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長時間的沉默讓簡思越來越侷促,"要走了嗎?"
她不是催他離開,剛才李阿姨和保姆收拾奚成昊買回來的東西,她一直在旁邊看著,他並沒把行李帶過來,而且……司機一直在院外的馬路上等他。他……根本沒打算留下來。
他的雙目驟然一深,嘴角冷漠的抿著,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盯著她看。
她發覺他冷颼颼的眼光,更不想抬頭迎視,這冷漠的感覺--她突然想起那個女人的電話,或者他這次突然來訪,有其他的用意?比如說來和她談離婚的事。
一直他都沒有說起,她覺得如果她太積極地和他談離婚事宜,他會覺得她對那段婚姻更沒誠意,或許會讓他更加難受,所以她一直是等待他的決定。
他……有了新女友,新生活,她不該難過,不能難過。
他看了她一會兒,冷著臉向大門走。
"嗯……"她支吾了一聲,他幾乎是立刻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她。簡思撇著臉看窗外的昏黑,盡量平靜地說:"路上小心。"也許是太壓制了,口氣聽起來有些虛假的客套。
奚成昊哼了一聲,關門離去的聲音非常響。她瞧著緊緊關閉的大門,苦笑著想,他果然還沒有當父親的自覺,這麼響的關門會嚇到熟睡的孩子的。
奚成昊走下台階,腳步突然有萬斤重,他回頭看了看亮著燈的窗戶,都放下了紗簾,裡面的一切顯得朦朦朧朧。
她……從來不挽留他!
試都沒試過一次!
幾年前是她提出的分手,他去了美國後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了所有相熟的朋友,不過是希望她隨便向誰打聽都能輕易知曉。在國外這幾年,他從沒換過號碼。幾年後,明明是他提出分手,還是感覺自己被她拋棄!
她怎麼就不問一問,他為什麼給女兒起名叫奚曉呢!
第10章(1)
獨自回到自己生長的城市,感覺有些淡淡的欣喜和感慨。
簡思從愈降愈低的飛機窗口向下看原本應該無比熟悉的城市,卻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滿眼儘是陌生。被公路切成一塊塊的城市轉瞬不見了,換成了大片的農田。
行李沒多少,這次回來她誰也沒告訴。
曉曉已經兩歲,她和奚成昊……分居也滿了兩年。
上回匆匆相聚,互無聯繫又是半年,這半年她想了很多,包括奚成昊為什麼閉口不談離婚。從正良的電話裡,絲絲縷縷地透露給她,奚成昊似乎有了固定的女友,家世好像還很不錯。他沒有任何道理拖著這段並不幸福的婚姻。
她一直覺得自己很瞭解他,至少每次猜他的心思和做法都能猜中,所以一度覺得擺佈他很容易。雖然曉曉沒享受到他多少父愛,但她也不能否認,他可以當一個很好的父親。分居這段時間,他的秘書特意飛到S市給了她一張銀行卡,每個月都會匯入曉曉的撫養費。他不主動提離婚--大概是受不了在法律上主動拋棄曉曉。雖然曉曉還在她肚子裡的時候……他已經甩手而去,她卻不怪他,畢竟他的離去是她造成的。
她一直覺得他是個分手果斷的人……事實上,好像並不。
家,也顯得有些陌生了。
簡思看著花園裡新鮮繁茂的花朵和植物,都經過精心修剪,完全沒有主人不在家被荒廢的跡象。家裡留了個保姆看家,司機老孟也一直沒解雇,幫著照應,看來他們工作得很認真。
簡思站在院子外默默地瞧著這幢房子,突然意識到……如果她決定徹底拋棄過去的煩擾,這房子怕也是需要放棄的一項。她有些不想進去,太多的往事會隨著開門映入眼簾的景物洶湧而來嗎?
