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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馥梅

  他閉上眼,不敢想像。

  以他的個性,不管對對方的不苟同,也不會當面說出那些話,那不像他,為何方纔他無法克制,只想一吐為快?

  沁馨公主含淚的容顏驀然浮現在他腦海,那被怒火點燃,又被淚水浸染的黑眸是那樣的清澈晶亮,那滑落的淚珠是那樣的晶瑩剔透,那淚痕未乾的嬌顏是那樣的惹人憐惜……

  他猛地甩了甩頭,甩開那紛亂的思緒和腦海中的影像,深吸了口氣,抬手整了整被她揪亂的衣襟。

  他低頭輕輕地撫過衣襟,一會兒抬起頭來,歎了口氣,轉身往聚賢樓的方向走去。

  自己方才幹了殺頭的事,也許晚些時候就會接到聖旨,然後被打入大牢,抑下心中難平的情緒,他還是去聚賢樓和好友道別再回家吧!

  「什麼?沁馨公主回宮了?」

  「回主子,咱們在嬉鳳宮的眼線回報,公主確實回宮了,而且看起來一切完好。」

  「可惡!沒想到她運氣這麼好,還能回來!」恨恨地將手中的杯子用力擲在地上。

  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將沁馨公主引到那種地方去,本以為從今以後不用再看見她了,誰知道,竟然失敗了!

  「主子,奴才認為沁馨公主應是有什麼原因,才沒進到那個地方,也就不知情,所以咱們還是有機會的。」

  「是嗎?」

  「依沁馨公主的個性,沒找到人是不會放棄的,咱們只要耐心等待即可,只要進了那種地方,沁馨公主就等於毀了。」

  「嗯。」輕輕的點頭,眼底閃動著陰狠怨恨的光芒。

  第3章(1)

  昨夜,沒有禁衛包圍盛園將他押入大牢。

  今日早朝,朝上一如過往,有事上奏,無事退朝,皇上看他的眼神依然一如過去的親切信任,似是無事發生。

  看來沁馨公主並沒有向皇上告狀,不過……他不認為她會就這麼忍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她打算自己報仇。

  退了朝,盛宇珩往墨香閣行去,知道今日是不可能見到沁馨公主的好臉色,深知有可能她根本不會出現。

  他並不在意,只要盡好自己的職責便好。

  當他抱著也許要打一場硬仗才能把人「陰」到墨香閣的心理準備時,卻見到墨香閣外沁馨公主身邊的兩名護衛和兩名宮女就站在那待命,他不禁微微一愣。

  人在這兒,便代表沁馨公主就在裡面。

  「見過盛太傅。」四人同時福身或拱手。

  「免禮。」盛宇珩朝屋內望了望。「公主到了嗎?」他故意多此一問。

  「回盛太傅,公主已在閣內恭候太傅。」宮女映荷說。

  盛宇珩點頭,說不驚訝是騙人的,卻也因此更加警覺,不過,臉上並不顯現。

  「嗯。」他淡漠地應了一聲,便越過四人,走進墨香閣。

  入眼便看見靠坐在窗邊長榻上的沁馨公主,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那雙本來靈動的眼神顯得有絲迷茫,就這麼望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對於他的出現毫無所覺。

  他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猶豫著該不該打擾此刻的寧靜。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這樣的沁馨公主,莫名地讓他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

  「太傅來啦!」低低的、懶懶的聲音響起。

  盛宇珩回過神來,她已經收回落在窗外迷茫的視線,靜靜地望著他,眼底的迷茫已經消失,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怒與恨,隨即被掩藏住,顯現出來的只有平靜無波。

  他知道那怒恨不是他的錯覺,只是就覺得很奇怪,憑她公主的身份無須隱忍,大可往他身上洩恨。

  尚未開口,就見她站起身,走到案後坐下。

  「既然太傅來了,就開始吧!」鳳盼月平淡地說。「對了,關於太傅的懲罰沁馨抄寫十遍女戒,本公主已經寫好了,請太傅過目。」從案上抽出一張紙遞給他。

  盛宇珩一愣。她寫好了?

  他很訝異。一張紙?

  疑惑地接過,一看清楚紙上寥寥幾字,他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就是公主寫的十遍女戒?」

  「是十遍女戒沒錯,太傅可以數數。」鳳盼月勾起得意的笑。

  盛宇珩抬眼望者她那得意的笑顏,再低頭看著手上的十遍女戒,確實是寫了十遍「女戒」這兩個字。

  若是以前的他……不,就算現在的他也一樣,像這種耍小聰明、投機取巧的手段,他斷是不允,生氣懲處是一定的,可此刻,看著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他腦袋裡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她開心就好」。

  花了一會兒時間適應自己情緒的轉變,他才緩緩地露出一抹笑。算了,是他自己沒有說清楚,這樣也好,至少他知道以後要避免掉這種文字漏洞。

  「臣數過了,確實是十遍女戒,臣這就收下。」他將那張紙對折再對折,放進他帶來的兩本書冊之間。

  鳳盼月一怔。就這樣?

