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張堆滿深淺不一傷痕的臉,深深觸動她柔軟的心房。
在渡過重重難關之後,她看清他所有的心意,明白在他的心裡,只有納蘭茉英的存在。
康敬對上她情真意切的眼神,輕輕地,展開一個深具魅力的笑容。
為了他的女人,他任何犧牲都無怨無悔。
納蘭茉英得了御前伴駕這個差事,鄭郡王很高興,康敬很高興,府裡的其他人也很高興。這不但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也是一件惠及王府的好事。
能在皇太后御前伺候,沾著皇太后的光,誰敢看不起鄭郡王府?誰不自覺矮了三分?
然而,有兩個人,卻氣得食不下嚥。
「姑媽!這可怎麼是好?那個下賤女人,居然做了御前伴駕,以後有太后給她撐腰了。」茹娜咬破了嘴唇,很不甘心地叫道。
「混賬,混賬。說她敗家,竟一點用都沒有!」赫拉氏也有些坐不住了。
「從她嫁進來,表哥就在東院佈置了護衛,我們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擺明處處防著咱們,她一點都不把咱們放在眼裡
「這個女人,好難對付啊。」她狠毒地冷哼。
「我試了好幾次哄她出來,請她去外面走走,她都置之不理,可恨!」
「上次給你的鶴頂紅,你倒是用了嗎?」赫拉氏在暗地裡,已密謀加害納蘭茉英數次。但由於康敬嚴密的保護,計劃數次落空。這次本想憑借流言,可順利地把這個女人趕出王府,哪裡想得到,康敬鉚足勁地護著,讓向來忌憚兒子的她,不敢再妄動。
「姑媽,怎麼辦?東院我進不去,怎麼辦啊!表哥他完全不理我,姑媽……姑媽……別說福晉之位,我連側福晉的位置都沾不著。」茹娜號啕大哭,狂亂間踢掉腳上的繡花鞋,抓爛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夠了!」赫拉氏不耐煩地大喝,侄女才連忙收聲。
她抄起長長的煙桿,狠狠地吸了兩口,眼神狠毒到家。
「姑媽,長此以往,不但是茹娜,就連姑媽你在王府裡的地位也不保啊,我昨日聽到姑父說,要讓納蘭茉英來當家,我們完了。」
如果讓外人來當家,她們在科爾沁的母族將再難得到扶助。赫拉氏想到這點,心裡一團煩躁。
「你別鬧了,讓我來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看來這個女人,只能死!」
她狠狠吸了兩口,煙鍋子裡的煙草,燒出噬人的火紅。
今日是玉貝勒迎娶側福晉的日子。
一大清早玉貝勒府前的胡同裡,排滿達官貴人的軟轎和馬車。放眼望去,能並列六匹大馬的胡同,被宮裡的、宮外的、大臣的、親王家的馬車擠得水洩不通,後來的馬車剛轉人巷口就再也挪不動步子。
女眷們只得靜靜地留在馬車或是轎子裡,等著進人貝勒府,參加喜筵。
在離巷口不遠處的地方,一輛粉飾一新、車蓋上掛著紅流蘇的烏棚馬車,緩緩地隨著隊伍停停走走。
盛裝打扮的納蘭茉英坐在寬敞的車內,靜靜地繡著帕子。
「小姐,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進府啊?」雲草已有些不耐煩了,時不時挑開窗上的錦簾往外看。
「就快了吧。」停下手中的針,凝神想到此時她家貝勒爺和博卿正在準備鬧洞房的事。今晚他們又要送給玉見勒一份「大禮」了!她一想就不由得暗笑出聲。
這兩個在朝中有些份量的貝勒爺,在私底下根本孩子氣得很!
