大道理,但他已經把每一字都聽進心裡去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已能鎮定地回答。「姊,我會做到的,以後我要是忍不了,我會把這些話再想一遍,絕對不被別人的羞辱打畋。」
唐月涵替許地模著弟弟的頭。
「日後你會明白,那些把難聽話擺在嘴上的,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拿刀暗地捅你,卻還微笑關懷你的人,讓你連死了都不知道是被他害的。」唐日擎聽了一驚,嚴肅地點頭。「我明白了,姊姊,你放心,我會記住你說的話。」
唐月涵露出欣慰的笑容,日擎是個受教的人,有旺盛的學習心,這孩子懂得吃苦,日後必定不凡。
其實這番話,絕非一個十六歲的姑娘說得出的,只因真正的她已經二十三歲了,見貫大風大浪,又歷經生死,自然有這番體悟。
對於這些心眼獨窄、目光短淺,以欺人來顯威風的人,她自然不看在眼中,不是不去管,而是時機未到。
她和弟弟又說了些話,她還教他一些拆解武功招式的口訣,這時候僕人阿請跑來。
「表小姐,老爺找。」
這趙家老爺不知找她做啥?在趙家,除了日擎,其他人對她而言,一概是不相關的陌生人,只不過她觀在凡事都必須低調……
遲早,她會帶著日擎離開趙家的。
她囑咐弟弟繼續練,便朝主院廳堂走去。
第6章(1)
主院廳堂上,除了趙老爺、大夫人、二位小妾,以及幾位表姊妹外,還有一名男子,便是那個叫做蕭玉升的公子。
甫一跨入門檻,唐月涵就察覺到異樣的氛圍。
「月涵啊,你來了,快來坐。」趙老爺笑著對她招手。
望著這人的笑臉,她暗想,沒事獻殷勒,非奸即盜。
她低眉斂目,做出閨閣女於該有的舉止,優雅地向趙老爺福了福,便蓮步走到自己的位於坐下。
「月涵呀,你可知大舅舅叫你來,是為了何事?」
我怎麼知道?你最好不要圖謀不軌。
她故意做出疑惑的表情,輕輕搖頭。
這時候三表姊趙菁雅來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溫柔的輕拍,還親密喚她一聲,「表妹,以後咱們姊妹倆要互相照顧了呢,」
唐月涵望著三表姊,這女人生得美,外表看似嫻靜,但是打從第一眼見到她,唐月涵就知道,這女人並不喜歡自己,不同於其他表姊妹的厭惡形於色,這女人是內斂的,她的笑,藏著刀
唐月涵也笑了,好奇的問著:「月涵不懂呢,是要出遠門嗎?」她說話時都是避開稱謂的,因為她一點也不想叫這些人舅舅、舅媽、表哥、表姊,她沒把這些人當親人。
這時候大夫人也開口了。「你這丫頭有福了,蕭公子上門提親,你舅舅已經答應了,要把菁雅許配給蕭公子做夫人,你也一塊兒陪嫁過去。」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都笑著,連那些平日沒好臉色的表姊妹們也都扯了個笑,算是給三妹面子。
能嫁給蕭玉升做正妻的,是大夫人的女兒,嫡出的趙菁雅,而她這個無父無母的表小姐,沾了嫡出表姊的光,也嫁了個好夫家。
唯獨唐月涵沒有笑,不過她也不是太吃驚,只是怔了怔,眼神微瞇了下。
原來如此。
她好奇的問:「蕭公子既然喜歡你,娶了你便是,為何還要順道拉著我呢?」
她這話問得自然,卻讓眾人一陣呆愕,原本喜氣的氛圍突然靜默下來。
唐月涵掃視每個人的表情,將他們臉上的細微變化收進眼中,這是她的習慣,也想從眾人表情中找出蛛絲馬跡。
眾人無不被她的話驚嚇到,唯獨那個蕭玉升,竟一臉理所當然,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再看看眼前這個趙菁雅,這女人倒是沉得住氣,只是怔住,很快又回覆笑容,但沒笑進眼底就是了。
趙菁雅柔柔地說道:「傻妹子,蕭家可是深受朝廷禮遇的大戶人家呀,是所有女子求之不得的良緣,你我一起嫁過去,有伴不更好?」
「不好。」唐月涵毫不猶豫,把手抽回來,平靜正色地望著趙老爺。「我不嫁人。」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你說什麼?」
趙老爺驚訝地站起身,憤怒地瞪著這個外甥女,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膽大妄為,當面回絕這門親事,她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說不要?始終儒雅含笑的蕭玉升,也沉下了臉色。
面對趙老爺的怒聲質問,唐月涵一字一句平穩而堅定的回答。「成親這事,還是兩情相悅的好,我就不介入了。」
介入?她竟然用介入著兩個字而且說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不過說實在,對唐月涵來說,這事還真是事不關己,
生前的她,見慣大風大浪,時常水裡來火裡去的,這種女人家的終身大事,到了她這裡,都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現在腦子裡只有繼續查案追兇,完成她生前的任務。
「別開玩笑了,你怎能不嫁?」激動責問的是大夫人,事關她女兒終身大事,好不容易談成的親事,豈可因這個臭丫頭的一句話就壞了計劃?
