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聖懷璧,輕聲說:「四殿下若想讓我金城安心,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難道殿下沒想過嗎?」
他心念電轉,望著她雙頰那一抹粉色,赫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只是笑道:「在下愚鈍,不知公主之意。」
金城倩看了他半晌,幽幽一歎,對蘇怡吩咐,「把東邊那處廂房騰給四殿下住吧,另外幫他準備一身乾淨的衣物,不要和任何人說他的身份來歷,若走漏了風聲……格殺勿論!」
令狐問君在黑羽被囚禁的第一晚是在黑羽素蘭院中度過的,早上起來尚未用早膳,黑羽素蘭已經興致勃勃的找了一堆衣裳首飾出來要幫她梳妝打扮。
「嫂子,你看這只耳環怎麼樣?清新雅致,配你最好。」
聽她大剌剌地叫著自己「嫂子」,令狐問君不得不耐起性子說她,「素蘭,不要這樣開我玩笑。我不是你的嫂子,讓外人聽到了容易誤會,到時候你哥就說不清了。」
黑羽素蘭笑著擠擠眼睛,「說不定他心裡樂著呢,願意別人這樣誤會。」她一邊說著,一邊把那對耳環塞入她手中,「我這裡有幾身剛做好的衣服,給你換著穿,再配這耳環,絕對好看!」
令狐問君笑道:「你還真是大方,這一對耳環可值不少銀子呢。你看我身無長物,連個回禮都沒有……」忽然她想起自己在玉陽時買下的那支銀簪,雖然當時因為聖懷璧吃醋而被扔到地上,但事後她心疼那東西畢竟是花了銀子買的,還是悄悄撿了回來,放在身上,這時候正好拿出來轉贈給素蘭。「我這裡就這麼一根銀簪子,是我不久前在玉陽買的,也不值幾個錢,你若不嫌棄,就算是姊姊的回禮了。」
黑羽素蘭也不客氣,接過銀簪就插在頭上,笑道:「走,子晨姊,我幫你梳一個漂亮的髮式,再換上這身衣服,保準我哥看得都移不開眼!」
令狐問君被她的一番熱情感染,心中又不免慚愧。她是被黑羽定海抓到這裡來的,她知道他扣押自己不交給黑羽王的原因,除了為了保住她一命之外,必然還有想引誘聖懷璧出手救人,好趁機抓捕他的意思。
她不知道聖懷璧現在人在哪裡,但是以她對他的瞭解,必定不會坐視她被扣在黑羽定海手中,只怕他現在已經在調兵遣將的想辦法救她了。
如何能把自己尚且平安的消息傳達出去呢?原本四國之中都有各自的使節駐守,但是自從黑羽和聖朝開戰,原本駐留在黑羽的聖朝使者就已經被她調回國內。黑羽國中,哪裡還有聖朝的人可以傳遞消息?
忽然間她想起了雀靈苑。聖朝的雀靈苑,男子的教坊,聖懷璧手中的細作營。之前曾聽聖懷璧說過,在玉陽也有雀靈苑的人,那麼說不定黑羽也有?
想到這裡,她看似無意地問道:「你們黑羽尚武,與聖朝的習俗頗多不同,但婚姻大事總是也要經長輩允可吧?」
「是啊,不過子晨姊也知道我爹已經去世,我娘又不大管家事,族內大小事情都要問過我哥的,所以,你就不要怕你的婚事會被反對了。」黑羽素蘭誤會了她的意思,笑嘻嘻地一邊幫她梳頭,一邊寬慰她。
令狐問君靜靜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慢條斯理地說:「我們聖朝好男風,自聖皇而下,許多名門貴族都會豢養男寵,夫人們在府中反而失了寵,黑羽人不會這樣吧?」
黑羽素蘭笑道:「我們黑羽人最討厭娘娘腔的男人了,男寵?哼,女人就夠美了,要好看的男人做什麼,男人就該有男人的陽剛之氣,扭扭捏捏的像什麼樣子」說到這裡,她的手卻一停,「哦,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去年燈會上,我見過兵部侍郎秦大人的兒子摟著一個漂亮男人躲在街角親嘴,噁心死了。」
「哦?是嗎?這在黑羽可真是少見,秦大人難道就不管管兒子嗎?」令狐問君故作訝異道。
「秦家公子如果不把那男人帶回家去,秦大人豈會知道?那天秦公子看到我時一臉尷尬,臉漲得通紅,倒是那個漂亮男人還很泰然自若,秦公子特意跑來囑咐我,不要將此事告訴他人。哼,誰有空管他的閒事。」
令狐問君笑道:「只怕那男人也不是什麼身家清白的人。」
