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眼神如墨,心緒流轉其中。「……我也是。」
小男人滿意地閉上眼睛,專心再睡一小時。
大男人則睜著眼睛,捨不得放開眼前的幸福,怕一眨眼,幸福會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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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清晨,日式老屋的外頭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
隔著不透光的車窗,三雙眼睛瞠目瞪著老屋前的景況——
韓若石牽著小凱的手正準備出門。沒幾秒鐘,小凱轉身回到屋前,讓那名相貌清秀的年輕女子親了一下臉頰,而後用力地揮揮手道了再見,又奔向韓若石,將手塞進若石的大手裡。
兩個人正要走向停在屋後的汽車,但沒隔幾秒鐘,韓若石突然停住腳步,他放開牽著小凱的手,大步走回屋前,在那年輕女子錯愕的面頰上印下一吻後,才猛地轉身回到小凱身邊。
半晌後,臉上掛著微笑的他終於開著車,帶著小凱離開了……
「五百塊,賭小凱是他在外頭偷生的兒子。」車裡,率先出聲的人正是藍諾,他坐在駕駛座上,眼睛瞪得好大。
「一千塊,賭那個女人就是超可愛小凱的媽。」坐在副駕駛座的林妙潔爽快地丟出一張千元大鈔。
坐在後座的辛卓安則撿起那朝他的臉丟來的兩張大鈔,收進自己口袋裡。「既然沒有人要做莊家,我只好委屈收下兩位的賭注了。不過我不認為若石會在外頭偷生孩子,他一直都渴望擁有自己的家庭,如果有了孩子,他早已結婚了,不可能還發生過溫麗薇那一段插曲,在與女性的來往方面,他一直都很謹慎。」
三人陷入沉默。
一個月前,若石臨時將公司要務交代給他們幾位執行主管,自己請了幾天假,後來又幾乎不在公司裡辦公,反而將工作帶走,並且搬離他自己的公寓。
在這一連串不正常的舉動下,他們便下定決心要找出真相。可連續觀察這一陣子下來,卻看見了教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他們已經知道那個年輕女人叫作歐陽心心,男孩的名字是歐陽凱,卻不清楚若石跟他們的關係。當然,找徵信社來調查便可以很快地釐清真相,問題是,若石不會喜歡那樣。他一向很注重隱私,不會喜歡自己成為被調查的對象。
然而身為朋友,又不能放著不管,因此三人才會出此下策,自己偷偷跟蹤觀察若石,想瞭解他這陣子行為異常的原因。
很顯然的,這名叫作歐陽心心的女子是個背景平凡的普通人。藍諾有點擔心地對其他兩人說:「你們想,萬一若石的祖母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麼樣?」
當年若石的母親便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例證,而結果卻是一場悲劇,如果若石又跟他父親一樣,選擇了一個平凡人當伴侶,恐怕在一開始就不會被祝福。
「雖然學長搬出來自己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老太太那裡其實還關切著,並沒有真的像外傳一樣,祖孫倆到了決裂的地步。」妙皺著眉說。
卓安歎了口氣道:「看來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繼續替他瞞下去吧。只要我們不說出去,其他人暫時不會發現異狀的。」
藍諾點頭道:「也只好這樣了。我想若石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甚至連我們都瞞,是因為他很珍惜這對母子吧。」
妙做了個比較感性的結論。「我從來沒看過學長他露出這麼幸福的表情,剛剛有一瞬間,我真的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卓安微笑。「看來若石找到了他真正的嚮往。說實在的,我還滿羨慕他的。」
藍諾發動車子,準備駛離現場。「所以,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卓安點頭。「除非若石自己開口要我們幫忙,否則我們最好別急著介入。」
妙仍有個疑問。「那個女人知道若石學長的背景嗎?」
藍諾與卓安異口同聲道:「我想那不是最重要的事。」
妙瞪著眼。「怎麼會不重要?兩位都不看鄉土劇的嗎?平凡女子愛上隱瞞身份的富家子,身份揭穿後產生誤會……」
