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旁人無法理解的事,在娟娟眼裡理所當然,她學習速度飛快,反應能力超強,短短幾天,本就注意她的關關,對她更是看好。
下午,她們必須到幼稚園幫忙帶小朋友。
對於這種事,她缺乏耐心。
她性子清冷、沒有愛,沒辦法,她被父母拋棄得早,學不會愛人。
通常這時候,她不會主動靠近小孩,只待在旁邊觀察他們對於課程的反應和學習強度。
幾天下來,她有些新發現。
小孩子雖然注意力短暫但記憶力強,若是要讓孩子記住某些東西,就必須抓住兩個原則:學習時間短、重複次數多。
由於注意力短暫,一堂兩刻鐘的課程,最好能分成三到四個小段落,帶不同的活動,讓幼兒感到興趣。幼兒的學習和成人不一樣,不能坐在課桌椅前,用眼睛嘴巴練習,必須時常利用肢體活動和可以摸得到的東西來幫助學習。
她不是學幼教的,但在縝密的觀察下,也抓到不少原則。
娟娟學得相當認真,尤其在知道訓練期滿後會到幼教社實習,而實習時,每賣出一套教具或書本,可以抽百分之一的紅利,而實習結束、領到幼教專員合格證書後,可以抽百分之五的利潤,她的學習力突飛猛進。
錢,是鼓吹人類奮發向上最好的原動力!
不過,並非所有人的想法都和她一樣,有許多人把心思放在宋懷豐身上,期待嫁入豪門,從此吃香喝辣過官夫人生活。
但身為現代人的她深知好野人的飯碗難捧,而且古代的豪門後院更不是正常女人可以過的生活。
想想她家的杜老頭,一個從九品的主簿都有妻有妾有外室了,何況一個正七品縣官,光想到每天晚上睡覺就是一場爭奪戰,那種生活……有什麼值得嚮往的地方?
偏偏所有人一見到宋懷豐,就忍不住雙眼發直,小鹿在胸口發神經,可他每次到幼稚園,只找她說話,唉,那些脆弱的少女心臟啊,一口氣泡進醋罈子裡。
娟娟很無奈,又不能逼他不要出現,也不能拿快干膠糊上他的嘴,求他不發聲,只能任由他時不時出現在身邊,然後讓自己的背,被無數道目光射成刺蝟。
他今天說一句:「娟娟姑娘,風光明媚,願否與在下一遊泉州風光?」
她敢去游?明天飯裡就會被下老鼠藥。
明天說一聲:「耳聞娟娟姑娘擅剪,可否指點在下一二?」
她敢指點?明天馬上被人扎小人。
碰到這種情形,她唯一的應對方式是——變成海倫凱勒!三重障礙的女性是無法做出任何回應的。
她不曉得宋懷豐為什麼要這樣整自己,只能猜測——他對她感興趣。
可是這種話她自己都不相信,一個高高在上的縣老爺會不顧身份喜歡上一個小奴婢?還是個長相普普、身材普普的女子,又不是戲劇話本,何況烏鴉變鳳凰這種戲早就不紅了,他啊,了不起是圖個新鮮有趣。
更大的可能是他想享受眾星拱月的感覺,才會時不時往幼稚園這裡晃兩晃,好讓所有的女人把目光焦點集中在他身上,滿足當偶像男星的樂趣。
唉,娟娟轉頭看一眼趙知州的嫡女,她那個無緣的「女兒」——趙靈秋。
趙靈秋是追星族一號,每回宋懷豐進幼稚園,她那雙勾魂的丹鳳眼就有意無意地往人家身上貼,抬抬手、伸伸脖子,讓水嫩盈白的肌膚多露出幾分,在她自己的大力宣傳下,幼稚園裡上上下下全知道她才藝驚人,琴棋書畫樣樣全,有這樣的女人可以追,娟娟實在不認為宋懷豐視力有損。
所以宋懷豐很有可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不管是自我迷戀還是愛上沛公,宋懷豐都與她無關,娟娟確定,這種穿越而來、成就千年永恆情愛的故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可這是她的個人想法,旁人無法認同,她們相信宋懷豐對她有心,而她肯定也在暗地裡用盡辦法勾引,在這種情況下,試問,她不被排擠,誰要被排擠?
那情形就像……人人都想搶新娘捧花,花已經落在自己懷裡,她還舉目四望,問:花在哪裡?花在哪裡?
誰都會覺得她欠扁!
