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所有的委屈全受下,只待今晚過去。
「我的爹娘已經死去十幾年了,至於你的爹娘……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吧,你只是個姨娘、婢妾,是個奴婢,你的爹娘與我何干?」
奴婢?他說她是奴……
一口氣湧上,她沒想到斯文爾雅的懷豐會這樣對待自己,他變了。「可他們至少是你的表姑、表姑父啊。」她撫上宋懷豐的手臂急急道。
他嫌惡地推開她的手,像是揮去髒東西似地,這動作很傷人,但他不在乎。
都以為他脾氣溫和,就敢一個個欺上了?
哼!他本質可不是溫良人,小時候他是當過流氓的,若非在母親墳前立誓,行事三思,永不衝動行事,他能讓她算計到自己頭上?
「自從你成為宋家的奴婢後,他們就不是了。」
「擎……」
「你喊錯了,我的名字只有妻子能喊,以後喚我二爺吧。」
緊咬住下唇,辛茹雲不斷提醒自己忍住,不斷告訴自己,他在氣頭上,千萬別與他較真。
「是,二爺。」吞下委屈,她柔聲道。
「既然你清楚自己的身份,那麼我就把話給說清楚,以後這個院子歸你所有,但管事的是大嫂派來的周嬤嬤,至於你的丫頭要發賣出去還是留著,由你決定,不過有些規則你必須記清楚。
「第一,你要是膽敢收買宋府的下人、行不軌之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後悔!第二,你不可以碰我、不可以靠近我,沒有我的吩咐,不准出現在我的面前。
「第三,沒有主母的同意,你不可以出門,不可以輕易離開院子,這院子裡的事有周嬤嬤作主,你必須聽她的,日後再不能發生落塘那等事。」
「表哥是說……」她話沒說完,宋懷豐目光一閃,刺上她的臉,她趕緊改口:「二爺是說,婢妾還得聽一個老嬤嬤的話?二爺要把婢妾拘在這個院子裡?」
「你既然要嫁人為妾,難道不知道作為妾室該懂的道理?是了,你父母本沒打算讓你當妾室,沒想到你卻把自己逼入如此境地,也好,既然做了就別後悔,你就在這裡好好度過餘生吧。」
忍、再忍……忍無可忍,吞口氣、繼續忍……她不和他爭論,他說得對,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再坎坷,她都會往下走!
不過日子還久得很,她不信裸了第一回合的自己,會輸在後頭。
低頭,她柔順道:「知道了,二爺,夜已深,先歇了吧。」
說著,她臉紅心跳地欲端起桌上酒杯。
「你歇下吧。」他轉身。
「二爺,你要去哪裡,今兒個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啊。」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不讓他離去。
「你不是只求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嗎?怎麼,這個院子還不夠大?沒辦法讓你安身立命?行,趕明兒個我讓人置辦一個莊子,立刻送你過去。」他譏笑道。
不行,她不能搬出去,一出宋家,她就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了。
忍住羞愧,她扯下自己的衣衫,露出紅色的肚兜以及胸前飽滿,她蹭上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
「二爺,求求你別走,你一走,明兒個茹雲在這府裡就沒有臉面了,下人都是逢高踩低的,知道二爺心裡沒有我,我會被他們輕賤的呀。」
一夜,只要一夜,經過今夜,所有情況都會不同!她祈禱上天再讓他心軟一次。
「賤妾、賤妾,妾本就是用來讓人們輕賤的,又不是夫人主母,下人為何要與你尊重?」
他的話再不留情,關關說的對,對付這樣的人,只能比她更狠、更硬、更凌厲,萬萬不能給她半分想像空間。
否則她的手段一個接一個,若是對付自己也就罷了,若是用來對付娟娟……
不,他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聽見這些話,辛茹雲的心像被人澆了一盆冰水,渾身涼透。
淚水墜落頰邊,她哭道「對不起,表哥,我錯了,那天我不該算計你,不該讓長輩迫你納我為妾,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讓我用自己的一輩子來贖罪……」
她一面說,一面扯掉頸間的紅繩,肚兜鬆開,胸前渾圓彈跳出來。
她知道只要是男人都逃不過美人關的,她知道自己成熟的身子有多誘人,她使勁抱住宋懷豐的腰,踮起腳尖,想吻上他的唇。
宋懷豐一陣噁心,將她推開,她退了幾步,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望著她狼狽的模樣,宋懷豐冷笑道:「你母親口口聲聲說你高貴、說你熟讀《女誡》,可你這舉止,恐怕青樓女子也及不上你的淫蕩。記住我說過的,不可以碰我、不可以靠近我,沒有我的吩咐,不准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有……紅色是正妻才能穿的,別忘記,你只是個賤、妾!」
他把賤妾二字咬緊,甩袖,離開喜房。
辛茹雲瞪著他離去的背影,不敢相信他居然這樣對待自己?
