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娘每隔五日都會來這兒一趟,二掌櫃怎麼會弄錯人?」
「你確定我姓徐?」
「難道姑娘不姓徐嗎?」
「若我不姓徐,你家二掌櫃還是要見我嗎?」
「是,二掌櫃就是要見姑娘。」
「二賞櫃為何要見我?」
「有重要的事相告。」
二掌櫃能有什麼重要的事相告?徐卉丹肯定二掌櫃不過是個幌子,想見她的另有其人,此人知道她姓徐,必是查出她的底細,可見得不是平常人,正因為如此,她不好推辭。誰會如此費心查探她的底細?此人見她的目的何在?
隱隱約約,她似乎捕捉到一個人,可是想想又沒道理……無論如何,如此貿然與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見面,又是在獨自一人的狀況下,總是不妥。
「我不是一個人,另外一個人去一元堂買桂花糕。」碧芳受不了她對這個金元寶的癡迷,每次都要嘀咕幾句,她索性派她去做其他的事。
「徐姑娘放心,小的會守在這兒,待她來了,再請她進去喝茶。」
「你認得她?」
「若想待在聚寶齋,見過一次面就必須記住對方。」
之前踏進聚寶齋時,她就感覺到這兒深不可測,沒想到連個夥計都要有對人過目不忘的本領……她想要結識的文華就是聚寶齋的主子,今日就算要見的另有其人,這也能幫助她與文華更靠近一步。
「好吧,我接受二掌櫃的邀請。」
夥計側過身子,恭請徐卉丹入內,徐卉丹大大方方走進去,而二掌櫃已經在裡面恭候,拱手行禮,一聲問候,便轉身在前面帶路。早猜到二掌櫃是個幌子,徐卉丹也不廢話,靜靜跟在後面,一路來到後面的竹林,有間廂房隱身在竹林之後。
二掌櫃打開廂房的門,行禮道:「徐姑娘請進。」
徐卉丹走進廂房,見到戚文燁坐在裡面,只是怔了一下,並沒有太大驚訝。是啊,下意識已經猜到是他了,她與這兒最多牽扯的就是他了,再說,他與聚寶齋的主子關係匪淺,當然有能力拜託二掌櫃出面請她見上一面。
「徐姑娘請坐,張晉,為徐姑娘上茶。」
徐卉丹在戚文燁對面坐下,張晉旋即上前倒茶,雙手奉上。
「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無意間得到一個消息——徐家三小姐想在賞梅宴上讓徐家大小姐與六皇子鬧點笑話愉悅眾人。」
他是誰當然重要,可是聽見後面的話,她的心思已經落在關鍵點。「六皇子?」
「你沒聽過六皇子嗎?六皇子瘋瘋癲癲,鬧出來的醜事數不完。」
徐卉丹唇角抽動了一下,原來徐卉英打的是這個主意,讓傻子和瘋子碰在一起,為賞梅宴帶來高潮,同時揭穿徐家大小姐生病的真相……不錯嘛,這算是徹底毀了徐卉丹的名聲,不過,這個丫頭就不怕惹火老太太嗎?還是說,她以為可以撇清關係?若她毀了老太太想靠她結一門好親事的期待,老太太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若是你不想成為眾人的笑話,我想請你幫個忙。」
若她說0K,豈不是承認她是徐家大小姐?「這事與我無關。」
「若是你想反將一軍,讓她變成笑話,我們就來合作。」
「你是誰?這事與你又有何關係?」他不說清楚,她為何要表明身份?「你願意與我合作嗎?」
「合作總要有理由。」
「難道你想變成笑話?」
「這事與你有何關係?你又怎麼知道我會變成笑話?」
這個丫頭還真是難纏,不過,他喜歡她眼中散發出來的驕傲,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若是你願意與我合作,你可以來這兒找我。」
「我替徐家大小姐婉拒你的提議,一個連底細都不願意讓人家知道的人,不是一個合作的好對象。」他知道她是誰,她卻對他一無所知,這種感覺真是令人不爽!
聞言,戚文燁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徐卉丹不悅的皺眉,她怎麼不知道自個兒說了笑話取悅他?這位公子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她可不是來這兒逗他笑的。
見她作勢準備起身走人,戚文燁連忙止住笑聲。「你還真是有意思。」
「這好像也與你無關。」
「我就是你三妹妹想要利用的瘋子。」
「嗄……慢著,你是皇上的兒子?」徐卉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了,這真是晴天霹靂,這個老是讓她想一腳踹開的人竟然是皇子!
