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疏影抬頭,「哦,這是薄荷檸檬水。」說著,她把切好的檸檬片放進壺裡,輕輕地攪拌了兩下。再度抬頭的時候,才發現這位老婦人很陌生,想來應該是周睿新請那位會做中式料理的廚師了。
給了答謝她為自己烹調的美味菜式,余疏影熱情地為她倒了一杯薄荷檸檬水,並請她品嚐,老婦人皺著眉頭,始終不肯接。
余疏影想了想,繼而恍然大悟,「您怕冷對吧?也是,老人家不應該喝這種生冷的東西。您等著,我給您做蜂蜜枸杞茶。」
只是,當她做好蜂蜜枸杞茶,老婦人已經不知所蹤。
余疏影雖然納悶,但也沒多想,逕自去招呼中場休息的節目組工作人員了。
這一天的氣溫確實炎熱很多,節目錄製拖慢了一點,拍攝結束時,夕陽已經完全沉沒。余疏影特地給柳湘端來一杯雪梨蜜汁,「湘姊,我媽媽說雪梨特別滋潤。」
看見她衣服上還沾了一塊小小的果皮,柳湘問:「你做的?」
她樂呵呵地說:「對啊,我嘗過了,這是我做過最好喝的果汁!」
大家累了一天,收拾好東西就想回旅館洗澡和休息。余疏影做了提拉米蘇放在冰箱,她要柳湘遲點再走。 大伙散後,葡萄園安靜下來。美麗的晚霞點綴著幽藍的天際,傍晚的風穿梭在高高低低的葡萄架之間,被吹動的葉子和籐蔓發出低低的聲響。
她們慢悠悠地散著步,鞋跟踏在青石板道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柳湘一邊走一邊愜意地舒展著手臂,「這裡真是度假天堂,我來普羅旺斯出差過幾次,每一次都捨不得回去。」
余疏影也學她展開手臂,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用力吐出,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她的眼睛左溜右轉的,看見葡萄架上有一串剛成熟的葡萄,立即指給柳湘看,還興致勃勃地想過去摘。
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柳湘笑起來,「當心點。」
余疏影應了一聲,接著穿進葡萄林裡,剛踩到草坪就聽見一陣怪異的聲響,很低、很疾,低頭一看,發現一條通體青綠的小蛇快速爬走,她嚇得臉色發白,忍不住尖叫一聲。
聽見余疏影的驚呼,柳湘立即跑了過去,「怎麼了?」
話音剛落,柳湘就覺得腳背一疼,並有冷冰冰的東西滑過,低頭一看,就見腳背上有個滲著血的小傷口。她們的聲音和動靜讓躲在草叢裡的小蛇感覺受到威脅,因而發動攻擊。
柳湘顧不得自己的傷口,沉著地對余疏影說:「快點出來,草叢裡可能還有蛇。」
知道她被蛇咬了,余疏影急得不行,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手機,把這消息告訴正在主屋的嚴世洋。
嚴世洋氣喘吁吁地趕過來時,余疏影正用礦泉水一遍遍地給柳湘沖洗傷口。柳湘額上冒著虛汗,唇色微微泛白,他二話不說就把她橫抱起來,逕自往外走,把她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今晚大家都不在,晚飯只有餘疏影一個人吃,她食不知味,面對滿桌佳餚也不感興趣。
看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在旁候著的管家就說:「余小姐,您放心,葡萄園裡的蛇真的沒有毒性的。」余疏影應聲,「嗯。」
管家勸了幾句,但見余疏影仍不動筷,他便直言,「少爺吩咐我,每頓要督促您至少吃一碗飯,不然就不讓您離席。」
余疏影哭笑不得,「哪有人這樣強迫人家吃飯的!」
管家畢恭畢敬地說:「中國古詩不是有那麼一句『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嗎?我想少爺就是這個意思了。」
她沒來得及接話,一道女聲就插了進來,「我沒聽清楚,是什麼意思?」
余疏影回頭,向他們走來的正是她在廚房看見的老婦人,她禮貌地微笑,「老太太,您辛苦了。」她托著下巴,很惆悵地用筷子挑著飯粒,察覺到老婦人的目光,她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呀老太太,您做的菜確實很好吃,可惜我今天真沒什麼胃口。」
老婦人的表情一滯,不消半秒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她動了動唇,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矯情!」這時,管家態度恭敬的開口了,「老夫人,要幫您送上飯後茶點嗎?」