是哪裡錯了?他不是男人嗎?為什麼能夠對她的身子視而不見?她是這般姣美雅致,多少男人想高攀都不得,她願予他作妾,他怎能不感激涕零?
是塗娟娟……對,都是塗娟娟的錯,她給他下了蠱,她不死,懷豐就無法回心轉意,是,她必須死!
他們圓房了嗎?
心痛著,不知道是誰抓准了那線,不停抽動,讓她不得忍受一陣一陣的絞痛。
真後悔呢,後悔那天的衝動,如果她冷靜一點,辛茹雲的計劃就不會成功,如果她在那天向懷豐告白,也許今晚就是她和懷豐的洞房花燭夜。
這些天,她不敢見懷豐。
蕥兒說,他迅速消瘦了,頰骨突出、身形嶙峋,再不復往日的神采奕奕、瀟灑飛揚。
是因為心裡難受嗎?以前老說人家一步錯、步步錯,總用這話來提醒自己,別讓自己起了個錯誤開頭。
沒想到,今晚這個彌天大錯,就這樣被他們合力走出來了。
不怪懷豐,也無怨恨,對他,她有的只是滿滿心疼,因為他為她,堅持到最後一刻。
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經過今晚,日後,他會過得容易些了吧?
不管辛茹雲怎樣的手段,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美貌,確實才情高,也確實懂得人心並予以算計。
只要懷豐別惦記著,他和辛茹雲是怎樣起的頭,他們終會和和美美過完一生吧……畢竟他是個溫和男人。
心抽得更厲害,臉頰有股濕意往下竄,她想像著洞房花燭夜的旖旎,想像一場歡愛拉近兩人的距離。
可不是嗎?這時代有幾對男女是因為真心相愛而成親?他會適應的!
心裡想著安慰懷豐的話,她卻安慰不來自己,沒吃過膽,口裡卻澀得像吞下墨綠色汁液,她想要堅強,淚水卻逼迫她柔弱。
怎麼辦?她快撐不下去……早說了要搬出宋家,眼不見為淨,人遠了心才能平,只要不看不聽,她就能假裝不在意,可、怎麼能不在意啊……
她恨死自己,為什麼要自私、為什麼要害怕,為什麼不早一點向懷豐表白自己的心,為什麼要讓人有機會插足,為什麼千里迢迢跨越時空,到頭來追逐的依然是一場空!
佩佩說得對,她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好男人。
第12章(2)
拿起刀,幾筆輕劃,她在紙上雕出一個落淚女人,一面雕、一面哭、一面問:「你為什麼哭?是不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失去後才曉得後悔不已?」
「不,她哭是因為擔心,擔心喜歡的那個男人會不會背叛自己?」
驀然出現的聲音,引得娟娟倏地轉身,望向敞開的窗戶。
那裡,站著她思思唸唸的男人!
慘淡月光將他的側影修剪得分外清峻孤瘦,蒼白臉孔長眉斜飛,緊抿的薄唇失去血色,凹陷的臉頰逼得輪廓深邃。
看見娟娟眼睛一眨、新淚滾下,宋懷豐寒冽的心注入一道曖意。他是壞人,總要聽見她吃醋、看見她落淚,才會感覺幸福。
「外面月色正好,一起出來賞月亮好不?我帶了一壺好酒。」
他衝著她笑,那個可憐兮兮的笑容,把她的心化成一灘軟水。
放下刀子,走到窗邊,月光映著她淚光瑩然的雙眼,宋懷豐忍不住,輕輕捧上她的臉。
「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必須在我心愛的女人身邊。」
她又哭又笑,這男人……嘴巴好緊,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口咬定,她是他心愛的女人,難怪辛茹雲沒轍,難怪她必須寫信向長輩求救。
「這麼快就把你的新娘子擺平,動作很快哦。」
她試著開玩笑,試著告訴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傷心,只不過表情洩漏了她的真心意。
「她愛讓誰擺平誰去擺平,我不過是去警告她一些話。」
「警告?」
「對,姨娘該盡的本分。」
「什麼本分?」
「沒有主母吩咐,她不得出院子一步,不得離開宋家大門,不得與家人見面,不得使手段,不得讓主母不高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