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熱心體貼、俏麗可愛得宛若小妹子的風尋暖,一邊是看他長大、護他周全的嬤嬤,偏偏這兩人之間卻有著無法化解的藩籬和誤會,這叫夾在中間的他幫哪裡都不好。
邢嬤嬤瞥見他沉默的神情,頓時住了口。
她的苦口婆心,公子是一點也聽不進去。
看來,是必須得下重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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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歇息時分,阿香啃著第六顆夾肉燒餅,滿臉疑惑地望著自家小姐。
小姐怎麼手裡揣著燒餅,對著天空發呆傻笑?這一點都不像小姐的風格呀!
而且這陣子都沒聽見大小姐叨念著公主花轎的事,好像完全把這件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小姐……」阿香難得多長出了個心眼兒,遲疑地開口。
「嗯?」風尋暖半天才回過神來,像在做夢似地對著丫頭咧嘴笑。「什麼?」
「小姐沒打算拜大公子為師,當大公子的徒弟了嗎?」
「咳!」她突然被口裡的燒餅噎到。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你沒事吧?」阿香急得猛力拍她的背。
「咳咳咳……」這下她險些連血都咳出來了,小臉漲紅,拚力擺手。「可、可以了,可以了……」
再拍下去,她都可以直接去當大公子的「顧客」了!
阿香趕緊縮回手。
「你想讓我壯志未酬身先死呀?」風尋暖別過頭,沒好氣地道。
「小姐對不起。」
「罷了。」她歎了口氣,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安心吃你的燒餅去吧,反正今兒鋪子裡休息,咱也沒事,不趕時間。」
「謝謝小姐。」阿香歡天喜地埋頭吃將起來。
風尋暖望著貼身丫頭,一時還真有點羨慕起她這樣吃飽穿暖恁事不愁的好福氣呢!
可阿香的一句話,卻也再度提醒了她,還是得面對現實。
她的笑容逐漸在唇畔消失。久違的雄心壯志卻也重新在雙眸裡燃燒了起來。
對,無論如何她可不能忘了自己的任務。
大公子現下身子已經好了,她也該繼續死纏爛打拜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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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尋暖興匆匆地奔進這些天來最最熟悉的院落裡,本想開口喚公子,卻發現屋裡靜悄悄的,全無一人。
「咦?大公子到哪裡去了?」她一愣,隨即失笑,拍了拍額頭。
「噯,笨哪,他病都好了,又怎麼會成日待在屋裡呢?」
雖然今兒鋪子裡休息,但是勤奮的公子肯定又到工坊裡趕雕工活兒了。
風尋暖眼睛一亮。「倘若公子真的獨自在工坊裡,那正是我拜師的大好機會啊!」
巴著他纏著他賴著他求著他……說不定公子一時心軟,也就答應了。
她滿心期待興奮不已,蹦蹦跳跳轉頭就往外跑,恰巧和埋頭匆匆疾行的靈子撞了個滿懷——「哎喲!」
「是誰走路不長眼兒……暖兒姑娘?」靈子捂著撞疼了的額頭,正要罵人。
「耶,你怎麼會在這兒?」
風尋暖揉揉作痛的鼻子,哭笑不得地望著眼前這比她還小上一兩歲,個子也還不及她高的少年。「我當然是來找大公子的。」
靈子臉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了起來。
「怎麼?」她注意到異樣。「你臉抽筋啊?」
「暖兒姑娘,你、你……跟公子……」靈子目光閃爍,吞吞吐吐了起來,「是不是……」
她臉沒來由地一紅,心虛地反問:「是不是什麼?」
「是不是……很熟哇?」
「呵呵呵,」她笑得好尷尬,卻也有一絲甜蜜。「算熟,算熟。」
「噢。」靈子撓撓頭,然後就不說話了。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後呢?」
「呃,沒事,沒事……」靈子眼神裡好似有點緊張又有點同情,猶猶豫豫,最後含糊不清地道:「暖兒姑娘,今兒鋪裡不用上工,你有沒有打算回風府度個假?松活松活筋骨?」
風尋暖越聽越一頭霧水,卻也越想越覺可疑。
「是不是……」她雙手抱臂,亮晶晶的眸子充滿探究地盯著靈子,「府裡有什麼我應該知道,但是沒打算讓我知道的事?」
靈子吞了一口口水。「暖兒姑娘,你是半仙哪,怎麼會……呃,咳咳咳,沒事、沒事。」
更詭異了。
她目光盯得靈子更緊,拉長了音,「是——嗎?」
「暖兒姑娘,真沒事。」他訕訕地笑了,身子卻悄悄向後轉,打算拔腿逃的可疑模樣。「那、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公子還等著我伺候呢,呵呵呵。」
風尋暖瞇起雙眼看著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得飛快,像身後有幾十隻大老虎追殺的靈子,臉上透著深深的思索。
事有蹊蹺,而且是非常非常地不對勁。
「有事特意不讓我知道,那我就非要知道不可!」她哼了哼,二話不說尾隨而去。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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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鏡湖,九曲橋,風過晚楓亭,璧人影成雙……現在是在幹嘛?
