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起來五分鐘前自己是如何點頭,如何跟著他一路走來的。
直到溫暖的食物進入了她的胃袋,她的腦子似乎才再次的清醒運作,而她同時發現他有一股教人無法拒絕的魔力,所以現在她才會坐在他的身旁,乖乖的跟著他吃拉麵。
「好吃吧?」班子烈揚著唇角,偏過臉看著雲恩。
黑色的長髮襯托出她雪白的肌膚,而她仍泛紅的鼻尖顯示著她在外頭受凍的事實。
「嗯。」雲恩點著頭,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有點餓了,還是因為這拉麵真的太好吃了,總之,答應跟他吃東西,完全是一件正確的選擇。
「你在外頭待了多久?整個鼻尖都凍紅了。」她究竟是吹著冷風等了他多久?
吸著Q彈的麵條,雲恩一心享受著它動人的美味,卻在身旁男人扔出問句時,害她噎著了。
「咳、咳、咳……」她嗆咳著,右手握成拳地輕捶著自己的胸口。
見狀,班子烈連忙將水杯遞給她。
雲恩喝著水,腦子用最快的速度運轉著。
他剛才只問她在外頭待了多久,那所謂的「外頭」並沒有指定地點,更沒有指著他住所前,他肯定不知道她是特地等著他,他不過是以為她待在街上有些時間了。
對,他並不知道,而她也沒有在定點上站了近三小時,只為了等他。
「在街上逛了一個還兩個小時左右吧,然後就看見你了。」話尾一落,雲恩趕緊低頭繼續吃著她的拉麵,以免教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心虛。
她不是奇怪的跟蹤狂,真心純粹的只想還錢,也想向他與她自己證明她沒有任何的意圖。
「然後順便還我錢。」這「順便」肯定超過兩小時了。
「沒錯。」
「你真是個固執的人。」
雲恩扯著嘴角,不去爭論這一點,因為他說的沒錯,在某些時候,她確實是個固執的人。
「那一天我確實是粗心將錢包弄丟了,所幸是丟在自家大樓的進出口,大樓管理員在我拿著牛奶回去時還給了我,所以當我拿回錢包,第一個念頭就是想還錢。」不能將他人的恩惠好心視為理所當然,尤其是她並未真正的落難。
而他,真的是個好人。
她的固執很可愛。
一個星期過去了,班子烈仍舊會想起那位美麗又可愛的女人,那個在寒風中等了許久,只為了還他小錢的固執女人。
她不曾再出現他眼前,但這樣卻是更突顯了她那固執的特性。
那天在拉麵館裡,他們沒有多的對話,也沒問起彼此的姓名,自然沒有更進一步的詢問對方待在日本做什麼,又打算待多久,那是朋友間才有的對話,而他們,並稱不上是朋友。
所以吃完了拉麵,自然地說了再見,不再是陌生人,但仍不是朋友。
她很可愛,真的很可愛,可愛到讓他無聊的查起了她個人基本數據,然後……想著再與她見面。
再見面,他便能肯定現下想著她的心情,究竟是因為工作無聊得讓他太閒了,還是因為他真想著打算繼續好好認識這位固執得可愛的小姐。
或許他們之間能有些什麼,都是成年人了,來段短暫的戀曲,抑或者是純粹的肉體關係?
