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為了掌握你的行蹤,我使了一點小手段……」她實在忍不住,大笑出來,他臉上寫字的樣子好滑稽。
他逼近她。「快把這鬼東西弄掉!」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把字印上去的?」
「我猜得到,大概跟你昨天用的絲帶有關。」
「那絲帶是我設計的,把銀絲按照咒術織成帶子,強化銀的效果,專門用來對付吸血鬼,所以你挨了兩拳就暈過去,字也同時印上去……」
當時與他狹路相逢,她怕他溜了,再也抓不到,所以動了點小手腳,果然派上用場。
「我不想昕你講解它的原理,快把字除掉!」
「可是,我不太想耶。」她涼涼道:「你臉上寫著這些字,我要找你就容易多了,它也不會妨礙你的日常生活,頂多表演時多抹點粉就好了。」
他危險地瞇眸。「你知道你在挑釁誰嗎?」
「知道啊。」她面無懼色。「挑釁你會怎樣?你會咬我、吸我的血嗎?」
「也許會。」他將她拉到身前。「快把這些難看的字除掉。」
她還遲疑,他大手威脅地握住她腰後,她這才不情願地伸手貼住他臉龐,低聲念誦咒語。
他氣呼呼地來找她,可當她柔軟的掌心貼住他的臉,他的怒火忽然神奇地消失無蹤。
他瞇眸注視她,她呼吸的節奏在他握緊她的腰時改變了,臉蛋抹上薄薄紅暈,但她神色鎮定,沒有絲毫不自在。
她卸了妝,衣著輕便,他嗅到淡淡的薰衣革香,感覺到她秀髮略帶潮濕。她沐浴過嗎?應該是不久前的事,她清新得像被雨水洗滌過的花朵,白裡透紅的肌膚好柔弱,她紅潤的唇瓣喃喃念著,他想湊身吻掉那些無趣的聲音,想讓她柔軟的唇為了別的原因忙碌。他們距離太遠,應該靠近,直到沒有縫隙。他想擁抱她,與她纏綿,用他的愛撫代替沐浴,滋潤她的肌膚……
有危險。他竭力克制遐思,眼光卻不由自主溜過她渾圓胸脯、纖細腰肢。
是很大的危險。他輕吸口氣,卻吸入更多她的香氣,霎時他暈眩了,身體發熱,更強烈地感到危險。他的興師問罪呢?全消失在她的香味裡,消失在熱烈慾望裡,她只是站在他面前,就令他的理智飛到九霄雲外,太危險。
他胸膛繃緊,放在她腰後的手指不自覺地施力。
她瞧他一眼,大概以為他在催她,不為所動,按原本速度繼續唸咒語。
溫靉知道,他緊盯她的一舉一動,是為了防範她再耍花招,但他的注目仍讓她侷促。他的手搭在她腰後,她感覺到不該有的安心,陌生的信賴感和安全感,好奇怪,他們敵對,他的肢體動作卻在對她低語:他不會傷害她。
她不需要男人給她安全感,她給自己安全感。或許是累了,或是他異族的魅力讓她感覺混淆,她避而不看他俊美的臉龐,眼光轉而落在他唇上,他微抿的、優美的唇,能言善道,而他的吻,一想到他的吻,她全身緊繃起來。
她試著撇開這些異樣感覺,但很難,兩人太近,他身上的陣陣暖意像波浪,她的心因此暈船。他太溫暖,教她忽然覺得藏在胸口裡的心很涼,很久不曾貼近另一顆灼熱跳動的心。他的胸膛像一堵寬闊厚實的牆,令她想著,上次把自己交給另一副胸膛,安心地賴在某人懷裡是何時的事?
她想不起來,跟他在一起彷彿打開一個刻意遺忘的盒子,感觸忽然洶湧而來,一發不可收拾。她凜起臉,用面無表情掩飾不知所措,其實心底迷惘。為什麼偏偏是這時候,偏偏是這男人把盒子打開?
