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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董妮

  「這位必是丫頭的未婚夫君吧?哈哈哈,果然一表人才。」蔣老爺表現得很粗豪。

  「不敢當。」艾新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蔣老爺卻絲毫不以為忤,仍叫下人將一箱箱的禮品抬進水家。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艾新。」

  「很特別的名字。」

  「再添幾個字想必蔣老爺就耳熟了。」

  「是嗎?卻不知要添什麼字?」

  「蔣老爺以為呢?」

  水雲初悄悄地橫他一眼。你們打什麼機鋒?

  艾新不著痕跡地拍拍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

  蔣老爺的視線轉向懸於水雲初腰間的盤龍佩。「這大概就是那方鬧得我蔣家天翻地覆的盤龍佩吧?水丫頭不知道,為了它,蓉兒可將府裡的下人打殺了半數。」

  「啊?」水雲初驚呼,望向蔣欣蓉。

  「那……他們沒把門看好,讓偷兒進來將水姊姊的玉珮盜走了,所以我……」蔣欣蓉說到最後,怨怪的視線溜到了艾新身上。

  艾新毫不在乎地伸手,捧起那沉碧盈綠的玉珮。「世間唯一,真龍獨享,它,只能配在它的主人身上,卻是不得外流的。恕我冒昧,蔣姑娘,有些東西是不能亂拿的,否則哪怕你背後勢力再強,也會召來滅門大禍。」最後幾個字彷彿自齒縫裡吐出。

  蔣老爺雙眼微瞇,精光迸射。他注意到了,那方盤龍佩不止是神似,而是真正形神俱備的五爪真龍玉珮。民間也有器皿、織畫什麼的,喜歡用龍做裝飾,但沒人敢用上五爪龍,因為那是當今天子獨享的。

  艾新——是愛新覺羅吧?皇上居然來到了江寧!

  早先聽聞江寧半數官員往水家送禮時他就納悶,水家已不復當年首富盛景,還有什麼值得這些官員奉承的?但巴結的對象如果是皇帝,那一切就有了答案。

  而聽艾新的意思,好像早知蔣家的靠山是平西王吳三桂,並且對平西王的印象不是很好。難道削藩不止是傳聞,皇上真的想平三藩?

  他的腦子整個亂了,只想著要怎麼把這消息通知王爺?如何扼殺一場彌天大禍?

  水雲初一直注意著艾新,已能確定他在謀劃著什麼,但細節卻不清楚,只是心裡隱隱起了不安。

  ★★★

  蔣氏父女離開後,水雲初便將招呼客人的事丟給水雲錦,拖著艾新來到後花園。

  「你又想搞什麼鬼?」不拐彎抹角,她直接要答案。「你認識蔣伯伯嗎?你跟他說的那些話有何隱喻?你為啥要恐嚇蔣妹妹?」

  艾新失笑。「雲初,我剛才講的話還不到一百句呢,哪能藏著這麼多隱喻?」

  「別人或許不行,但你……」鳳目斜挑,精光流轉。「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我很清楚,你一句話裡可以藏一百個意思,更何況一百句了。」

  「我該感謝你的讚美嗎?」

  「不客氣,我不會要求太高的回報,只要你老實說出你的陰謀。」

  「我能有什麼陰謀?」他涎著笑臉靠近她。

  她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斷了他混水摸魚的念頭。

  「你是要自己招,還是我逼供?」

  「你也懂得逼供?說幾樣來聽聽。」依舊努力轉移話題。

  但她一句話斷了他的妄想。「三天不見你。」說完,走人。

  「別啊!」他搶快幾步抱住她的腰。「我說就是了,別不見我,我會想死你的。」

  「三天而已,你不會死的。」頂多憔悴一點。

  「生不如死不是比死更慘。」他咕噥著,還是老實交代了。「你可知蔣老爺不是普通商人,背後另有靠山?」

  「原本不知道,剛才聽你說了,已然知曉。」她腦子一轉,一個念頭浮了出來。「你針對的是蔣伯伯背後的靠山?」

  「無所謂針不針對啦,只不過他背後的人是平西王吳三桂。」

  「你確定?」

  「上回去他家拿回盤龍佩時,偶然撞見了他與平西王府的管家密會,才知他曾是吳三桂麾下部將,雖不擅長征戰,卻頗有商業才能。吳三桂封王后,家中族親諸人都不好再出面做些買賣行當,便將生意上的營生交由他負責,倒也做得風生水起,頗得吳三桂寵信。」

  「這跟你威脅、恐嚇他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需要一個擁有足夠份量的人攪混江寧這灘水,看能不能把我阿瑪和額娘引出來。」他笑著。

