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有了動作,輕輕眨動眼睫,近乎無聲地喃喃自言:「還是沒有辦法嗎……」
明知會是這樣,還是義無反顧去試,就因為她MSN上那一句:「就算很痛,我知道一定會有快樂的地方,為了這些快樂,我想試。」也因為不忍她失望的表情,他試了,單純只想留住那抹令人心暖、眷戀的甜甜笑容。
然而事實證明,沒有用,他留不住她的笑。
他,仍是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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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怎麼愛一個人。」
在她說出這句話後,他沒再多說什麼,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後,接連三天,完全失去聯絡,沒有一丁點訊息。
打他的手機,根本沒帶出去,連鑰匙都還放在鞋櫃上。
坐立難安了三天,他回來了。
臉色有些蒼白、帶點倦意,口吻卻是無比堅定,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容,我們分手吧!」
她足足呆愣了三分鐘,完全不曉得如何回應。
「你……還是什麼都不願說?」寧願分手,也不願說出那段過去,讓她陪他面對、克服嗎?
他沉默了下。「對不起。」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他放棄得好輕易,但是她做不到那樣,心好痛。
「我想了很久,也許你說的對,我無法再愛誰,執意要當情人,只會傷害你,所以,我們回到最初,好嗎?」
這就是——他失蹤了三天的結論?冷靜下來思考之後,釐清了自己其實不愛她,那只是習慣,只是依賴,只是太貪戀她給的溫暖?
所以,才會提分手……
任何問題,都能解決,只有一點是無法挽回的死棋——他不愛她。
他不愛她,就什麼都沒得談了。
「好,我們分手。」她忍著,這一回沒讓淚流下。
「容……」他望住她,欲言又止。
她強撐著不讓笑容垮掉,推他一把。「你那什麼表情?安啦,沒事的!雖然現在還愛你,但我會讓它一點一點慢慢淡掉,你別不相信,我復原能力很好的,不用多久,你就會看見我白目搞笑的樣子了。倒是你,我要是交第二個男朋友,你就不要吃醋。」
「嗯,我不會。」能再見到她的笑容,怎麼樣都沒關係。
笑容僵了僵,聲音滲出一絲苦意。「不用答得這麼瀟灑吧?」
他身形一晃,站立不穩地扶住桌緣。關梓容察覺到他的下適,憂心探問:「梁,你還好吧?臉色很難看。」
那張臉,蒼白得跟鬼沒兩樣。
「沒事。只是認床,在外面沒睡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房門在他身後關上,她這才放棄死死撐住的笑容。
好難過,好想哭……
真悲慘,生平頭一回,那麼喜歡一個人,一頭熱地去愛,到頭來才發現,對方並沒有真正愛上她。
她的初戀,開始得意外,也結束得突然,前後僅僅三個月。
第六章
她其實,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堅強。
剛分手時,她每夜躲在被子裡哭,但是人前,她沒表現出一丁點的失意,仍是笑笑地與他拌嘴鬥氣,彷彿那一段戀情不曾存在過,雲淡風輕。
分手後,漸漸不再聽到他掙扎於夢魘中的痛苦呢喃,果然——真是來自於她的壓力嗎?
他不再夜裡驚醒,反而是她睡不著了。
她無法適應不能枕著他的肩入睡的床,聽慣了熟悉的心跳聲,不能再抱著他睡,身畔的空寂冰涼,常常讓她夜裡驚醒過來。
頭一個月,她常常醒來後,抱膝坐在床上,對著窗口發呆到天亮。
後來,她慢慢學會將那些酸酸的、茫然的痛覺往心靈最深處藏,久了慢慢就會淡掉,也或許遺忘,再也記不起,曾經愛他的感覺。
她做得很好,因為她是關梓容,那個愛笑愛鬧、樂天開朗的關梓容,不會為任何事低落太久。
雖然,初戀有點小受創,但是人生總有無限可能,她相信,在生命的另一個轉角處,會有更適合她的男人,以及幸福。
將畫稿做最後的修潤,E-mail寄出後的十分鐘,出版社打來電話。
「你這一年……筆觸好像有點不同。」
「哪裡有問題嗎?」
「也不是……」主編遲疑了下,凝思道:「你以前的筆觸,比較冷調,現在好像……比較暖色系,漸漸有一定的規律可尋。你是不是……那個……」
「哪個?」
「談戀愛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戀愛和他的畫有什麼關係?如果不是畫稿有問題,那主編到底想說什麼?
