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兒子!」方蘭珠笑贊,用力琢吻兒子的小臉蛋。
小元承樂呵呵地笑,一旁的保母看著母子倆溫馨的互動,也笑彎了眉眼。
方蘭珠工作忙,兒子三個月大時便請了保母幫忙照顧,這個保母是周恬心的同事介紹的,年紀將近五十歲了,幾個孩子都已經長大,在育兒方面算是相當有經驗,也很細心溫柔。
有時候方蘭珠想帶兒子出門,便會讓保母一起跟著,今天也是她們倆正在逛街幫小元承買新衣服時,接到葉明琛的電話,說是爺爺很想念寶貝孫,要她帶著小元承過來公司等,陪爺爺吃晚飯。
方蘭珠知道葉明琛肯定是在跟父親談怎麼幫葉文華收拾殘局的事,也不去打擾他們,到了公司便待在葉明琛以前的辦公室。
跟兒子玩了一陣,方蘭珠感覺他褲子有點濕濕的,莞爾一笑。「哎呀,你這個傻孩子,又偷尿尿了對吧?」她壞心地戳了戳兒子的嫩臉蛋,他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害羞地把整張小臉埋進媽媽的胸懷裡。
「太太,我來幫他換尿布吧。」保母立即自告奮勇,方蘭珠對她搖搖頭,示意自己來換即可。
剛剛替兒子換好尿布,享受了他一個感謝的親吻,方蘭珠正要說話,保母忽地臉色一變,她訝異地順著保母的視線回頭,這才發現葉文華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滿臉憔悴,死氣沉沉。
她神情一冷。「有事嗎?」
「我有話跟你說。」葉文華看都不看小侄子一眼。
方蘭珠蹙眉,轉身叮嚀保母好好照看孩子,便跟著葉文華來到走廊轉角僻靜處。
「你不是被公公開除了嗎?怎麼還在公司?」輕描淡寫似的一句問話,當下便惹惱了葉文華。
他倏地抽氣,臉色發黑,雙眸噴火,近乎憤恨地瞪著她。
「你不用這樣看我。」她語氣淡漠。「當初是你自己做了錯誤的投資,造成公司鉅額損失當然要負責。」
「不應該是那樣的!」葉文華咬牙反駁。「我的判斷沒錯,那間養殖場能賺錢,那是天災,是意外,不是我的錯!」
「是意外是人為都好,總之如果不是你當初一意孤行地投資,甚至不惜挪用公款,今天四葉珠寶也不用面臨破產的危險。」方蘭珠直視面前行將崩潰的男人,言語如刀,犀利而冷酷。「大丈夫敢作敢當,你一再逃避負責任,只會讓人更瞧不起。」
「你!你這意思是……」葉文華全身顫抖,臉色忽青忽白。「你瞧不起我?」
她冷笑不語。
這反應夠明顯了,葉文華只覺得整個人快發狂,如今想來,自己會在事業上如此不順,一開始便是起因於在小琉球跟她打那個賭。
「這一切該不會都是你搞的鬼吧?我就想怎麼會那麼剛好,我想買養珠場時,就有一間送上眼前……該不會是你計劃的吧?難道你一開始就設計我?!」葉文華完全是胡亂猜想,可他想不到自己誤打誤撞的怨天尤人,竟然就是真相。
方蘭珠靜靜地注視他,她愈是冷靜,他愈覺得自己快崩潰,怒火瞬間在胸臆翻騰,他上前一步試圖攫住她,她卻是機靈地側身閃過。
「葉文華,你放尊重一點,不然我要喊人來了。」她冰冷地警告。
葉文華聞言一窒,這才驚醒現在兩人是在公司,而他禁不起再一次承受醜聞的打擊。
他粗重地喘息,像頭受困的野獸,握拳狠狠重槌牆壁,發洩心中的怒意。而她依舊淡定,慢條斯理地揚嗓。
「葉文華,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我爸爸去世那天,你跟他在一起對不對?」
他猛然一震,抬陣驚駭地瞪她。
她靜定地回視他,明眸冷澈如刀。
兩人四目相望,半晌,他像是被什麼擊中似的,勉強從喉間擠出聲音。
「蘭珠,你在說什麼?我又不認識你爸……」
「別騙我了。」她嘲諷地打斷他。「其實你早在認識我以前,就跟我爸有接觸了,你想要他把那本養珠手札賣給你,可他不肯賣。」
「……」
「我調查過了,那天有個老人見到你跟我爸在公園裡爭論,雖然他後來先走了,不曉得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猜是我爸心臟病忽然發作,而你故意置之不理,對吧?」
平靜卻緊迫逼人的質問像一陣陣落雷,毫無預警地劈向葉文華,他只覺得心跳狂亂。「蘭珠,你說話可要憑證據,這種指控很傷人。」