  那她準備好的一大篇辯詞呢?不就沒機會說出口?

  還有他那礙眼的笑,他不是一向都面無表情、冷冷淡淡的嗎?

  「你笑什麼?你在嘲笑我嗎?」她忍不住生氣的質問。

  「公主多心了。」盛宇珩挑眉,與她那雙已經遮掩不住怒火的眼眸對視。

  她多心?

  哼!他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嗎?他就是在嘲笑她,認為她只能耍這種小聰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走著瞧,看她怎麼整他!

  「公主,那咱們就開始吧!」盛宇珩言歸正傳。「今日是第一次上課,就讓臣先瞭解公主的程度,才好擬定未來的課程,公主認為如何?」

  「哪方面程度?」鳳盼月盯著他問。

  「有關皇朝禮制,有關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等。」盛宇珩走向右側放置在琴架上的古箏,一邊說道:「關於皇朝禮制、公主之儀,從平時的言行舉止,臣大約知道需要從頭開始,所以這方面的考察可以略過……」

  「盛太傅此言何意?」鳳盼月一手憤怒地拍在桌面上,整個人站了起來。「太傅是暗喻本公主無禮無儀,不配為皇朝公主嗎?」

  「臣之言便是字面上之意,並無任何暗喻。」盛宇珩平靜地凝望著她,心裡卻有些無奈地搖頭,她簡直就像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

  「所以太傅這是在明嘲,沒有暗諷嘍!」她冷笑。

  「只是實話實說、就事論事罷了,談不上明嘲或暗諷。」盛宇珩看著她氣紅了臉,他立於古箏旁,手一比,「公主,我們從琴開始吧!公主請。」

  這個可惡的傢伙!她原本是不想這麼快整他的,是他編派本公主逼得她忍不了,那就別怪她了!

  「在此之前,本公主尚未敬太傅茶呢!」鳳盼月硬生生地壓不滿腔的怒火,露出一抹純真無邪的笑容。「若是某些愛道人長短的小人知曉,又要編派本公主不懂禮數,不知尊師之道呢。」

  盛宇珩眉微挑,心頭隱隱一跳。奉茶確實是敬師之禮,可他從沒想過能從沁馨公主手中喝到這杯茶,也不認為她這杯茶沒有其他文章。

  鳳盼月從案後走了出來,來到廳堂中央的圓桌前,背對著他,執壺倒了一杯碧綠的茶水,雙手執杯,轉身款步行至他面前,盈盈屈膝,微微二順,雙手奉上。

  「太傅請用茶。」她甜甜地笑說。

  盛宇珩還是蹙眉。這沁馨公主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

  「盛太傅?」鳳盼月微偏頭,笑盈盈的睨著他,那神情似道——不敢喝嗎?

  接下她的挑釁,他伸出手正準備接過茶,不意指尖與她接觸到,帶來一股似涼似溫的觸感,感覺那雙手白嫩如玉般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在他尚未接過茶時,手便一鬆,快速地收了回去。

  那杯茶筆直地往下墜,他眼明手快,彎身一探,便在半途接住,一滴未灑。

  鳳盼月雙手背在身後,力持鎮定地退開兩步。她不知道剛剛是怎麼回事,他只不過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到底在慌亂什麼?

  幸好那杯茶沒灑,沒有枉費她的辛苦。

  她暗暗吸了口氣,穩下自己莫名的慌亂,抬眼望向盛宇珩,只見他僅端著杯,並未將茶喝下。

  她微微咬牙,盡量自然地擠出笑容。

  「盛太傅不喝嗎?」她佯裝傷心地垂下頭。「本公主知曉盛太傅是礙於聖命,逼不得已才勉為其難地接下太傅一職,想來是不屑喝本公主的敬師茶了。」她黯然地回到圓桌前,面對著他的方向,逕自倒了一杯,在桌旁坐下,默默地喝了兩口,看著茶,恍如失神般地歎了口氣。

  盛宇珩怎會不知她的小計謀,故意喝給他看,要證明茶沒有問題,偏偏就是這樣,才讓他更加肯定這杯茶有問題,可是不喝……

  「公主,臣有一問,請公主釋疑。」在喝之前,他想問清楚。

  「太傅請說。」

  「昨日臣冒犯公主之事,公主為何沒有稟明皇上,治臣一個侮辱皇室之罪?」

  盛宇珩緩緩地問。

  鳳盼月瞇起眼。原來他也知道他犯的是死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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