純潔、不純潔的想法在班子烈腦子裡來回打轉,然而想法卻不只是想法,想法之於他等同行動。
他主動製造了一回再一回的巧合。
在她學校的不遠處,某家充滿香氣的咖啡館裡,她與同學們同桌愉快閒聊著,他則是獨自一人品嚐著馬克杯裡的咖啡因美味,那距離只有桌子和桌子之間那條小小足以通行的小小道。
她看見了他,無聲地朝他露出有禮的微笑,當是向他打過了招呼,並未因他而中止與同學們午後聚會。
從一旁的玻璃窗上,他能清楚看見雲恩的一顰一笑。
她的笑容很美,也很陽光,十分適合她。
所以,當他杯底的咖啡一滴也不剩之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咖啡館,同時在心底下了另一個決定──
他們會再見面的。
她在一個離住處有十分鐘車程的路口轉角碰見了他。
那一天,她去為了一名日本中學生上中文家教課,她沒預想到碰上任何人,尤其是他。
她記得,當時她壓根兒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記得在咖啡館裡,她偷看了隔壁桌的他幾眼,她注意到他微微上揚的唇角,注意到他的好心情。
而現在她轉彎,他也轉彎,兩人面對面的碰個正著。
她看見了他,因為感到意外,所以瞬間只能怔愣的看著他那張俊逸的臉龐。
他的反應比她好上太多、太多了,彷彿一點也不意外在這個街角遇見她,但這一點她沒能注意,因為她忙著收起自己那顯得失禮的神情。
班子烈給了雲恩一抹迷人的微笑,可並未在這之後繼續他向前進的腳步。
他朝她伸出了大掌,「班子烈,很高興能認識你。」
「我叫雲恩。」雲恩趕緊地伸手回握。
在寒冷的天氣裡,一向怕冷的她手凍得像冰塊一樣的冰冷,但他卻是恰恰與她完全相反。
他的手好溫暖,還有,他笑望著她的眸子十分晶亮,她相信光憑著這雙眼睛,他便能迷倒一大票的女人,因為這一刻,她幾乎能夠聽見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她被迷住了嗎?她問著自己。
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他們並未就這麼與對方道再見,他毫不遲疑的開口提出一同吃晚餐的提議。
他沒有多費舌便得到她的應允。
而這一天,讓他認定為他們成為朋友之後的第一次約會。
而那一天,她喜歡上這個男人,她期待著兩人下回的再次見面或約會,也期待著自己將這份喜歡推翻。
這男人很紳士,不會在任何時候以言語或肢體給予情感上的暗示,當然,因為這只是第一回的約會,普通朋友間的,他這樣純粹不帶雜質的表現是正常之下,普通朋友間的。
所以,她喜歡這樣的他,也希望下回兩人再次約會,他能教人多討厭一些,不要她只會更喜歡他一些了。
她按著一開始的目標來到日本念她喜歡的設計,預計在兩年後回到台灣,她知道自己能夠完成這預定的一切,但在異鄉與另一個人談上一段感情,就不在她的預想之中。
她不想讓自己分心,所以她真的希望他能夠讓她感到討厭一些。
已經按著目標前進了三年,剩下的時間裡,她不想要有任何「意外」。
第2章(2)
但想著是一回事,事情的發生又是另一回事了。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裡,他們又碰了三次面,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唯一相同的是感覺。
他是個很有個人特質的男人,幽點且聰明,而幾回的約會,她對他下了另一個結論──
他是個十分有魅力的男人,同時也具備了教人難以捉摸的性格,當然,後者她保留了些許態度,告訴自己或許是因為還當未真正有機會瞭解他的為人。
還有,她越來越喜歡他了,這一點怕是難以改變的事實。
再還有,她看見他了。
從對街裡,她看見他坐在靠著整片透明落地窗邊的咖啡館裡,對座是另一名陌生男子。
會走在這條路上並不是她與他約定好的,他們今天並沒有訂下任何約會。
他對座的男子皮膚較為黝黑,帶著全然陽剛的氣息,與他較為白皙又帶著斯文花美男的氣質完全成了對比,但也成了眾人的目光焦點,那是雙倍的吸引力。
兩名風格迥異卻魅力十足的男人,正坐在視野……他們的視野也是他人望著他們的視野極佳的位置上。雲恩的目光,咖啡館裡其他客人的目光,以及跟著她停下腳步,好奇循著她目光的陌生路人,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看著他們。
雲恩知道他們肯定都明白自己招了多少人的矚目,相信也是習慣了這一切,因為他倆的姿態看來都十分地愜意,完全地將眾人投注在自身上的壓力摒除。
雲恩知道自己停下的腳步太久了,她該繼續迎著冷風往前走,前往百公尺外的書店。
正當她打算移開駐留在班子烈身上的目光時,他卻選擇在這最後一瞬間轉過臉望向她。
他看著她,只看著她,甚至對她挑動了眉毛,然後抬起右手朝她揮了揮,他的大動作讓他對座的男人也好奇地望向她。
雖然路過看見他才是事實,但他會不會誤會她這是在偷偷看著他?
雲恩知道自己想太多的可能性大一些,而她也舉起手朝著班子烈揮了揮,但那動作怎麼就是無法順心自然。
揮著手,是打招呼也是再見。
雲恩命令自己掛著微笑,從他的視線中離去,雖然她心底想著他會扔下他的朋友,然後走出咖啡館,追上她的腳步,好證明對她的在意。
她完成了自己的命令,不留戀,不回頭的筆直繼續向前走,直到她越來越接近她的目的地,甚至已隱約看見它不算醒目的店招牌,她想他是不會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