  「順治皇帝、端敬皇后?!」她大吃一驚。「你到底要幹麼?搞這麼大陣仗?」大清前後兩任皇帝齊聚首,天啊!那場面她光想就發寒。

  「我希望阿瑪、額娘能親眼看到我成親,很奇怪嗎?」

  呃……按天理人倫來說是很正常啦,但是……好吧,誰教他出身太顯赫,平民百姓家常見之事,落到他身上便成了恐怖。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阿瑪是受夠了宮廷鬥爭才看破一切,佈局假死,與你額娘逍遙江湖。難道這麼長的時間裡,你們從未聯繫?」

  他抱住她的腰,腦袋擱在她的肩上,良久,歎氣。

  「該怎麼說呢?我在宮中的時候,阿瑪和額娘為了避免身份洩漏,是不敢聯絡的;我出宮之後,又一路逃、四處跑,就更難聯繫了,以至到現在,我已經完全失去了他們的下落。」

  「皇上也不知道?」她認為以康熙的精明,該是諸事盡在掌握中才對。

  「這問題更複雜了。」他終於如她所願,做出了一張很皺、很皺的包子臉。「阿瑪和哥哥之間有些不對頭……也不能這麼說,是阿瑪心裡對哥哥有很大的虧欠,畢竟,他是為了自己開心才把那副重責大任扔哥哥頭上,而哥哥嘴裡沒怨言,心中其實是難過的。誰家的孩子不想爹娘疼?偏偏皇宮中就是沒有、也不能有親情,在宮裡講的是義務、現實和權勢,太重情就會像我阿瑪那樣,怎麼做、怎麼錯,最終弄得裡外不是人。」

  她看著他苦惱,心裡泛著淡淡的疼。

  「原來在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裡,什麼都有,就是不能擁有專心的愛。」

  他默然。是啊,他阿瑪只想專寵他額娘,卻差點成為千古罪人,因此康熙冊妃時,第一個考慮的不是自己喜不喜歡,而是八旗間的勢利分佈,務求讓各世家望族皆大歡喜。

  只是,誰來考慮康熙心底的喜好?

  她張開雙手回抱他。「若順治皇真出現了,又與康熙帝撞個正著……不會出亂子吧?」

  「應該不會。」想了想,他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識得阿瑪的人已然不多,再說,哥哥大權在握,即便讓人發現阿瑪沒死又怎樣?難道還有人敢去觸哥哥霉頭?」

  「若對方意不在奪權,而是想混亂朝廷,達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他圓亮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半晌,親了她一下。

  「我發現你很容易把事情聯想到反清復明上頭。」

  她身體很明顯僵了一下,從來上揚的菱角嘴也不自覺地彎了下來。

  他胸口一陣悶痛,很努力才壓抑住不教自己呻吟出聲。

  「你也希望大清亡國,再復前明嗎?」他軟軟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傷。

  「艾新,我——」

  他卻開口截斷了她的話。「很多漢人都忘不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哪怕朝廷再如何輕搖薄賦,為百姓做再多的事,大家還是記著滿人都是該死的,有血性的人都該記住,驅逐韃子,復我山河。你也是這麼想?」

  「艾新——」

  「我阿瑪可以為了一個漢人女子放棄江山,我這樣一個不是滿人、也不是漢人——唔!」

  他說不出話了,因為水雲初以唇堵住了他的嘴。

  哪有人老是自顧自說,卻不給人解釋的?她絕不再給他第三次插嘴的機會,小巧的丁香探進他濕熱的唇腔裡,含怨帶氣地糾纏。

  他本就圓亮的眼睜得更大了,她看著他眼裡飄起一層又一層的驚訝,心裡有點小小的得意。

  唇間的糾纏愈發激烈,她小巧的丁香翻起他心裡情潮洶湧。

  情不自禁,他雙手箍緊了她的腰,用力將她摟進懷裡,加深這突如其來的親吻。

  是錯覺嗎?她的味道嘗起來越來越甜,帶著一股醉人心魂的媚惑。

  當她的鳳眸飄起水溝璘的霧氣,被情慾染成一片迷濛時,他的身體熱得幾乎燃燒起來。

  「雲初……」控制不住,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裡,觸摸到一片滑膩,比他在宮裡見過的任何錦緞綢料都要舒服,貼得人心窩暖暖。

  趁他開口的時候,她一把推開他,彎著腰,拚命地喘氣。

  好險,差點憋死了!太可惡了,她自負腦袋也沒比別人笨啊,怎麼就是學不會親吻時用鼻子呼吸?

  眼望她的狼狽,他忍不住好笑。「看來你親吻的功力還是沒半點進步。」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呼,經驗豐富嗎?」這種事雖然刺激,可做起來也很累,似乎不適合她啊!

  「錯,這種事是講天分的,與經驗無關。」他壞笑地靠近她,熱熱的吐息吹拂在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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