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品味這傢伙 蔡小雀
基本上呢!品味這種東西是可以很主觀也可以很客觀的……嗚,先別急著扔皮蛋……
我的意思是,很多人覺得好看的品味,不見得真的好看,例如亦舒阿姨常常在書裡提到的,有款名牌服飾眾多小明星趨之若騖,可是那等亮片五彩鮮艷加蕾絲,某些人穿起來活像尖沙咀的皮條客……各位看倌,你看看!你看看!品味這種東西啊,真的是很難說哩,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啊!
雖然我個人對亦舒阿姨的崇拜已經到達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有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亦舒阿姨的品味是怎麼品都對我的味,因此她說的話一定都沒錯,如果有錯,一定是我眼花看錯。
想起雀子我當年的品味實在不怎麼樣(現在還是不怎麼樣),尤其是對於時尚流行穿衣打扮這回事,更是有著天才與白癡一線之間的徘徊。
怎麼說呢?
我曾經穿著尼泊爾的咖啡色手染刺繡長衫,搭配層層疊疊暈染的雪白裙子,再加上一條貝殼項煉,以及長髮飄飄,看起來就是很有味道的樣子。
但更多時候我會突然有水瓶座天外飛來一筆的「特殊創意」,比方說穿紅T恤搭綠褲子,銘黃色針織衫配黑色寬鬆長裙、黑鞋子,如果再加支掃把,就活脫脫像瘋狂的飛天女巫了。
所以看到這裡,應該覺得有點耳熟了吧?
唉,沒錯,書裡的萬小花就是偶本人某一個層面的翻版,事情就是這樣的。
所以說起品味這傢伙呀!
還真是一個最難搞定、最難擺平的東西呢!
第一章
「藝術是平民化的運動。」
坐在台北市立美術館外頭廣場的長椅上,萬小花慎重地向長椅另一端昏昏欲的老人道。
「嗯嗯……」老人一身浪跡天涯的打扮,懷裡抱著一團鼓鼓的黑色塑膠袋,陷入昏睡的腦袋沉重得都快掉了。
「普世最高價值的藝術,就是不該被厚厚水泥牆壁阻擋住,它應該是在每一個人伸手可及的地方,讓所有男女老幼都欣賞得到……」她激動地比畫著,口沫橫飛的說著,「而不是被關在那裡——那個重重警衛,冷氣強得快冷死人,不見天日,空氣不流通,並且連穿拖鞋還不能進去的地方!」
「呼嚕……」老人已經徹底棄械投降,整張臉埋入塑膠袋上頭。
「穿拖鞋又怎麼樣?畢卡索晚年不是也常常穿著破破爛燸卻舒適的拖鞋作畫?
還有萬能神聖的耶穌基督,它腳上穿的是什麼?」她憤慨地叫道;「拖!鞋!可是有誰敢質疑它?」
老人多年來闖蕩街頭,早已練就一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神功,不畏噪音騷擾,痛快的與周公捉對廝殺。
「還有蘇東坡穿芒鞋拿竹杖,是何等的浪漫何等的瀟灑?」萬小花氣惱地亮出穿著一雙上頭綴有大朵向日葵的黃色夾腳拖鞋的秀氣腳丫子,「憑什麼我穿拖鞋就不能進去欣賞藝術?」
老人與周公戰況激烈,恐怕一時三刻是醒不過來,自然也無法回答她這世紀大問號。
「穿拖鞋又怎樣?阿嘉莎。克莉絲蒂還是在浴缸裡寫出舉世聞名的偵探小說的
咧,不落俗套、不畏世人眼光,這才是藝術……」她再也忍不住的站起來,指著不遠處的兩名警衛,大聲吼道;「懂不懂藝術啊你們?」
兩名警衛聳聳肩,指指她的拖鞋,一臉盡忠職守鐵面無私樣。
——小強,小強你怎麼了?小強?啊哈哈,啊哈哈……
麻吉「我愛周星星」的曲子快樂地在萬小花背心口袋裡響起,及時阻止了她對警衛們做出比中指那種毫不藝術的舉動。
她懊惱地低下頭從口袋裡抓出鮮紅色的小巧手機,撳下通話鍵。
「喂?我是小花……誰?律師?你說什麼?叔公……他發生什麼事了?」
手機那端急促的聲音說了幾句話,但見萬小花登時傻掉了,全然忘卻抗議拖鞋族受藐視一事。
叔公?她的叔公?扶養她和小草長大的叔公?那個喜歡抽新樂園、喝紹興酒、泡美眉的叔公?