「不用。」她態度冷淡的回答。
余疏影一聽愣了,老夫人?難道這位老婦人不是廚師,而是……周睿的奶奶?當下,她吶吶的問:「您……是周老太太嗎?」
周老太太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答反問:「為了一個男人,你千里迢迢跑到法國來,你爸媽也不阻止你?」
這帶刺的口吻讓余疏影有幾分尷尬,「他們肯定想阻止的,不過他們又不想我難過,所以最後還是同意了。」周老太太的態度有幾分不屑,「這麼說,你父母只是被迫妥協。」
「唔……」余疏影搖頭,「一家人之間沒有什麼被迫不被迫,只有發自內心的支持,不是嗎?」
「即使如此,你來了又能如何?能幫小睿什麼?還是只能給他扯後腿?」周老太太冷冷的質問,又睞了余疏影一眼,接著就轉身走開。
留在飯廳的余疏影跟管家面面相覷,這明顯的排斥態度讓她頓時明白,自己之前太過天真,要取得周睿家族對她的認可,遠比她想像中還要難多了……
今天,周睿負責主持一個緊急會議。會議從早上十點開始,到現在已過晚飯時間,期間只在中午休息了三十分鐘給大家用餐。
斯特高層如此嚴陣以待,是因為亨利剛與另一家大酒商亞威達成協議,聯合向斯特發起狙擊。原來,為了收購斯特,亨利的資金運作早已超出預期幾倍,亞威沒發現亨利正深陷絕境,所以才願意半路結盟,趁機分一杯羹。
剷除亨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斯特如今籌畫的,是藉此殺亞威一個措手不及,一併將這個意外收穫拿下。 周睿處事沉著穩重,即使有百分百的勝算也不會掉以輕心。商場如戰場,勝負一日未決,即使是必敗無疑的對手也有機會力挽狂瀾、絕處逢生,因此他佈局、執行時,每一步都不能有半分鬆懈,否則就會前功盡棄。忽然,手機傳來了隱隱的震動聲響,周睿看了眼,是嚴世洋打來的。會議室內的氣氛緊張得有幾分凝重,周睿本想拒聽,但想到嚴世洋應該有急事,於是就走到外面接聽。
嚴世洋問:「在忙?」
會議室位於走廊盡頭,周睿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底下川流不息的馬路,用三言兩語把現在的境況告訴了嚴世洋。
聽完以後,嚴世洋輕笑了聲,「亞威自個往槍口上撞,你沒道理不要吧?要是你連中兩元,以後公司上下肯定對你馬首是瞻,你說一沒有人敢說二。」
「亞威也是一時迷了心竅才上了亨利這艘賊船,發覺不對勁就會棄船逃跑。我們得好好部署,要趕在亞威抽身前把它套牢。你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忽然打來?」他特意交代好友幫忙看照余疏影,如今嚴世洋打來,他第一個就想到是她出事了。
「柳湘今晚在葡萄園被蛇咬了,我載她去醫院。還有,昨天你奶奶忽然來了……我想最好跟你說一聲。」周老太太乍然來到,又不允許任何人跟周睿通風報信,他本想觀望著要不要告訴周睿,如今因為突發狀況無法親自照看余疏影,只好先跟周睿說了。
聞言,緊急會議結束以後,周睿直接從公司趕來普羅旺斯。
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加上這一路風塵僕僕,他臉上難掩倦意,此時正坐在床沿,專注地看著余疏影,「被子都不蓋,你怎麼這樣照顧自己?」
聽見熟悉的聲音,睡夢中被驚醒的余疏影眨了眨眼睛,喜出望外地說:「天啊,這是夢嗎……」周睿將她拉起來,引導她觸碰自己的臉,「你覺得這是夢嗎?」
他的體溫傳到自己的掌心,余疏影的手指輕微地顫抖著,慢慢地撫摸過他的眉毛、鼻樑、嘴唇……沒來由的,她忽然紅了眼眶。
周睿已經不是第一次披星戴月地趕到她身邊,這種被緊張、被在乎的感覺讓她相信,她在他心裡是最重要的。
周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深深地親吻著,他覺得心疼,連聲音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為什麼哭?奶奶她……是不是讓你受委屈了?」
離開普羅旺斯以後,周睿專心處理公事,怎麼也沒想到奶奶會來一記回馬槍,趁他不在就偷偷溜到這裡來,這次真是他疏忽了。
眼淚溢滿眼眶,余疏影眼睛睜得大大的,「沒有,她說得對,我什麼都幫不了你。」
瞧見她這模樣,周睿就覺得心疼。她跟奶奶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奶奶只需要動動口,這傻丫頭就會很難受。他小心翼翼地抹掉她眼角的淚,低聲告訴她,「你什麼都不用做,光是待在我身邊,就是給我最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