風尋暖目光熾熱,眼眶發燙,胸口灼燒,把呼吸早八百年就忘光光了。
眼前幽雅的八角亭子裡,邢恪靜靜坐在斜欄迴廊椅裡,一個纖秀可人的少女撒嬌地蹭在他身畔,手裡拿著個繡得花紅柳綠金線銀絲的小繡球,正在那邊指指點點比畫解說著什麼。
而那個素來不見外人,遇到女孩子便手足無措的邢恪面對那膩死人的嬌嬌女,竟然沒有逃走也沒有誓死維護貞操——她火大到理智翹頭、反應失靈、青紅不分——他反而還對著人家姑娘溫柔靦腆地笑?
轟地一聲!
她覺得雙耳嗡嗡然作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爆炸了開來……也許正是她的腦袋。
他他他……不是不慣見外人的嗎?為什麼那個美貌姑娘卻能夠靠得他如此之近,一副再熟悉相好不過的模樣?
而且他們兩個竊竊私語的,究竟在講什麼不可告人——呃,神秘兮兮的東西?
看哪,那個纖秀少女捂著嘴偎在他肩頭,笑得花枝亂顫,真是怎麼看怎麼怪,怎麼看都有鬼!
像大公子這種老實頭,是最容易被一些楚楚可憐的阿珠阿花阿貓阿狗給蒙拐了的。
不,不行!她一定得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風尋暖臉上佈滿騰騰殺氣,二話不說,立刻偷偷摸摸潛近亭子附近,躲在亭畔一叢半人高的茶花樹下,豎尖了耳朵——「恪哥哥,你瞧瞧我做的綢緞繡球好不好看?」纖秀少女咯咯笑問。
「表妹手藝一向出色,自然是好的。」邢恪低頭瞥了眼在自己肩臂間磨蹭的她,有些不自然地試圖往後退一些。
「恪哥哥,你怎麼了?」纖秀少女注意到他的拘謹,不禁嘟起小嘴。「你忘了以前君君都是這樣跟你撒嬌的呀,怎麼恪哥哥現下卻和君君疏遠了?」
「那年你八歲。」他提醒她,「是小孩。」
「現在君君大了,今年都十六了,」孟挽君甜甜笑道:「已經可以準備嫁給恪哥哥了,所以向恪哥哥撒嬌自然是天經地義羅!」
嫁給恪哥哥?
茶花樹叢陡然抖了一抖,倒插一口氣!
邢恪彷彿聽見了什麼異樣聲響,迷惑地抬眼張望了一下。
「恪哥哥,你在看什麼?」孟挽君一愣。
「不,沒什麼。」他疑心自己聽錯,繼續認真地道:「那是小時候的玩笑話,當不得真的。更何況表姨父不是已為你訂下一門親事——」
「那是爹一相情願,根本就作不得數。」孟挽君懊惱至極,咬著下唇道:「誰要嫁給那個賣春……」
賣春的?
茶花樹叢傳出一記類似嗆到的聲音。
邢恪微微一動。
「……春糕的。」盂挽君毫無所察,只是不悅地撇了撇嘴。
「表妹,聽說平少爺家是梅豐鎮上最大宗的春糕批發商,為人豪邁爽朗極好相處。」邢恪眼也不眨一下,正色道:「你是表姨父最心愛的女兒,表姨父絕不會為你錯配姻緣。」
「可我喜歡的是恪哥哥,為什麼爹爹就是聽不懂呢?」她鼓起粉嫩可愛的腮幫子,「我不管,我才不要嫁給那個人呢!他每回見了我就笑我,壞得不得了,根本不像恪哥哥待我這麼溫柔。」
「我是你的哥哥,自然是待你和氣的。」他下意識地瞄了瞄那叢茶花樹,謹慎地避開那個「溫柔」的暖昧詞彙。
「我不管。」孟挽君不由分說地挽緊他的手臂,不依地道:「我就是不嫁那個臭平譽,我要逃婚,我——」
「所以你是逃婚來的?」他臉色嚴肅了起來。
「是啊!」她得意洋洋的說:「爹爹他做夢都不會想得到,我是躲到恪哥哥這兒來啦!」
「挽君表妹。」他板起臉,輕斥道:「縱然再不喜這門婚事,也該和表姨父說個清楚明白,父女之間何事說不得?可是你擅自離家逃婚,表姨父此刻還不急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