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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心乙

  看著她的樣子,趙宥恆心裡隱約覺得不太妙,他一臉警覺的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你知道嗎?我這個人美麗、能幹、大方,屬於那種自用送禮兩相宜的等級,世上絕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得倒我,單單整理頭髮這件事,我沒半點天分,加上我超討厭上美容院,所以我一直沒能擁有一款美麗有型的秀髮。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那你可不可以以朋友的身份認養我的頭髮?不過我當然會付帳啦。」問完,她張大眼睛等著他回答。

  趙宥恆看了她一眼,隨即把視線移到電梯門去,平靜的臉龐下,其實心中警鈴大作。敢情這女人壓根沒打算放過他?他不懂,幹嘛他們就不能只是萍水相逢那樣?

  君子之交淡如水比較像他一貫的風格。

  正在思忖該怎樣婉轉拒絕她的提議,電梯門突然嘀一聲,到了地下室。他沉默著隨她上了車,看她小心翼翼地繫著安全帶,他才想起她受傷的左手。

  「你的手還痛嗎?要不要我幫你開?」他好心的問。

  誰知阿快不答,反而呆呆望著擋風玻璃。

  她的沉默來得突然,讓人起疑,所以,他看往她的臉,驚見她滿臉的淚水。

  天!她又怎麼了?

  面對一個愛哭的女人實在讓人焦慮,他轉身開始找面紙盒。

  「你沒事吧?」

  阿快捧場的從他遞來的紙盒抽了幾張面紙,力圖振作的把淚水擦乾,再丟進他遞過來的塑膠袋裡,轉身啟動車子。

  「你人真好。明明不熟,卻肯在我最落魄、情緒最低落的時候陪我。」忽然好多感觸湧上心頭;她愛的人在她最痛的時候,在哪裡?

  明白她的失常是因為對他感激涕零,他突然有些尷尬;那他剛在電梯裡準備要拒絕認養的話要怎麼說出口?

  可是今天不說,明天他鐵定會後悔;他的計劃其實只是今天共進午餐後,他們應該再也不要見面了才對。

  所以等車子開到馬路上,跑了幾公里,他揣度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些,才說:

  「關於認養你的頭髮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應你。因為工作的關係,我的作息很不正常,我們的時間不一定能配合。」說完,才想到以她目前脆弱的程度,隨時可以說碎就碎,想哭就哭。

  他實在很有必要再來個補充說明——

  「你別想歪。不是我不想幫你。」雖然明明就是,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口是心非下去。「我是覺得喔,朋友之間談錢傷感情,所以……」

  「我了啦,你是個重承諾的人,怕隨便答應人,到時沒做到反而傷感情,對吧?」她目視前方,自顧自地說著。

  「……」他最好有這麼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啦。

  「你放心,我需要髮型設計時,會全力配合你的時間;既然你不肯收費,那我就請你吃飯唱歌,這樣總OK了吧?」她善解人意的將他的顧慮全數解決。

  趙宥恆苦笑。事已至此,他還能說啥呢。

  不就只剩下磕頭謝恩了?

  承她不棄,非和他作朋友呢。

  算了!這兩日相處下來,看得出她熱情爽朗、正直單純,不失可愛,反正多個朋友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笑笑,將她的姓名、電話輸入自己的手機裡。至於這個君子約定能維持多久,就……一切隨緣吧。

  第3章(1)

  楊雅立坐在阿快家客廳的紅色沙發上,抱胸望著好友;那神情像是已作好心理準備,不管待會兒阿快會說出多驚人的話,她都決定要挺住。

  「說吧,你跟陳亞書怎麼了?」

  媽的!這輩子她還真沒那麼丟臉過,叫她怎麼把那種爆糗的悲慘遭遇再說一遍?

  她瞪著雅立。「我很好,不需要告解,也不必心理諮商,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問?」

  「被陳亞書甩啦?」

  阿快狠瞪雅立一眼,隨即筆直地將自己摔進沙發裡,用抱枕蒙住自己的頭。

  她是造了什麼孽,沒事交雅立這種聰明冷血的女人當朋友要幹嘛!

  既然看出是她被甩,也聽到她說不想談,幹嘛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煩!真他媽的煩!

  躺了好一會兒,四周靜悄悄地,雅立應該識趣的乖乖回去了吧?