「你……唉呀,你去研究你近來這幾個月的畫稿就知道了啦。」
掛了電話後,梁問忻點開近幾個月以人物為主的圖稿檔案。
暖色系……有跡可尋……
他懂了,懂它的規律在哪裡。
這些圖稿,正面、側面、或笑、或顰眉,神韻皆像極了一個人。
他苦笑,關掉所有的檔案,仰靠椅背,輕輕歎息。
分手快一年了,她看起來適應得很好,面對他完全沒有什麼愛恨難解的心結,對他不改關心嘮叨的阿婆性子,勉強要說點什麼,那就是她燉的藥膳一次比一次更苦了,他很小心眼地質疑她是報復在這裡。
很淡,真的很淡了,除了朋友式的關懷,再沒有其他。
想起她前一晚的交代,梁問忻趕緊跳起來,找到壓在客廳桌上的清單。
「又有當歸……」他再歎一次氣,左手撈皮夾,右手拎鑰匙,謹遵懿旨,相當認命地執行採買工作。
她快回來了,他動作得快點,否則阿婆又要嘮叨了。
他無法不質疑,現在的大學生愈來愈好混了,不然怎麼才升大三,她看起來就一副很閒的樣子,成天不是社團就是在家裡晃,還有閒功夫研究食補來荼毒他。
走出大樓,正好看見她由機車後座跳下來,脫下安全帽交還,對機車騎士說了些什麼,揮手道別。
一轉身,見他站在大樓階梯上,三兩步快跑過來。
「你要出門?」
他揚了揚手中的採買清單,那是太后老佛爺昨晚頒的懿旨。
「正好,我跟你一起去。」
他聳聳肩,沒說什麼地率先邁出步伐。
「你這樣就想出門?」她指了指他「不當」的穿著。
不然呢?「我沒有穿燕尾服倒垃圾的習慣。」
「被你打敗了。」她沒好氣地動手替他翻好領口,扣齊襯衫扣子,再將袖口整齊往上折兩折,並且讓自己暫時忽略他底下踩的夾腳拖鞋。
雖然他率性浪蕩的死樣子迷倒左鄰右舍一群情竇初開的無知少女,覺得那樣的他好性感帥氣,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那哪是什麼輕狂帥氣?根本就是懶好不好!同住三年,她太瞭解這男人什麼鬼德行了!
偏偏人長得帥就是這點吃香,連散漫隨興都有型得沒天良。
「我又哪裡惹到你了?」他好笑地瞟她一眼,馬路都被她踩出坑來了。
「沒事!」她悶悶地回了句。
一前一後靜默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開口。「那傢伙想追你?」
「誰?」她愣了愣。
「剛剛載你回來那個。」看到好多次了,居心可議。擺明是火山孝子才做得出來的事,一般朋友不會那麼慇勤,還風雨無阻。
「喔,社團的學長啦。我還在考慮。」
「考慮什麼?條件太遜不喜歡?還是孝心還不夠打動你?」
「不是啦!他人很好,我有認真在想交往的可能性,可是還差一點衝動,你知道的,這種事是需要一些些熱情的。」
「你指的可是淋著雨,抱一束花在你家樓下大喊我愛你,然後你感動得衝出來抱住他,又哭又笑罵笨蛋的那種熱血嗎?」恕他不予置評。
他淡淡的諷刺口吻,聽得她直發笑。「你說得好灑狗血。」
「不然你在顧慮什麼女性矜持?不必在你沒有的東西上頭掙扎太久,杞人憂天。」
「梁問忻!」她不爽地捶了他一記。什麼嘛!這男人非得一開口就損人嗎?她哪裡沒有女性矜持了!
梁問忻不理會她的氣悶和白眼,伸手揉揉她的發,惡質地弄亂她綁好的馬尾,她正要開口罵人,他笑笑地、聲音無比溫柔地道:「如果真的心動,就要好好把握住,不要錯過任何可以讓自己快樂的可能。」
聲音卡在喉嚨裡,她愣愣地瞧他。
有沒有這種前男友?還會和她討論新戀情,鼓勵她放開胸懷去擁抱愛情,會不會太大方了一點?
「呆!」他弓起食指關節,敲她額頭一記,率先往前走。
「什麼嘛……」她摸摸額頭,低噥著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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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那個孝子嗎?
下樓來拿報紙,看見在門口徘徊張望的身影,有人從大樓裡出來,就別開頭假裝不經意地看過去。
「啊,好巧,你要去上課嗎——」聲音卡住,出來的是身形與梓容相像的女孩,還遭了一記白眼。
粱問忻差點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