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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決明

  思及在谷底支離破碎的白骨,更是疼痛欲死。

  他失去過她,那是一段多可怕的日子,現在想起,仍教他膽戰心驚。

  原來,有一種人,放進心坎裡,要割捨或放棄,都是如此難受。

  「但遙兒,嘗過有你在身旁的滋味,我回不去孤孤單單一隻貔貅的生活,我沒有辦法了,我忍受不了寂寞……」金貔將她攬回懷裡,滿足喟歎,輕喃細語:「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念你……」

  一聲聲的「想念」,滑進雲遙耳裡,酸軟了她的眼鼻。她感受到了,這只貔貅對她的思念,已經滿溢出來,幾乎足以淹沒她,他抱緊她的力道,那麼珍惜,那麼失而復得的歡喜顫抖,那是他用嘴表達不出的激動。

  「我也想你……」她流不出欣喜的眼淚,若換成以前,興許早已淚流滿面,可她不遺憾。

  眼淚乾涸,不代表失去快樂的本能,無法為喜悲而哭,並非失去喜悲等情緒,像此時此刻,她多開心吶,還能回到他身邊,聽見他唇瓣抵在耳鬢間傾訴相思,她都快飛上天去了……

  先是眼神的膠著,而後變成四唇的交濡糾纏,誰先開始讓這個吻變質?何須在意?彼此之間都不滿足於只是親吻,況且她原本就是一絲不掛的赤身裸體,多麼的方便……

  方便讓人使壞。

  她與他,都太思念彼此。

  她的思念,未因死亡而中斷,即便入了黃泉,心心唸唸仍滿滿皆是他,就算一再嘗到粉身碎骨之痛亦不願相忘,牢牢地,守著那份未完的遺憾,反覆攀上高聳入雲的山,掛念身在山之巔的他。

  他的思念,與日俱增,變成折磨他的魘,提醒他如何愚蠢地犯下了錯,提醒他後悔的滋味苦澀難嚥,提醒他失去了幸福甜美的她。范濫成災的相思,掙脫理智禁錮,要他順從心底的渴望,入黃泉、闖地府,為她任性一回,無論付出何等代價,只求換她回來,回他身邊。

  相思恁般傷人,嘗過相思之苦過後,再重逢,能擁抱,顯得彌足珍貴。

  金貔吻著她的指節,因為曾讓這雙柔荑從掌心滑落,他會握得更牢,吻著她的眼角,因為曾讓這燦亮眼眸淌下淚水,他不會再給她傷心落淚的機會,即使她再無眼淚,他亦不許。

  愛人時,要付出要耐心要仔細觀察對方的喜好,為對方著想,為對方思量,掏著心,挖著肺,得到對方一絲絲回饋便會開心飛舞,巴不得傾盡所有,再換對方給予的抹甜笑……

  勾陳那席教他嗤之以鼻的「愛與被愛」論,此時竟浮現腦海,而唾棄那些話的心情蕩然無存。

  原來如此……

  勾陳不是在誆騙他。

  這樣的感情,確實存在著。

  他啄吻她微揚的紅唇,他要她永遠保有美麗的笑靨。

  傾盡所有。

  「金貔……」有好久沒能碰觸著他,雲遙動容地托捧他的面頰,瞧著他,貪婪地多看一眼又一眼。金貔璀璨的長髮,流溢下她的皓腕,柔亮滑膩,教人愛不釋手,輕輕一撥,炫目的光點撒開,無論見過多少回,此情此景都會令她迷醉。

  他融在她新生的身體裡,喟歎滿足勝過性慾歡愉,他渴求的,不是放縱享樂的肉體饗宴,而是她重新回到他身邊,就在他的懷抱間,為他艷紅了小臉、嬌蒙了眸光,為他泣吟沉醉,包容他,放任他,跟隨他,用如糖似蜜的妖嬈餵養他,以及……

  愛他。

  他在她耳邊喘息,更深深探索她迷人的芳徑,需索著她,同時,感受她對他的需索,雙掌揉戲著她很嫌棄的嬌小渾圓,想起她對它的不滿,他沉沉笑了,她真是貪心的丫頭,這麼漂亮的小東西,還有何怨言?

  「遙兒,它真的不會太小,我很喜歡它……」

  耳鬢間的廝磨情話,教人臉紅心跳,她想開口阻止他,張嘴卻只是一聲聲的嚶嚀,她無能為力地看他再度傾身貼耳,以為他又要說什麼無法招架的話——

  他的唇,輕輕啟合,聲音好小好小,絕對的私密,不容任何人偷偷聽去,只許她一人獨享。

  雲遙瞠目,聽得好清楚好清楚,無淚的眼,仍是不爭氣地氤氳起來。

  她顫抖摀住發出泣聲的紅唇,激動不已。

  遙兒,我愛你。

  終章

  罕見的藍天白雲好天氣,覆蓋於荒城的頂頭一片天際。

  天清清,日暖暖,羊兒低頭忙吃草,忽而,草原倒映巨大黑影,馳騁而過,羊兒一隻一隻接連抬頭朝上看,只見媲美當空艷陽的金色光芒閃過,還以為是天降異相,升起兩顆金烏普照大地,再瞇眼細瞧,仍在移動的「金烏」,隱約傳來女孩兒銀鈴笑聲。