「我知道我沒有充分的證據,可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看著他猶疑閃躲的眼神,方蘭珠幾乎能確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她用力咬牙,強烈的恨意在心頭翻攪。
可葉文華看著她,看到的卻是自己這幾年來對她的癡心妄想,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在失去這個女人後,他反倒對她產生了莫名的渴望?那一個個奇怪而荒唐
的夢裡,她似乎本該是屬於他的,是他不懂得珍惜才錯過了她……
「蘭珠,你是愛我的。」他恍惚地低喃,也不知在說服她還是自己,一面試著握她的手。「我知道我以前傷害了你,你原諒我吧,我們重新再來,這一次,我會好好愛你……」
這男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方蘭珠嫌惡地甩開他纏過來的手,一字一句如極地凍結的冰珠。「葉文華,我最後再跟你說一次,跟你分手我很慶幸!我也很高興你終於得到報應了,不該是你的,你怎麼用盡卑鄙的手段都得不到,這場四葉珠寶的繼承人戰爭,你輸了!」
這聲宣告宛如喪鐘,在葉文華耳際無情地敲響。
他怔怔地望著她,胸口彷彿破了個大洞,就連氣憤或懊惱都感覺不到了,只有徹底的虛無。
「以後別再讓我見到你。」撂下話後,方蘭珠優雅地撤退。
直到這一刻,她才總算感覺到一絲復仇的快意,想起在九泉之下的父親,她心口一酸,明眸瑩瑩閃爍淚光。
她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確定自己臉上毫無異樣後,才走回丈夫的辦公室,可沒料到裡頭只有保母一個人。
「承承呢?」她問。
「剛剛他奶奶過來,說要抱他去看爺爺。」保母笑盈盈的,完全不曉得自己犯下滔天大錯。
是許芬芳嗎?她帶走了承承?
方蘭珠心跳乍停,只覺得一口氣順不過來,幾乎要斷氣。「所以你就讓她抱走了?我不是說過要你好好看著孩子嗎?你怎麼可以隨便將承承交給別人?」
「可是那是他奶奶啊。」保母愕然又委屈。
「她不是!」方蘭珠又驚又怒,轉身匆匆奔出辦公室。
方蘭珠來到董事長辦公室,秘書告訴她葉念中正召開緊急會議,和幾個高階主管密商,葉明琛也在會議室裡。
「辦公室裡都沒人嗎?董事長夫人呢?」
「夫人一早有來過,可現在人不在這兒。」
「那她人呢?」
「這……我也不曉得。」秘書見方蘭珠一臉慌張,忍不住問:「發生什麼事了?大少奶奶,你臉色不大好。」
方蘭珠深吸口氣,努力鎮定慌亂的心神,指示秘書。「你幫我去會議室跟明琛說一聲,承承不見了,我現在去找他。」
承承不見了?秘書震住,那不是董事長最寶貝的孫子嗎?她知道事態嚴重,立刻便前往會議室。
第8章(2)
方蘭珠則是沿路問、沿路找,有個職員告訴她方才見到董事長夫人抱著孩子搭電梯上樓了。
許芬芳帶承承上樓了?
方蘭珠心念電轉,這整棟辦公大樓分別承租給不同的公司,樓上並不是屬於四葉珠寶的辦公室,她總不好把孩子帶到別人的公司去吧?還是……在屋頂的空中花園?
「沒錯!一定是在那裡。」她喃喃自語,顧不得職員驚駭的眼光,轉身便搭電梯直奔頂樓,推開安全門往外一瞧,果然看見紫籐花架下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飛奔過去,正是許芬芳坐在花架下的涼椅。
「我兒子呢?」方蘭珠劈頭便是這麼一句,許芬芳柳眉一挑,還來不及回答,只聽見一道幼細的童嗓揚起。
「媽咪!」
方蘭珠心神一凜,順著聲音的來處望過去,她兒子困在玫瑰花圃中央,笨拙地想站起來,可卻不敢用手去撐玫瑰花枝。
「媽咪,痛痛!」他含淚訴委屈。
方蘭珠只覺得一顆心要迸出來了。「承承,你別動!媽咪去接你,你乖乖等著。」
她衝過去,穿過花叢,用自己的身子擋住玫瑰花枝上的棘刺,小心翼翼地將困坐在泥土上的兒子抱起來。
將小元承抱出玫瑰花圃後,方蘭珠立刻檢查兒子全身上下,見他衣褲上都沾了泥濘,細白幼軟的雙手被花棘刺了幾個洞,發紅出血,心疼得幾乎透不過氣。
「承承一定很痛,乖,媽咪替你呼呼。」她吹著兒子泛紅的手,眼眸陡然氤氳淚光。
小元承本來還想撒嬌幾句,抬頭一看媽媽掉眼淚了,反而著急了起來。「媽咪不哭,承承不痛。」說著,小手努力地往上抬,努力地想幫媽媽擦去剔透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