——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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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市中心某棟商業大樓十九樓的「道理律師事務所」,那間專門用來招待最
有價值大客戶的高雅會議室今日難得開放,大紅栗木桌上擺著雪白鑲金邊的英國骨瓷盤,各式各樣購自大飯店的精緻點心擺放在上頭,旁邊還有全套午茶組,頂級阿薩姆紅茶香氣隱約飄盪開來。
和身穿鐵灰色西裝,滿臉肅然正襟危坐的王子道律師相比,坐在左側一字排開的萬家人就顯得五彩繽紛到令人傻眼的地步。
萬小花燙得一頭鬈發,蓬鬆美麗的垂落肩膀,發上繫著紅絲線蝴蝶,弧度美好的玉頸戴著一串瑩然的黃金珠,窈窕有致的身段裹著一件靛青色無肩T恤,底不是條洗得褪色的粉紅色七分牛仔褲,腳上穿著的自然是那雙大黃向日葵的拖鞋。不過她臉上表情不是太好看,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樣子。
萬小草則是秀氣得教人我見猶憐,長度到達腰際的烏黑長髮,一件宛若仙女的蕾絲小洋裝穿在她身上美得像雪白羽衣,腳上穿著繫著白絲帶的細跟涼鞋,只有手腕上的米老鼠透明手錶透露出她的一絲天真稚子之心。
但是最教人看得目瞪口呆的還是坐在她們姐妹倆身邊的七旬老太太——說她是老太太實在是太勉強了,因為任誰都無法把萬寶珠跟「老太太」三個字聯想在一起。
她一頭銀髮吹了個時尚性感的瑪麗蓮夢露髮型,風韻猶存的老臉仔仔細細地上了彩妝,驚歎號的雙眉,特意點出鼻端下方的美人痣,艷紅的嘴唇叼著一根細細的薄荷煙,緊身紅色洋裝繃出了教人臉紅心跳的曲線,有著皺折的脖子圈著卡地亞金色項圈,老筋微露的手上戴了好幾隻五彩寶石晶光璀璨,以及Descubrir的指環。剛剛一進來,她就對王子道猛拋媚眼,還正大光明地摸了他結實的臀部一把,
吃豆腐吃得不亦樂乎。
年輕有為又稱得上英俊的王子道處變不驚,早已經見怪下怪,面不改色的請萬家人坐下來,輕咳一聲,準備開場,而坐在他身旁看得眼花的助理律師連忙遞上卷宗資料。
「很抱歉如此匆忙的請三位過來,但是在兩個小時前,我接到了萬老先生打來的電話。」王子道頓了頓,濃眉微微蹙起,緩聲道;「萬老先生在台北時間中午十二點整,和一名歌舞女郎在美國內華達州的拉斯維加斯教堂結婚了。」
「歌舞女郎?」萬小花和萬小草讚歎地對望一眼。
哇,叔公,真有你的!
「我就知道那個老小子老當益壯。」萬寶珠吐了一口煙圈,滿意地笑呵呵。「幹得好!」
助理律師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王子道仍舊鎮定如常,繼續往下道;「以不是萬老先生的囑咐,他將『萬人迷國際服飾公司』的經營權全數移交給萬小花小姐,其它在台灣的資產,包括位於敦化北路的一棟商業大樓、內湖的一間別墅,以及現金兩千五百萬皆平分為兩份,贈與萬小花小姐和萬小草小姐。」
「等一下!」萬小花聽著聽著笑容消失了,緊張地以手撐在桌面上站了起來。
「他把什麼東西給我?」
「『萬人迷國際服飾公司』以及……」
「對不起,我問錯問題了,我是說他幹嘛把那些東西給我?」她激動地問。「服飾公司……房子……現金……叔公到底在想什麼?他為什麼現在就要把財產丟給我們?」
難道叔公不是真的結婚,而是生了重病躺在美國的大醫院裡獨自流淚,深怕她們擔心,所以才隨便掰了個謊言交代?
一定是這樣的,否則叔公為什麼現在就要把大筆財產交給她和小草?這樣好像他就快掛掉了一樣……
萬小草顯然也聯想到了同樣的事,臉色蒼白地望向姐姐。
「萬老先生留下美國方面的資產供自己使用。」精明的王子道自然瞭解她激動的心情所為何來,放緩了聲音,溫和地道;「萬小姐,請你們不用擔心,萬老先生的身體狀況非常好,並沒有健康方面的疑慮。」
「既然這樣,我叔公為什麼現在就分財產給我們?」她還是沒法安心。
叔公和姑婆是她們姐妹倆最親近的家人,她不敢想像失去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後果。
萬寶珠傾過身拍拍兩個侄孫女的手,笑瞇瞇的道;「傻丫頭,那個老小子在想什麼我都知道,他是怕自己的老婆容不下你們,又怕所有的錢被老婆哄走了,所以不如早早將財產分給你們。」
她這個弟弟的腦袋總算沒有壞得太厲害,美色當前也不忘要照顧侄孫女兒們的權益。
王子道微微一笑,「所以兩位萬小姐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