她生完曉曉住在這裡時並沒覺得有這樣強烈的疏離,大概那個時候,她還覺得那就是她的生活。
她忘記誰對她說的,對工作或生活很煩惱的時候就去旅遊,從很陌生的角度回望自己原本的生活,然後一些煩惱顯得很無謂,一些被遺落的珍寶會重新吸引目光。離開……才能更好的回來。
現在她很理解這個話的意思。
如果沒從這裡走開,她所謂的遺忘,不過還是原地踏步,不過還是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半年前的相遇,她永遠也意識不到……她和他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終於到了該分道揚鑣的時候。
承認這種感悟……也需要時間。至少她用了半年,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個性強悍主動的人,終於等逼到了極限,她才行動起來。
她還是沒走進原本屬於她和奚成昊的家,既然已經離開了,沒必要再走回去。地球雖然是圓的,命運卻是一條直線,只能向前。
找了一家賓館安頓好,時間還很早,她去了趟銀行。
在市中心這家用了幾十年前的老建築翻修的大銀行裡,那種古舊的風格給人一種肅穆而可靠的感覺。她在這裡租用了一個保險箱,履行完手續進入儲藏區的時候,她想了想才確定了密碼。原本覺得絕對無法忘記的事,時間久了也會變得模糊,她笑笑,正如感情。
保險箱裡是樂正奕給她的錢存成的存折,還有……她用來威脅樂正奕保守秘密的DV。她看都沒看存折一眼,只是拿出了DV機。她當時還天真的以為,只要她和樂正不開口,她就不需擔憂。其實無論樂正說不說,都無所謂,沒什麼比心知肚明更殘忍的。
鎖好了櫃子,她慢慢地走出銀行,穿過幾條熱鬧的街市便是江邊。簡思在江堤的椅子上坐下,正值初夏,陽光強烈,江邊沒有多少遊人。簡思從包裡拿出DV,狠狠地摔在腳邊的石面上,嘩啦一下,屏幕和主機脫開,她撿起沒零碎的主機又是用盡全力的一下,終於摔成了一堆扭曲的零件。
簡思細心地全部撿起,笑著扔進江裡……她對著流淌的江水長長吸了口氣,過去的罪惡終於好像也隨著江水飄走了。所有人,她的父母,奚同先,奚太太,奚成昊……所有已經死了,還活著的人,她好像終於從那些陰影中解脫出來,真正的解脫。
腳邊殘留了一個小小的零件,她笑嘻嘻地用腳去踢,和奚曉在一起,她也變得有些孩子氣。零件在水裡激出一個小漣漪,她心情輕鬆地笑了。
就在這個好心情中,她撥通了奚成昊的電話。她有點兒擔心他換了手機號碼,還好,很順利地接通了。
他很快地接起,她也沒換號碼,所以他應該知道是她,在低沉地喂了一聲以後,他也不說話了。
"是我。"她說,說完自嘲地笑笑,真是廢話。"我回來了。今晚你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面。"
他猶豫了一下,決然說:"好,在哪兒?"
她說了個飯店,然後補充說:"能把離婚材料拿來嗎?我是來辦這事的。"
他長久地沉默。
"如果你覺得時間太緊,明天……或者後天見也可以的。"她連忙解釋,對他來說,離婚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沒有任何條件,只要他覺得滿意就好。
電話那頭死寂一片,簡思拿下電話看了看屏幕,確定是通的,剛放回耳邊就聽見他說:"今天可以!"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她看著漸漸變暗的屏幕苦笑,果然……由她提出離婚,奚總裁的自尊還是受到傷害的。有時候……他的確有些孩子氣。
比約定的時間早,簡思訂了個包房,很安靜。沒等多一會兒,奚成昊就很踩點兒的來了,簡思想這大概是他談生意養成的好習慣,來的早顯得沒深沉,來的晚顯得沒禮貌,卡在準確時間上,真是兩全其美。
他還是那麼悅目好看,她滿意地發現,她已經能夠坦然地欣賞他了,大概是慢慢接受他已經是別的女人的情人了。
他坐下來,冷漠地盯著她看,她卻沒了剛才的超然,還是無法和他對視。
他從包裡拿出一份不算太厚的文件,放在她面前,"看一下,沒異議就簽字。"
她嗯了一聲,為了不那麼侷促而極其認真得看文件。
他對她相當大方,除了現金,他還給了她房子和幾個公司的股權。這幾個公司全都不是嘉天旗下的,她看著相當眼生。
"和阮廷堅合作的生意,大部分在那個時候賣給他了。"他當然看出了她的疑惑,冷聲說,口氣十分公式化。
那個時候……簡思抿了下嘴,捏緊手裡的文件,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哪個時候。
"還剩這幾個小公司,不過還算盈利。"他沒有多說,她卻全然明白。他把自己和奚家沒關係的生意都給了她,而且都是由阮廷堅控股的,也就是說她蹭分紅就可以了。而且他……似乎照顧到了她的感受,和嘉天有關的,全都沒有。
"這……我不能要。"她皺眉,"你……給我的太多了。"她翻著文件後面的各種契約產權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