「你似乎很閒啊,妙,居然有時間看鄉土劇!若石不是交代你在一周內核算出公司下一季所有海外投資的總預算?」卓安好心提醒。
妙揚唇笑道:「那種事花不了太多時間,任何人都別想剝奪我收看芭樂鄉土劇的樂趣。」
藍諾笑得眉毛髮抖。「原來你夜晚這麼寂寞啊,居然淪落到用芭樂劇來打發時間!或許你可以考慮把自己推銷出去了,小學妹。」
藍諾只有在開玩笑時才會叫妙潔「小學妹」,因為她最不喜歡被人叫「小」,感覺很幼稚。
是以她大方地賞給兩個男人各一記白眼。「我以為你們知道我抱持不婚主義呢。」
卓安微微一笑。「那不是很可惜嗎?」
藍諾則道:「唔,或者這種選擇其實造福了廣大的男性同胞。」
「怎麼說?」卓安問。
「免於被女王陛下奴役——」話未說完,一記栗爆打斷了藍諾的調侃。
該女王傲視群倫地命令:「專心開車。」
「唔……」女王出馬,男人噤聲。暴力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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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了,快中午了。
歐陽心心自工作的書桌上抬起頭,心思從西班牙的瓦倫西亞回到新店山區。手邊翻譯的工作正巧是西班牙文,那使她想起年少時在瓦倫西亞結識的朋友。
曾經她承諾要寫信給阿麗思,可又擔心會收不到回信,因此一直沒有告知阿麗思她後來的下落。而經過這麼多年了,她想說不定阿麗思也已經搬離當初的住處,已經再也聯繫不上了吧?唉……
抽回心思,她看向窗外的老櫻花樹。
時值夏季,櫻樹綠葉蔭地,隨著微風沙沙搖曳。
當年會喜歡上這裡,也是因為有這棵樹的原因。
算算時間,若石也該回來了吧。過去一個多月來,他幾乎都會在中午前回到這屋子裡,然後他們會一起準備簡單的午餐,吃完飯後,他會再度出門去送便當。
她注意到他不喜歡吃外食,每回買外帶的食物,總是吃得很少。但每次他們自己做的菜,他又都捧場地吃光,不像是個挑食的人。
她不是沒注意到他這個人很矛盾。
他看起來不像精於家務的男人,但卻不排斥做家事。
他明明就是個高大健康的大男人,但有時又會流露出孩子般脆弱的神情。
他帶來替換的衣服明明就不是什麼名牌,但是每一件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有型有款,合身得不得了。
他不讓她洗他的衣服,只讓她幫他燙襯衫和領帶。大部分的衣物,他都會自己送到洗衣店裡清洗,因為洗衣服實在不是他的專長。
但是心心沒有那種習慣,在家裡,她和小凱的衣服都是自己手洗的,所以很自然的,也想接手洗他的衣物。但是她現在無法久站,只好暫時將衣物交給洗衣機,只留貼身衣物自己清洗。
想起他第一次發現他的內褲被她拿去洗時,臉上露出的複雜表情,好像是想拒絕,可是最後又放棄了。這種矛盾,連帶的使她也無法確定對於她順手接管他的貼身衣物,他究竟作何感想。
唯一確定的是,她絕對是個很愛管家的管家婆!明知他終究會離開,可就是沒辦法放著他不管……
低頭看著自己漸漸能走動的腿,心裡頭倒數著時間。
再一個月或兩個月?最多不會超過三個月吧。再過一陣子就可以拆掉石膏了,屆時實在是沒理由再留他繼續住在這裡。
她不是不清楚,他是在忙碌的工作裡硬擠出時間來幫忙的。他比她晚睡,比她早起……老天,過去她一向都起得早,可沒想到前幾天她竟然睡晚了,好尷尬!明明她是去趕走他的惡夢的,沒想到卻不小心在他身邊睡著了。
醒來時,還好他已經不在房間裡,廚房中傳來他跟小凱說話的聲音,讓她有機會起床逃回自己房中,假裝自己沒有粗心到睡在他的房間裡。真的好丟臉喔。
雖然不能否認的是,那晚她睡得很舒服很安穩,連在睡夢中都有一種踏實安全的感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就像他給她的感覺一樣。
那讓她有點不太願意去想以後的事。
以後,萬一他離開的話,會怎樣?
真的可以放任自己去習慣另一個人如此短暫的陪伴嗎?
「在想什麼?」
他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她猛地轉頭看去,就見他衣著整齊地站在她的窗外,像是已經看她發呆了一陣子。微風拂動他垂落額頭的髮絲,讓她也想伸手去撩動。
回過神,想起他早上送小凱去幼稚園時那孩子氣的頰吻,耳根忍不住發熱起來。歐陽心心,注意你的禮貌!她訓斥自己,怎麼可以對家裡的客人產生邪念?這種態度會令人不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