於是娟娟變成獨行俠,在現代,她的人際關係雖然不怎樣,好歹在同事中還是被推崇的那一個,沒想到落入幾百年前的時空,竟被個男人斷絕了她的人脈社交。
她真心希望,宋懷豐不要理會自己,因為自古以來,男人都是女人戰爭的源頭。
下課前,前輩在講台上說道:「下課後你們三到五人一組,十天後交一本圖畫書上來,這會算在實習成績裡,如果你們想早點拿到合格證,就麻煩多用點心。
「主子說了,如果圖畫書編得好,能夠付梓印刷,日後每賣出一本,就會提撥一成利潤記入你們的月銀裡,你們找到同組成員,就把名單交上來。」
此話一出,所有人忍不住興奮起來,嘰嘰喳喳的,開始尋找擅長繪畫的人,搶著與對方同組。
塗娟娟正被排擠中,她也沒表現過自己的藝術天分,所以誰肯和她同組?
理所當然地,交到前輩手裡的最後一張名單上頭,只有一個名字——塗娟娟。
前輩看一眼單子,莞爾淺笑,沒有多說什麼。
午飯的時間到了,這裡的飯菜還不錯,三菜一湯,當中一定有一份肉,娟娟端起食盤,往大嬸那裡取菜。
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眾人刻意與她保持三步距離,夾好菜,發覺所有的餐桌都被人占走了,所有人的目的很統一,她們想看她站著吃飯的英姿。
她歎氣,到處問:「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回答也很統一——白眼一枚,撇頭兩下,功夫多一點的,再補上一聲哼!
她成為不受歡迎人物排行榜冠軍,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會暗罵始作俑者幾句的。
不過,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心中想佛,佛至,嘴裡念鬼,鬼來」。
宋懷豐在她詛咒第二聲時出現了!
他也端著餐盤,不過,盤子裡的菜堆得像座小山,全是打菜大娘的「愛」。
他走到娟娟背後,當寬大的身影兜頭罩過來,就算娟娟再遲鈍也會發現,轉過身,她看見宋懷豐的笑臉,他是個愛笑的男人,脾氣溫和、性格良善、氣度高雅……在眾人的哄抬下,他被美化成白馬王子。
他衝著娟娟笑,濃眉彎了彎,深邃的眼珠子像座深潭,會吸人似地,把在場眾女子的靈魂全給吸進去。
好吧,娟娟承認,自己也被這樣一張陽光笑臉給吸引,只不過她沒花太多時間發傻,因為她打心底明白,精彩好戲將在他退場之後進行。
她真的很不想演「繼承者們」的呀,被同學欺負的小白花角色,她半點不感興趣,她比較喜歡當甄嫘,瞧瞧,一句「皇上駕崩」講得多有氣勢!就算不行,她也樂意當華妃啊,一句「賤人就是矯情」,便名流青史、紅遍大江南北。
她重新轉回身,無辜地看著不肯讓座位給自己的同學們。
「我可以坐這裡嗎?」
宋懷豐笑得一臉牲畜無害,好死不死,問到趙知州的嫡女趙靈秋。
被他這樣問著,趙靈秋滿臉緋紅,嬌羞地低下頭、站起身,端起餐盤往鄰桌和其他同學擠在一塊兒,她溫柔的聲音像沾滿蜂蜜。
「宋大人請。」
「謝謝。」他回答得很簡潔。
「奴家姓趙名靈秋。」
「趙姑娘好。」
說著,他把餐盤往桌上一擺,再不看趙靈秋一眼,直接把人家給晾在那邊,實在很過分,更過分的是,他又很好心地把娟娟的餐盤也給擺上對座。
咻咻咻!她被佛山無影眼叮了很多下,幸好不是虎頭蜂,否則她將橫死場中。
坐嗎?娟娟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坐下來,總不能站著吃啊,這年代胃酸過多、胃下垂,可沒有特效藥可以治。
兩人坐定,宋懷豐開口:「塗姑娘,兩天不見,可安好?」
有嗎?有兩天不見這麼長?分明覺得他像背後靈,二十四小時在背後跟隨。
「不好。」她學他的言簡意賅。
「為什麼不好?關關沒好好照顧塗姑娘嗎?」
她長歎,放下筷子問:「縣太爺這個官很涼嗎?為什麼成天往幼稚園跑,就是主子也沒有大人這般上心吶。」
她的聲音很大,刻意讓眾人明白,他的糾纏與她無關,他純粹是吃飽沒事幹,便拿她打趣充當休閒娛樂。
他沒被她惹火,依舊笑得滿臉春風,目光一轉,轉到其他姑娘身上,眾人接觸到他的目光,紛紛羞得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她們若知道他在想什麼,肯定會想盡辦法挖洞,把自己深埋以示清白。
宋懷豐想的是:這群女人給她氣受了?因為自己?真是勇敢吶,敢給他的恩人氣受,她們肯定不知道七月半的鴨子在忙什麼。
他還是笑得春風拂面的道:「塗姑娘心情不好?要不要在下為姑娘開解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