隨行的春媽正要問她笑什麼,就聽見烏棚馬車外,有幾位等得不耐煩的貴汩在路旁閒聊著。
「皇后都誇她心靈手巧、蕙質蘭心呢。」
「說她奢侈無度的那些人,現在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皇太后欽點的御前伴駕還有錯?像以前的尹夫人、現在的佟氏,誰不是人人稱道的賢婦。」
「男人上青摟,就得咱們來背罪名……明明是個好媳婦嘛!」
「都說外面的人羨慕咱們的地位,可誰知道咱們的苦啊。」
小聲的交談聲吸引了納蘭茉英的注意,她和春媽一起擠到側邊,認真地聽著。
「那個納蘭茉英,才人宮伴駕多久?」
「一個月不到吧。」
「聽說皇太后可欣賞她的手藝了,每天都吵著要吃她做的小點心。」
「沒想到陝甘總督的女兒,有這麼好的廚藝。」
「挺難得呢。」
「半個月前,皇后身體違和,不喜用膳,聽說太后就讓她去看看,她在坤寧宮的小廚房裡做了一道蘋果釀,許久沒胃口的皇后,竟然吃了兩碗。」
「皇后娘娘勤儉賢明,一聽這好吃的蘋果釀只需幾文錢,連連稱讚呢。」
聽著這些話,納蘭茉英喜上眉梢。總算還她清白,也不枉多年來,她幫助母親操持家務,勤勞地照顧父母了。
也多虧有了在娘家的辛苦歷練,入宮才能一展才華。
「皇上賞了她一壺珍珠,真令人羨慕吶。」
「現在誰還敢說她敗家?估計太后第一個出來罵人。敗家?我看這大清朝沒有比她還節省的福晉了,做的酥餅、蘋果釀都是又好吃又省錢。」
「太后更是逢人就說納蘭茉英的好,個性樸實,不喜鋪張出風頭,還說,就是給她一座銀山,她能辦出三座銀山才能解決的事。」
「奇怪得很吶,自從她得了這個差事,康敬……也不見去青樓尋花問柳了。」
「有這麼可人的福晉,還去找花娘幹嗎?」
「就是!」
「聽說鄭郡王府現在就是她在當家做主呢。在納蘭茉英的手裡,鄭郡王府以後就更強大、更不好惹了。」
想到康敬,納蘭茉英不由得羞赧暗笑。這些時日,他不再那麼忙了,總是抓住兩人都有空的時間帶她出去遊玩。即使與他呆呆地坐在後院看天上的雲朵,她也覺得心裡泛甜。
「福晉,這真是太好了!」春媽拍拍她的削肩,欣慰地道。
「嗯,雨過天晴了。蘭州的爹娘也放心了,祖母也不傷心了。」
「多虧了貝勒爺。」
「哼,他自己闖的禍。」雲草下巴翹得高高地說:「福晉,要好好教訓他。」
「我看啊,最該罰的是你。」她半開玩笑地糗這小丫頭。
眼前一亮,馬車的簾子被打開,主僕三人一看來者,都戒備地坐直身子。春媽更是打起精神,防著茹娜有什麼過激之舉。
「表嫂,在這裡等很久了吧。」濃艷妝扮的茹娜強行登車,擺出一副親熱的樣子坐下。
納蘭茉英點點頭。
「我跟姑媽的馬車還在後頭呢。表哥呢?」
「他先進去了。」
「今天玉貝勒娶側福晉,不知道表嫂什麼時候給表哥娶一房側福晉啊?」她半開玩笑地試探。
側福晉?納蘭茉英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等她寧定之後,只聽茹娜說:「此次玉貝勒娶的側福晉,可是福晉給他挑的呢。」
「哦?是嗎?」
「玉貝勒的福晉雖說滿心的不願意,聽說這會兒還在寢房裡哭得傷心呢。可是有什麼辦法,在京城裡,王府裡要沒個側福晉和侍妾什麼的,是會被人笑話的。」茹娜拉過她的小手,過分熱情地拍了拍。
納蘭茉英垂下頭,沉默不語。
「你瞧瞧這個京裡,誰不是三妻四妾,表嫂也不想表哥被人笑話吧?說我們鄭郡王府寒酸得娶不起側福晉。」茹娜笑嘻嘻地道:「娶外人,多有不便,表嫂可以多考慮考慮自己人啊。」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瞟自己,笑容放肆而熱辣。
這納蘭茉英在她眼裡,和善、軟弱,是個很好利用的棋子。
「這車裡怎麼突然這麼臭啊?是誰這麼臭?」
春媽沉著臉,到處嗔了嗅。
「好像是這邊。」雲草指著茹娜的方向,大聲說道。
「真是穢氣!」
茹娜按捺住即將爆發的火氣,陰陰地掃了兩個下人道:「表嫂,好好想想。」
丟下陰陽怪氣的話後,她即下車而去。
第7章(1)
涼風習習的夜晚,星子在庭前濃重的樹蔭裡,若隱若現。沐浴完,帶著一身清爽的納蘭茉英披散著頭髮,穿著斜襟夏裙,坐在大樹下發呆。
一雙帶著熟悉氣息的大掌,從身後蒙住她的眼睛,迷人的嗓子輕聲道:「這是誰家的仙子,如此美麗,讓本貝勒傾倒?」
纖細的手拉下眼上的掌,她徐徐回首,嬌羞的模樣和她眼底若有似無的輕愁,彷彿星影般迷惑世人。
康敬胸膛內頃刻間皆是爰慕。
對著如玉的容顏,他斂住了笑,低下身子觸吻著她的唇。
直到她快透不過氣來,玉色的薄衫下胸脯起伏不已,他才溫柔不捨地退開。
「爺,回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納蘭茉英起身,抬起頭與人對視。
「我叫他們都退下了。」他不想別人打擾到她。「今日怎麼提早回來了?是不是受了累?」
她搖搖頭,眉間隱隱有些憂鬱。
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康敬敏銳地發現她似有心事,低下頭,看著她單薄的衣衫,他心頭難免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