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茹雲在挑撥,希望宋懷豐能看清楚塗娟娟的性子有多善妒,那等毒婦,怎能娶進家裡替自己找麻煩?
可她沒想到,這些話完全挑撥不了兩人,宋懷豐的母親是姨娘,因為這身份一輩子吃過的苦頭無數,他秉性良善,絕不會做相同的事。
何況他親眼見證了大哥和關關、吳衛和蕥兒,那種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情深義重,對於女子,他並不貪求。
只是看著她無止境的淚水,宋懷豐心力交瘁,不想尖刻的,可偶爾念頭起,他會埋怨自己,為什麼要下水救人?她明明可以再多撐一會兒的,他可以喚來小廝入水救人……
他澀然開口,「你怎麼就想不通,就算強嫁與我,你也不會得到幸福,你既然明白我心裡只有娟娟,就該清楚,不是娟娟不容人,而是我心裡容不下其他女人,這輩子,我只打算和娟娟過日子,絕不讓第三人涉足。
「娟娟說的不是氣話,是我的心裡話,別說妾室姨娘、通房丫頭、外室或露水姻緣,我發誓不會有這種女人存在!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我和娟娟的感情。」
聞言,辛茹雲淡然一笑,她不相信!她認定宋懷豐現在的信誓旦旦,只是因為他被塗娟娟迷了魂,因為他尚未得到她的人,只要得手過,他便不會如此在乎一個女人。
男人都是一樣的,從小到大,她在父親、兄長身上看到的例子太多。
既然挑撥不成,她也不再以退為進,萬一他阻絕了她前進的機會,豈不是把自已陷入困境?
換過口氣,她滿臉哀怨。
「既然表哥和塗姑娘情比金堅,那麼還有什麼好怕的?我不過是尋求一塊安身立命之地,為何表哥堅拒,難道我死去,表哥心裡能夠好受?」
「你說對了,我不會好受,你的死會在我和娟娟心裡留下陰影,因為我們都是良善人,不允許為著成就自己的幸福,卻無視於別人的性命。
「但我不理解你為何非要嫁給我不可?這世間的好男兒多得是,如果你怕回到家裡受長輩壓迫,不得不以性命表貞節,不如你留在京城,待我和大哥為你尋得好良配,如何?」
「我也不理解,表哥為何避我如蛇蠍?我可曾害過人?我可曾欺負過塗姑娘?我早與表哥說過,只想安安靜靜待到年底,返家後,爹娘自然會明白此事無望,轉而替我另尋良人,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已經不貞不潔的茹雲,怎還能去禍害別的男人,這種事,我做不來!如果表哥這般討厭茹雲,就讓我死了吧,死了便一了百了,既順了塗姑娘的心,也順了表哥的意。」
「你何苦這樣說話?我們沒有人希望你死。我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能夠得到一樁好姻緣,只要你放下偏執,憑你的條件,自然能找到願意愛惜你一輩子的好男人。何況事急從權,這次的事不過是個意外!」
「表哥可以把它當成事急從權而輕慢視之,我卻不行啊,這輩子我認定了表哥,表哥可以不娶,卻不能將我推給別人。」
「你這樣做,對自己半點好處都沒有。」
「我現在這副模樣,怎還敢奢求好處?只能求得表哥收容。」她咬牙堅持。
「你……你何苦頑固至斯?」
目光轉過,她發現門外的丫頭對自己打個手勢,心一橫,她撲上宋懷豐胸口,緊緊圈住他的腰,放聲大哭。
「表哥,你救救我吧,投鐶沒死、割腕沒死,我是再也沒有勇氣尋死了啊,你給我一個活命機會,我不想回家、只想待在你身邊。我實話說了吧,我喜歡表哥、深愛表哥,我這輩子心裡都不會有別人了。
「我對你的心、如同你對塗姑娘,我發誓會愛你所愛、欲你所欲,用一輩子的時間,只做讓你開心的事。表哥不必擔心,我不會欺負塗姑娘,我會尊她敬她,把她當主母好好服侍……」
宋懷豐被辛茹雲的動作嚇著,急著想拔開她的手,但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一時之間,竟然掙扎不開。
「放手!你快放手,被外人看見不好。」他不理解她怎麼會突然衝動起來。
「我這身子早就是表哥的,還有什麼好不好的,只要表哥願意,就算是外室,我也跟定了表哥。」
「你……」
宋懷豐心急,恨不得一拳將她打暈,可是來不及了!