眉一挑,戚文燁語帶自嘲的道:「我看起來不像個皇子是嗎?」
「皇上的兒子也沒規定一定要生成什麼樣子,只是……」皇子應該更臭屁一點,還有陣仗應該再大一點,像他這樣子旁邊只有跟著兩個人,太沒氣勢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有趣的見解——皇上的兒子也沒規定一定要生成什麼樣子,只是什麼?為何不接著說下去?」
「你知道永昌侯府的大少爺徐容道嗎?他是庶子,可是他後面至少跟了兩名小廝和兩名侍衛。」換言之,人家庶出的侯爺之子都比他這位皇子多一倍人手。
「我不喜歡一堆人跟著,礙手礙腳。」為了讓宮裡的人忘了他這位皇子的存在,他日子過得又忙又累,何苦招搖的在身後掛上一串葡萄?
徐卉丹第一次正眼看戚文燁,不錯嘛,不喜歡裝腔作勢。一個沒實力的人,就是帶上一堆左右手,也不會讓他變成很了不起的人,許多亡國君王就是最好的教材。
「好吧,我們來合作。」她這個人很懂得禮尚往來,他願意承認自己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六皇子,她當然也願意承認自己是那個傻子徐家大小姐。
「既然決定合作,我們是不是應該以真面目相見?」
「我如今滿臉都是麻子,不好見人。」徐卉丹帥氣的站起身,丟下結論。「如何與你合作,我會靜待你的消息,可是我醜話說在前頭,你的主意若不合我的心意,我會再考慮考慮。」
戚文燁強忍著不顧一切伸手扯下她面紗,看清楚她容貌的念頭,靜靜目送她走出廂房。對她,他不再只是好奇,而是想看明白……他從不想將別人看得太明白,因為看得太明白,很可能會失望,而如今,他竟然想將她看明白,想清楚知道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遲早,他會將她看明白,還有面紗下的那張容顏。
戚文燁——當今皇上第六個兒子,過了年就二十了。十六歲封爵,封邑是西北西秦郡,隔年出宮建府,本該同時迎娶正妃,可是,當時上面的四哥連正妃人選都未定,當弟弟的豈能越過去?選妃娶妻一事就此延宕下來。
戚文燁乃貞妃之子。貞妃早早就失寵了,娘家又沒有勢力,在後宮的處境一直很艱難,還好與四皇子的母妃香貴妃感情極好,受到香貴妃照顧,日子才好過一些。因為貞妃與香貴妃的關係,戚文燁從小與戚文懷玩在一起,感情還不錯,可是兩人個性南轅北轍——一個豪邁不羈,一個深沉淡漠,處處顯得不和,因此香貴妃病逝後,兩人就漸行漸遠,不再有往來。
其實,四皇子迎娶正妃之後,接著就是五皇子、六皇子選妃娶妻了,可是五皇子剛剛選定正妃,太后就病了,六皇子的親事便再一次被擱置下來。
徐卉丹專注的聽著碧芳從郭清那兒打聽來的消息,有一種很深的感慨,皇家沒有手足之情,也難怪戚文燁要裝瘋癲掩飾自己,這是一種生存之道,就如同她一樣,裝成傻子,以圖在這個未知的時代生存下來。
「太后病了,王爺的親事就擱置了,這是什麼道理?」徐卉丹不以為然的道。
「大小姐,這種話說不得。」
「我自言自語,你當沒聽見。」見到不平,連酸幾句都不行,這也太痛苦了。此事任誰都看得出來,若非太后此時無心找個可以掌控的人選送進碩親王府,六皇子的親事也不會擱置下來。
碧芳掀開炕几上的暖籠,拎出茶壺給徐卉丹的茶碗續滿了水,語帶擔心的問:「大小姐真的要與他合作嗎?」
徐卉丹緩緩的喝完手上的茶,冷笑道:「雖然不介意人家當我是傻子,可是,徐卉英這個丫頭實在太不可愛了,若不回敬她,我的奇蒙子……我是說,我的心情會很惡劣很惡劣,你知道嗎?這樣對身體有害。」
碧芳不知該如何回應,二度落水的大小姐說話方式真教人招架不住。
「難道你認為我應該放了她嗎?」
「不是,只是,若三小姐鬧出什麼事,連累大小姐的名聲,這就不好了。」
這個道理她懂,這個時代很重視家族名聲,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一個姑娘不好,自然拖累其他姑娘,說白了,同一個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當然一樣……這實在有失公允,一隻手五根手指長短不同,同一個家庭的孩子也是各有不同,因為上天給每個人的特質和天賦不同,相同的教育方式也不可能將他們變成相同的複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