咒語念完,溫靉道:「好了,字都消掉了。」她放下手,退開,急著離開太多的怪異感覺,他卻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摸向自己頸間,拿起黏在皮膚上的一張小紙片。
她臉色微變,佯裝驚詫。「咦,那是什麼?」
「再裝就不像了,溫署長。」凱索低哼。「你又想在我身上放什麼法術,可惜符紙貼在皮膚上,總會感覺到——你想讓我這麼以為,對不對?這張紙片只是為了掩飾另一張。」他從外衣下擺拈起另一張小符咒,得意地看著她笑容僵住。
「聲東擊西,很聰明。你真是讓人一秒鐘都不能鬆懈。」他嘖嘖道,眼底有笑意。
「我母親也這麼說過。」她也笑了。「每次上桌吃飯,她會把菜挾到我碗裡,我會一直跟她講話,講個不停,她顧著回答我,就會照我指的菜挾,我就不必吃不喜歡的菜了。」
「可見你天生狡猾,我絕不能掉以輕心。我得檢查你還有沒有藏著什麼危險武器。」他善用這借口,握住她手不放,反覆察看,順口問:「你母親呢?」
「過世了。」她聳肩。「不必檢查了,我能藏什麼武器在身上?」
「考慮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的狀況,你可能全身都是武器。舉例來說,這麼熱的天氣,你怎麼穿長袖上衣?看起來就很可疑。」
她笑了,抽回手。「有些商店冷氣開很強,我穿長袖才不會冷。既然你怕我,遠離我不就沒事了?」
「你確定要我離開?」他覷著她,綻放迷人笑臉,意圖電她。「你在我臉上寫我很帥,我懷疑你對我有意思……你笑什麼?」他瞪著她,她笑得也太開心了。
「沒什麼,你上一秒還在問我要不要抓你,突然又跳到這邊,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剛不知道是誰抱怨她把他當便條紙用喔?現在倒被他當成魅力的證明,她暗暗好笑。
「好吧,那回歸主題。你還要逮我嗎?」
她搖頭。「我仔細思考過,也許你說的都是實話,你真的沒有涉人命案,所以在沒有新的證據出現前,我暫時相信你的話。所以……我們來聊聊吧!」
「聊什麼?」
「聊你的舞團,你的表演、興趣和喜好,什麼都行,讓我多瞭解你,有助於洗刷你的嫌疑。例如,先來聊你過去四十年在做些什麼?」
「我不想講。」
「你好像很不想談那四十年。」每次提起,他臉色就沉下。
「對,我不想談。」他斬釘截鐵。「聊你好了。」
「為什麼要聊我?」
「我們多聊天,聊熟了變成朋友,朋友要辦案,我當然全力相勸,無條件配合。你看,跟我當朋友,好處很多。」他胡掰借口,其實是想多瞭解她。
好冠冕堂皇啦!她搖頭。「免了,我喜歡公私分明,要是跟嫌犯有交情,查案時綁手綁腳,說不走到時候要利益迴避,被迫退出案子,反而造成困擾。」
「你確定?可是我跟朋友會很坦白、講實話,毫無保留。」他誘哄她。
第2章(2)
「我懷疑你有說實話的時候。假如你是小木偶,你的鼻子大概可以繞地球三圈了。」
「嘿,我只是講話比較喜歡兜圈子,有時候開點玩笑,並不是愛說謊,好嗎?」他佯裝憤慨。「怎麼可能繞地球三圈?頂多一圈。」
她笑了。「總而言之,我們沒必要當朋友,聊一聊就好,反正我判斷得出你是在說真話,或是假話。」
「這麼有自信?」
「嗯哼。」
「好吧,那我說——我好像愛上你了,你覺得這話是真是假?」
她愣住。他似笑非笑,眼色似認真又似戲謔,他是在測試她吧?可是他眼神篤定,所以這是他的真心話?她驟然心跳飛馳,臉龐發熱,暗暗吃驚。這句話竟讓她這麼歡喜,暈陶陶的,然後責任感忽地壓下來——她剛才說得擲地有聲的原則哪裡去了?
他是錯誤的人,這是錯誤的感覺,她不該接受,不能回應。
「怎麼不講話?判斷不出來嗎?」他承認,他對她很有興趣,但還不確定是怎樣的興趣,於是卑鄙地把球丟給她,看她如何反應,暗暗希望,亂了心情的不是只有他。
哪知她落落大方地聳肩。「好,你要愛就愛吧,我接受你的愛慕。」
「欺,我是要你判斷是真是假,並不是——」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你說是真就算真的吧。我確實覺得你很帥、很迷人、很瀟灑,風流倜儻,魅力獨具……」
「所以你被我迷住了。」他眼睛一亮。顯然她對他也有意思,好極了,他心花怒放,也警覺到自己其實很在意她的答案。
「但是該給你上手銬時,我照銬不誤。」她學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笑容錯愕地頓住。「這就是我的判斷,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她沒接球,球撞上牆,彈回給他。
他瞇眼,看她微笑,微揚嘴角似問他:還有什麼招數?儘管放馬過來。
一句試探反教他落居下風,釣不到她的真心話,反而讓自己的心思曝露在她眼前。
他應該狼狽、應該惱羞,但沒有,反而更欣賞這女人。她很大器,頭腦清晰有主見,不輕易動搖,難怪能擔任署長。她像自信的獨舞者,每個舞步都渾然天成,被干擾也不會亂了陣腳,同時也很狡猾,難以被掌握。她很棘手,也令他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