門外傳來一聲怒斥:「宋懷豐,你這是做什麼?」
聽見怒斥聲那一刻,宋懷豐轉頭,頓時恍然大悟。
「娟娟,關關讓你到廳裡。」蕥兒叫歎。
娟娟回神,轉過頭,看見蕥兒眉底的抑鬱。
「怎麼了?」為著辛茹雲的事,全家人都不得安寧,看著她眼底淡淡的墨暈,蕥兒這幾天也沒睡好吧?
「辛茹雲的家人和宋家長輩來了。」
來了?娟娟點頭,明白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握握蕥兒的手,她問:「你信不信,我沒有推辛茹雲下水。」
「我信,關關也信,有谷嘉華的經驗在,我們相信女人為了自己的自私,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是……」
「但是懷豐不信?」娟娟接話。
蕥兒點點頭,是啊,二哥不信、大哥也將信將疑,辛茹雲求死的心那樣決絕,誰能理解她不過是拿自己的命在作賭注,想賭贏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娟娟苦笑道:「是啊,的確很難相信,我也懷疑呢。」
「不怕,我們會幫你,別忘記,我們才是一國的。」蕥兒用力握住娟娟的手,態度堅決。
她明白蕥兒的心,只不過這種事,誰能幫誰呢?
「你心裡要有個底,這些日子,辛茹雲翻來覆去就是那番話,無非要二哥迎她為妾,但二哥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所以二哥始終沒鬆口。
「二哥說他這輩子想娶的女子只有你一個,辛茹雲沒轍了才會寫信回家,把所有的罪名全往你身上推,所以待會兒,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
是,她明白懷豐堅持得多辛苦,誰會曉得那樣一個柔弱女子,竟能為著一份偏執,狠絕到這等程度。
「放心,他們傷害不了我。」
能傷害自己的,從來只有在乎她、她在乎的人,其他……她不放在眼裡。
第11章(2)
雙雙走入廳裡,宋懷豐的三叔公,辛茹雲的父母,以及一些她不認識的長者坐在堂上,反倒是主人宋懷青、關關坐在下首。
娟娟、蕥兒進屋,屈身為禮,向長輩致意。
「聽說你不允許懷豐迎妾?」
見到她,辛夫人立刻發難,半點喘息時間都不給,她想殺得娟娟措手不及,想逼得娟娟情急,不得不成全自己的女兒。
她是絕對看好女兒的,只要進得了宋家大門,日久時深,女兒有足夠的本事將塗娟娟悄悄除去。後宅手段啊,女兒從自己身上學了十幾年,怎能不琢磨出深厚功力。
「是。」娟娟沒有示弱,毫不猶豫回答。
辛夫人估計錯誤,她不會為名聲而低頭,日子是兩個人要過的,外面反對的聲浪再大,也不能作主他們的生活。
聽見娟娟大言不慚的回話,三叔公忍不住,一掌拍向桌面,怒罵:「憑什麼?
你不過是個主簿的私生女、低三下四的賤民身份,懷豐肯娶你為妻,已是天大地大的恩德,你怎能不懂得感激,卻還要專擅一房,阻止懷豐開枝散葉?說!你是什麼意思!」
三叔公氣瘋了,語無倫次。
關關明白,這話表面是在罵娟娟,又何嘗不是在指責自己?
宋家最有能耐的兩個年輕人,竟都喜歡上她們這等強調一夫一妻的焊婦,阻斷家族裡其他女子的機會,這豈不是令人忍無可忍?
關關冷笑卻沒插話,她知道娟娟有本事應對。
果然,娟娟毫不畏怯,望向長輩的眼底盛有恬然笑意,語聲淡定無波。
「我沒有憑恃什麼,只是篤定日後要娶我的男人,身邊不得有其他女子,如果沒辦法做到這點,我便不輕易下嫁,又或者男子許下諾言、日後又輕易改變,我便下堂求去。」
此話擺明,宋懷豐可以不娶,但她要嫁的男人,就必須同意此生與妾室無緣。
「你父母是怎麼教的,教出你這等無賢無良、善妒的女子,你有沒有讀過《女誡》,你知不知道女子該以丈夫為天,以丈夫的幸福為幸福。」辛老爺出頭。
這話可好笑了,難道辛茹雲強嫁宋懷豐,就是以他的幸福做為考量所做出的決定?原來他們所謂的「以男人為天」,就是要強迫對方接納自己?
一旁的關關冷笑,這年頭還真是有嘴說別人,卻沒心想想自己。
「娟娟自然是看重丈夫、婚姻,才不願輕率同意與人共事一夫。我不願意為著爭奪丈夫的寵愛,心機算計、手段用罄;不願意為著自己的孩子去謀害別人的孩子,不願意為著爭奪家產、羅織罪名把庶子趕出家門;我不願意自己變得墮落骯髒,不願意為己利戕害他人名譽,所以,寧可合則聚、不合則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