「誰知道呢,只是我看那男人一派的落落大方,一點也不覺得和男人親嘴有什麼丟臉的。哼,我們黑羽哪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沒準也是從聖朝來的。」
說話間,她已經幫她重新梳好了頭。
見門外丫鬟捧著食盤站著,她便交代道:「今天我不在屋裡用飯了,我要去娘那邊吃飯,和我娘說一聲,今天還多了一位君姊姊。」
令狐問君急忙阻攔,「這怎麼行?我是外人,還是將軍扣押的犯人……」
「少和我說這些,我娘也認得你的,你走了之後,她還問了你好幾次,現在你既然已經回來了,總要去給她先請個安吧。」
第一章 解脫之機(2)
黑羽素蘭不由分說就將她拉去黑羽老夫人的跨院。
黑羽定海的母親蕭氏是個很溫良賢淑的人,從不與人交惡,只喜歡和親朋子女說話聊天,家中的大事都交給丈夫和兒子掌管,對女兒尤其疼愛。
她一早見女兒拉著一個女孩兒跑進來,驚奇的笑著說:「這丫頭,怎麼一早起就瘋瘋癲癲的,你拉著的這是誰啊?這麼標緻的姑娘。」
黑羽素蘭笑著把令狐問君推到母親面前,「娘難道認不出人來了?您仔細瞧瞧,前不久您不是還問過她嗎?」
蕭氏湊近看了好一陣,突然又驚又喜地說:「哎呀,這不是子晨嗎?」
她握住令狐問君的手一陣摩挲,感慨道:「哎呀,丫頭都長大了,看上去比以前穩重多了。你這一年去哪兒了?」
令狐問君自幼便沒了母愛,父愛更談不上,少有長輩和自己這樣親近,驟然被那雙溫暖的手握著自己,不知怎地,眼中一片濕熱,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上說:「子晨拜見老夫人,讓您惦念真是子晨的不是,我其實是聖朝人,這一年回家去了。」
「聖朝人?」蕭氏明顯愣住,「我還以為你是……」但很快她就笑了,「哎,是哪國人有什麼重要的,咱們一朝三國的人本來就應該是一家人,只可惜大王現在不是這麼想的,不久前定海帶著兵馬和你們聖朝打仗,讓你失望了吧?」
令狐問君低著頭回答,「將軍也有他的不得已,他身為一國首將,豈能不尊大王之命?這天下疆土,分分合合,本也是尋常之事。」
蕭氏歎道:「唉,有什麼尋常的,為了一個人的野心,要耗費多少財力物力不說,一場仗要死成千上萬人,別人的命都不是命了?別人的爹娘難道就不會心疼自己的兒子了……」
「兒子給娘請安!」黑羽定海一早來請安,竟見到令狐問君也在這裡,不禁大為不悅,再聽到母親的話,更是震怒,草草請安之後便提醒,「娘這些話以後還是不要亂說了,以免給家裡招來禍事。」
蕭氏對兒子向來順從,聽了兒子這番嚴厲的口氣,只得輕聲說:「娘知道了,但是你也要記得,你在外面打仗,娘在家有多牽腸掛肚啊,好歹我把你一次次盼回來了,但那些盼不回子女的父母,你可知道都是什麼樣的心情?」
「黑羽人,為國捐軀,戰死沙場,是無上的光榮,他們的父母也該同感榮耀!」黑羽定海板著臉看向妹妹,「素蘭,又是你瞎胡鬧,我怎麼囑咐你的?讓你替我盯著人,你倒盡把人往外帶?」
「不過是在自己的家裡,又不是出府,有什麼大不了的?」黑羽素蘭撇撇嘴,做了個鬼臉,「我這不是在幫你的忙嗎?你這麼大年紀了還不娶老婆,好不容易有個做我嫂子的人來了,我不幫你拉著點人家,萬一再跑了,沒準你就要打一輩子光棍兒了!」
黑羽定海冷笑道:「嫂子?你倒問問人家,希罕嗎?有得是那王孫公子追著你這位子晨姊,我們這種寒門小戶,她可不會看上眼的。」
「瞎說!子晨姊才不是那嫌貧愛富的人,是不是?」黑羽素蘭前半句話是對自己哥哥說的,後半句話則是衝著令狐問君說的。
可她聽了卻是內心五味雜陳,垂著頭輕輕一歎。
蕭氏笑了,嗔怪道:「素蘭,哪有這樣當面問人家願不願意的,這種事,總要雙方長輩商量過才行。改天讓子晨把八字拿來,我去叫人合一合,如果八字合適,我們這邊就派人去聖朝和她父母長輩商量商量,這才是正經的辦事兒。」
黑羽素蘭嬌笑著撲進母親的懷裡,「娘,原來您也願意子晨姊姊做我的嫂子啊!」
「子晨這孩子我第一眼看著就喜歡,和咱們家也算是有緣分,你哥對那些大家閨秀向來不看一眼,只怕是命中注定和這丫頭被月老繫了紅線。若真是天意,我就做個主,成全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