唐月涵指著趙菁雅。「她嫁去就行了,為何還要加上我?」她不想囉嗦,自始至終,她問的只有這件事,也要弄清答案。
「因為這是條件,要你一起陪嫁,他才——」話說了一半,大夫人猛然住口,發現自己竟說溜嘴了。
唐月涵稍微想了下,便明白了,眉頭一蹙。
「你是說,他要娶的是我,而你們答應的條件是,他必須連她也娶?」這話等於是說,人家要的其實是她唐月涵,趙菁雅不過是乘機塞過去的附贈品罷了。
這個蕭玉升在打她的主意,不好,很麻煩。從張大媽口中,她已知道蕭玉升喜歡這個身體的主人,只是礙於家中長輩反對,所以遲遲未來提親,至於原先的身體主人是否喜歡這男人,便不清楚了
她才不管原本的主人心意如何,人都死了,身體現在是她的,一切她說了算。
「如果你不想做妾,我會想辦法讓你當平妻。」蕭玉升說道。
他一開口,趙家人全都驚愕的瞪著他,但他只緊緊盯著唐月涵,至於趙菁雅,她終於變了臉,拳頭悄悄緊握著。
本來說好,她當正妻,月涵當妾,因為論門戶,她是嫡出小姐,而這個依親的表妹,在家世上最多只能當簫玉升的妾,因為如此,蕭家才鬆口答應讓兒子來提親,她也能如願嫁給蕭玉升。
表面上,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只是托了月涵的福,順道被娶去的,可這個臭表妹太可恨,竟硬生生把話說開了。
平妻,便代表兩人地位平等,她這個遞出的表姐,竟要和這個庶出都比不上的表妹受同等地位?
不!她恨極這個比自己差的表妹,恨對方迷住倜儻俊朗的簫玉升,她曾在晚上把表妹騙出來,買通人把她玩玩帶走,賣到妓院去,永遠不要再回來,可惜沒成功。
好不容易有了嫁給簫玉升的機會,她想,只要自己坐了正妻的位置,身為妾的表妹,也只能任她宰割,到時候她再好好折磨表妹。
想不到她竟有膽子說不嫁,還讓蕭玉升改口說要讓她當平妻,與自己平起平坐!
這股恨,教她怎能忍?她憤恨得握緊拳頭,指甲都陷入掌心裡了,還必須忍耐,不能發作。
唐月涵面色無波的望著簫玉升,站起身說道:「承蒙簫公子看得起,不管做妻做妾,月涵實是不想嫁人,還請公子見諒。」
話音一落,便要轉身退出。
「站住!」身後傳來大去人憤怒的命令。「你敢不聽我們的,也不想想是誰供你們姊弟吃住,要不是咱們,你們早就流落街頭了。」
唉,她本來想過一陣子再離開趙家的,想不到卻得提早了。
唐月涵回付頭,輕鬆她說道:「說得是,我們姊弟寄人籬下,總不能白吃白住,這些都是要開銷的。」
她很嚴肅的想了想,抬頭道:「這樣吧,我也不能讓你們吃虧,請派帳房請算一下我們寄住在此的花用,我會全部還給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