  誰知,她把抱枕拿開,一眼就看見雅立杵在她身旁冷冷打量著她,像是在判斷她的傷心指數到底有多高,好採取什麼因應對策似的。

  楊雅立是金牛座的,能有多固執,阿快很清楚。

  她現在想睡覺,實在不想和雅立對坐到天明。

  所以,她決定,招了。

  把抱枕重新擺回臉上,她悶著聲音說:「比較接近事實真相的說法是,陳亞書的媽甩了我。」

  雅立蹙眉。「怎麼會?」

  說到這個,阿快就來氣,她狠狠把抱枕丟到牆角去。

  「怎麼不會!你看陳亞書人多斯文,你能想像他媽有多機車嗎?」

  「說來聽聽。」雅立坐下,幫自己倒了杯水。

  「她在美容沙龍裡大呼小叫,罵這個吼那個的,像在夜市裡被誰不小心踩到她的腳、卯起來罵人的潑婦。我當時忍不住就開口問候了她兩句,誰知道陳亞書會突然跑進來喊媽。知道我是亞書的女友後,那個老巫婆像拿到賜死金牌那樣繼續滔滔不絕的罵我;罵完,一臉滿足的帶著她兒子趾高氣揚的走人。整個事情的經過就這樣了。」

  雅立瞠大眼睛,不敢相信阿快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儘管她一向衝動,但在美容院裡這樣不明不白的槓上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准婆婆,這運氣也未免太驚人的背了吧?

  「事情難道沒有轉圜餘地了嗎?」雅立腦子裡想的是該如何補救。

  「我看機會很渺茫。那個老巫婆咒我一百年嫁不出去,你看我嘔不嘔!」

  「亞書怎麼說?」

  「他敢怎麼說?從昨天他被他老媽拉走到現在,連半通電話都沒有,這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嗎?」阿快說到這兒,忍不住黯然。

  兩年的感情耶,而且還是初戀,竟然給她說斷就斷!陳亞書,你真夠狠的!阿快心裡很不平衡。

  「這樣說不公平。他昨晚有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找你。也許他正在努力安撫他媽,過些日子等她媽氣消了,也許你們的事就解決了。」雅立忍不住替他說句話。

  阿快歎了口氣。「我心裡清楚,我和陳亞書之間,大勢已去,再難挽回了。」

  「犯不著那麼悲觀吧?」雅立睞她一眼。

  阿快一向樂觀得過分,這麼喪志的話實在不像是她會說的。

  「唉,亞書什麼都好,可是他有戀母情結,總之我們……不可能了。」

  「他有戀母情結,也不見得會犧牲愛情吧。」雅立很難同意阿快的論點。

  「他媽年輕守寡,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膽敢選我沒選他媽,他一輩子都會活在不安自責當中。他沒我那麼悍,他終究會對他媽屈服的,你放心好了。」

  仔細想想,這兩年來,他們的兩人世界裡始終有個模糊的影子,那就是陳亞書的媽。

  如今他媽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她的愛情便直接落個兵敗如山倒的結局。

  她明白,她是連一絲挽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雅立說。

  「我昨晚……哭過了。」她昨晚在KTV又哭又唱,可淒慘極了。

  「說到昨晚,那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是誰?」身為阿快最好的朋友,她怎不記得她身旁有這麼一號人物?

  「喔,他是我昨天去燙髮的那家美容沙龍的首席髮型設計師,叫趙宥恆。我離開沙龍時他正要下班,在停車場看到我的手被夾傷,又目睹我被甩,大概怕我出什麼事吧,才好心的陪我去唱歌。」阿快緩緩說起認識趙宥恆的經過。

  「你真該改名叫蘇大膽。和一個剛認識的陌生男人在包廂唱歌喝酒,你不怕失身啊,你。」雅立不以為然的說。

  「酒後失身卡自然你沒聽過哦?他都醉成那樣了,我沒撲上去,就對他很客氣了,我還失身咧,你想太多啦。」阿快重新躺回沙發。

  雅立站起身。「聽到你還能瘋言瘋語我就放心了。你好好睡一晚,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幫我把門關上。」說完,她轉個身,調整好睡姿。

  她決定,今晚無論如何一定要努力、努力睡著。

  她好累,她再也不要和腦裡那些「如果」和「早知道」的字眼廝殺,她要好好的睡一覺。

  明天所有的事都會好轉的,她努力地催眠自己。

  ☆☆☆   ☆☆☆   ☆☆☆

  想清除前男友的所有記憶,當然要連他送的所有東西都一併丟棄才算徹底。

  阿快花了七天平復自己的心情。

  等到第八天,她很遺憾,陳亞書果然如她所料的,連親自見面跟她說分手都沒種。

  於是,她自行打包好他送的所有東西,傳了簡訊要他限期一周前來領回,逾期將自動銷毀。

  等了七天,他依舊音訊全無。

  好吧,那就全捐給垃圾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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