  很快的,荒城城民全都聽見、看見了,驚喜聲,震破城裡安寧。

  「貔貅!是神獸貔貅!三姑娘也回來了!」

  相距多年的神跡再現,曾有幸見過一回的城民,重溫當時的興奮激動,只聽說而未親見的人,更是急於瞪大雙眼瞧個仔細,要為傳說留下見證。

  教眾人追逐膜拜的金光落向荒城城邸,在中堂停駐,金光揮散之後,相挽的一男一女,立於原地。

  「爹!娘!霓姐!霞姐!我回來了!」甫站定,雲遙便迫不及待拉開嗓門嚷,要將屋裡所有人都給喊出來。

  乒乒乓乓,椅子撞倒的聲音,杯盤落地的聲音,屋裡驚呼的聲音,狗兒狂吠的聲音,娃兒被大人慌亂之舉給嚇哭的聲音,在屋內同時響起來。

  第一個奔出來的,是耗呆,接著才是雲漢雨,及其餘家人。

  耗呆繞在雲遙身邊打轉,使勁樂吠,狗尾搖得停不下來,想撲上去,礙於她一旁站的神獸,只能嗚咽表達喜悅。

  「小寶貝!」雲漢雨急乎乎拉過雲遙,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兩遍三遍,捏捏她的手,按按她的臉頰,確認她是溫暖的,有呼吸的!

  誰說他的寶貝遙兒死去了?

  果然是謠言!果然是誤傳!

  當愛妻在深夜裡低低啜泣被他發現時,他才從愛妻口中聽到失蹤六年的女兒已經死去的震驚消息,他說什麼都不肯相信,直吼著「死要見屍!我見了才信!憑啥光聽一隻神獸說她死她就真的死了?!」,然而,獨自一個人騎在馬背上奔馳時,仍是窩囊地老淚縱橫,那些強端出來的堅強,實際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瞧,雲遙好端端站在他面前,應該不是夢吧?雲漢雨捏向自己的膀肉,會痛!所以眼前臉色紅潤,笑起來像在哭的雲遙,不是他發夢的幻影。

  「爹。」雲遙喊他,亦阻止他猛擰他自個兒的手臂,對他的舉動又是好笑又是心痛憐惜。「真的是遙兒回來了。」

  「你這個丫頭,六年都不給我踏進家門,爹這回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你害我們都急白了頭髮……」雲漢雨的斥喝聲,軟綿無力,罵女兒的一貫口吻,充滿顫動,再說下去,眼淚都要噴出來了。

  雲遙沒有第二句話,雙膝跪下,向為她擔憂為她蒼老的爹娘磕頭認錯。

  雲夫人對女兒的歸來又驚又喜,一望向貔貅,她立刻明白了,是他去將雲遙給帶回來,用何種方式她不清楚。死去六年之人,竟還能重回他們面前,此等狂喜,湮沒了所有疑問,她同樣跪著,擁抱雲遙哭泣。

  「謝謝您……謝謝您……」雲夫人朝金貔落淚頷首。

  何須向他道謝?金貔挑眉的神情如是說道。

  他不是為了雲家人而去地府帶回雲遙,他們重得愛女的喜悅,不過是「附帶」結果。他大可以帶回雲遙,只與她待在兩人仙境之內,不理會世俗種種,但他知道,她捨不下家人,她此時泫然欲泣的笑容,不就證明了他的想法?

  能使她開懷之事,他都願意做。

  雲漢雨扶起妻女,雲霓、雲霞夥同夫婿及孩子,亦迎上前來。

  「有什麼話,進屋裡再說,都進來吧。」雲夫人喜極而泣。

  雲霓的足歲兒子,好奇地盯著未曾謀面的小姨娘,不懂大人為何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雲遙做起可愛鬼臉逗弄他,他咯咯直笑,不怕生地讓她報。

  雲霞大腹便便,再兩個月也將迎接第一個孩子到來。

  北洋與美淨早在三年前成親,女兒都會跑會跳了。

  耗呆都不知當了幾回爹呢。

  大伙隨意聊著,把雲遙這六年錯過的事兒,一件一件補全。

  「北海呢?」雲遙已經不擔心金貔介懷,他很清楚,她對北海的兄妹情誼及歉意,不會輕易胡亂吃醋。

  「老樣子。」回答之人是雲遙的大姊夫。

  「老樣子是指……」

  「孤家寡人。他始終沒辦法忘記你,你失蹤這六年,他時常往返荒城及那座山裡,抱著希望在尋你。」雲霓歎息道。

  眾人都勸過他,就連雲夫人亦曾私下找過北海,與他細談,也告訴他金貔帶來的殘酷消息,北海卻走不出傷痛,他責備自己破壞了雲遙的幸福,雲遙本可以不用這麼年輕便結束生命,是他害死她,他自私地迫她離開金貔,導致她死去,他無法原諒自己,他用折磨自己的方式,在贖罪,在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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