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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決明

  北海問得太直接,雲遙一時招架不住,呃了好半晌也不知從何說起。

  北海雖像她的兄長,卻又與雲霓不同,她能與姐姐有話直說的感情,無法全盤套用在北海身上,特別是霓姐又告訴她,北海對她是有男女情愛……

  她又不能騙他。

  「我愛他,我一輩子要留在他身邊,陪伴他,直到我生命終了。」雲遙終是坦白,即便會傷害北海,她也必須吐實。

  她知道愛一個人有多辛苦,北海愛她,一如她愛金貔,然而她沒能愛上北海,正如同金貔也沒能真正愛上她。她與北海算是同病相憐,但她又比北海幸運些,金貔雖不懂愛,卻願意展臂接納她愛他,而她無法給北海相似的回應,只能……對他抱歉了。

  「你——」北海雖心裡隱約有過猜測,真正聽她由嘴裡說出來,仍是帶來巨大打擊。他沉默良久,喉頭幹幹的,好不容易才又擠出聲音:「你與他才相識多久,就做這麼魯莽的決定?!雲叔雲嬸同意嗎?!」

  「是我爹我娘目送我們離開荒城,應該是……同意吧。」而且她娘還叮囑她不少東西,要她乖乖聽金貔的話……聽起來像在托付女兒給金貔。

  「你是人他是獸,你們要如何過一輩子?!」

  「我沒有煩惱過這些,我只知道現在這樣很好,在他身邊,看著他,陪伴他,我覺得很滿足,倘若我比他老得早,老得快,只要他不嫌棄,仍要我,我就乖乖留下,要是我老了變好醜好醜,他仍俊美漂亮,我配不上他,而他不要我了,那麼,我再走……我不求他的一輩子,我給他我的一輩子,即使沒能陪他到壽終,我的心裡依舊有他。」雲遙笑著在說。人與神獸間的差別,她知道,但若因這樣的差別放棄愛他,那多可惜呀……她還能愛他三十年、四十年,甚至五、六十年,她為何不去愛呢?

  北海無法置信她對金貔用情已經如此之深,才幾十天光景,他在她身邊十幾年都沒能得到的愛情,金貔竟——

  「金貔待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被他欺負。你瞧,他為我做了好多事,這麼大又甜的梨,是他種的。」雲遙捧起小籃裡的水梨,甜絲絲且珍惜無比,芙顏亮麗粉嫩。「他明明就不吃,它們對他而言只是廢物,但他仍是種了,還有滿滿的蔬菜水果,以及這座主邸,他怕我想家吶……」

  「……」北海刺痛地閉眸,不看她,不看她從另一個男人身上得到幸福。

  「等你傷癒,就下山找北洋、美淨一塊回荒城吧,順便幫我帶封信回去,向我爹娘和姐姐問好。」雲遙討厭自己必須讓北海如此痛苦,但追逐著不屬於他的人,他會更疼。「……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

  雲遙沒能久待,來匆匆去匆匆,又回去陪伴那個得到她一輩子承諾的男人。

  北海好痛好痛,痛得寧可失去呼吸,也不要嘗到心碎的滋味。

  他恨自己的詞拙,也恨起雲遙的遲鈍,更恨金貔的奪愛。

  恨老天爺沒有將他歷年以來的祈求聽進耳裡,那期盼能娶雲遙為妻的小小祈求……

  他的一輩子,也願意給她呀……

  第9章(1)

  紙終究包不住火,窩藏北海的事,被金貔發現了。

  不,不是他發現,而是北海直挺挺站在他的面前,與其對峙瞪視,雲遙滿臉為難及慌張,想阻止北海,卻無能為力。

  北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事實,在幾天一點一滴探問之下,才知道雲遙與金貔所做的交易實情,他不能接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對一隻神獸而言,只是想嘗嘗何為愛情的棋子!

  他氣瘋了,斥責雲遙太傻,拿自己一生開玩笑,他不顧雲遙反對,要帶她離開這裡,離開金貔,他不容自己呵護十幾年的寶貝任人欺負作踐!

  身體狀況已痊癒的男人,因憤怒而生的力量,憑雲遙哪能抗衡?他拉起雲遙,怒氣沖沖地將她帶離房,扯得雲遙手腕疼痛,掙不開他收緊的五指鉗制,只能踉蹌被他拖行,只能不斷請求他別這麼做——

  「北海!我求求你!你不要這樣!我不走!我不要走——你放開我!放開我!」雲遙企圖定住雙腳,卻不敵北海,狼狽得像只無力小雞。

  北海甫聽完她來不及閉嘴鎖住的話,咆哮著要帶她離開這裡。

  當北海衝進貔貅洞時,金貔是不在的,裡頭只有滿滿金山銀礦各式珍寶,出自於一股怒焰及嫉妒,他咬牙道:

  「好極了,貔貅不在,連老天都認為你該走!既然你為他付出這般多,索討些代價也是理所當然!比起他到荒城短暫停留幾日,這些實質的財富才真正對城民有助益!」

  北海大手一撈,沉甸甸的寶物掃進懷裡,那不過是一小部分罷了。他並非貪財之人,就是氣極了金貔擁有的財富竟如此之多,卻是他窮其一生都掙不來的富貴,他自金貔身邊拿走它們,如同從失敗者身上奪去一項證明,不只是財寶,他更要將雲遙遠遠帶離金貔!她是人類,應該與人類一起生活,而非陪著一隻獸,即使是神獸又如何?獸就是獸,永遠與人不相同!

  「北海別這樣——」她快哭了。

  北海拉她要走之際,金貔回來了,站在貔貅洞外,看著自己地盤上出現的陌生男人。

  金眸先是落到北海扣緊雲遙腕脈的手,而後又慢慢挪往北海懷裡那一堆「食物」,他的食物。

  「你是誰?」金貔眸一凜,冷聲問:「你怎麼上到這裡來?」

  「金貔……他是……」雲遙想開口解釋,聲音卻不及北海來得響。

  北海回瞪金貔,「雲遙帶我上來的,我在這裡已經足足七日,你完全沒發現嗎?」他問得好挑釁。

  「七日?」金貔望向她,她則心虛咬唇,仍想親口向他說明原由,他卻蹙起金眉,方才疑問的神情斂去,同樣兩字再由他口中說來,變得冰冷:「七日。」

  這個男人,在他的地盤藏了七日!

  而窩藏他的人,是她!

  「北海受傷昏倒,我才、我才帶他回來,等他傷癒,我就會送他下山,金貔你別生氣……」

  原來他就是北海,就是喊了她姓名千萬遍的男人。

  「我就算要下山,也要帶雲遙走!」北海堅定道。

  「北海!我不會跟你走!」雲遙否決他的話:「我要留在金貔身邊!我不走!」

  「人類無法七日不吃不喝,你在這裡七日,吃的是外頭植種的蔬果稻米?」金貔淡淡問,而此時他的「淡」,才是最不尋常之處,而他的「問」,亦教北海與雲遙困惑,他為何關心北海這七日吃些什麼?

  「你拿我為你種的東西,餵養這個男人?」金貔臉上依舊平靜,只有她知道,金色眼眸裡閃動的火焰,使他的眸色變得深濃。

  「我……」這一點,她無法辯駁,因為她確實是。

  「那是為你種的。」金貔慢慢說著。

  「金貔,北海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任由他餓……」

  「那一大片東西,全是為你而種。」金貔仍是相同的淺淺的口吻。

  「我知道,我說了,北海受傷昏倒,我不能不救他,況且他是為我才——」

  轟!

  金貔揮出手臂,金光迸裂,洞外菜園瞬間化為烏有,結實纍纍的荔枝樹連片殘葉都不存,說好明天要采收的櫻桃,僅存一處窟窿,翠綠菜葉無一倖免,本是蒼鬱熱鬧的景象,如今只有凌亂碎石,風沙漫天飛舞。

  「那是為你而種,不是為了給其他人吃。」金貔容顏凜冽,神情冰冷。

  而她拿他植下的東西,悄悄的、宛如偷兒的,給了另一個男人。

  對人類,或許覺得是渺小之事,對他貔貅來說,給她的東西,便只能容她所用,任何人全都不許碰。那是他的心意,如同貔貅咬財贈予主人,那份財氣便是它特意尋回,主人要將之轉手,都會激怒它。

  因為知道她需要,他改變習慣一草一木一景一花,挪動清幽峻嶺,植起人界才有,對貔貅毫無價值的蔬菜水果,若非她,他何須容許它們出現在這裡?

  她卻不懂,不懂他的作為,既然她不懂,留它何用?

  「金貔……」她愕然慌視毀壞的園圃,豆大眼淚兇猛滴落。

  「貪婪的人類,果然是為了財寶而來。」鐵錚錚的證據,正在北海手上閃閃發光,而金貔的眼,始終鎖定在另外一隻「人類」身上,他責備她,指控她,不諒解她,同時,目光中混雜不解、疑惑、受傷、被背叛、憤怒……以及太多太多無法一言蔽之的七情六慾。

  他面容上的平靜碎裂崩毀,取而代之的是獸的狂怒,沒有醜陋猙獰,沒有青面獠牙,他冰冷凜目,唇角藏不住尖銳獸牙的突出,他喉間滾動沉狺,金髮無風自亂,翻騰飛舞。

  「人類。」他的聲音,咬牙吐出,彷彿當著她的臉,啐了最鄙視她的一口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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