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餅鋪的夥計們手腳利落,很快的就將四串糕餅打包好,提到裴子瑜面前。
她取下腰上系的荷包,掏了五兩銀子遞給老闆,「老闆,剩下的銀兩你就隨便包一點你們其他口味的糕餅。」
「小姐,您交代的東西我拿來了。」這時前去繡針坊的八角氣喘吁吁的跑進糕餅鋪,晃了晃手上提的東西。
「給我吧,你跟刀豆先把餅送回去,傍晚時再來接我。」她空著的那隻手接過八角手上的衣物,交代了聲後逕自往醫館方向走去。
醫館裡人滿為患,為了自身的安全,已經可以下床緩步行走的皇甫霽選擇了一般不會有病患前去,曬著草藥的後院,躺在樹下一張躺椅上閉目養神曬太陽,他手上的傷勢復原得十分良好,就連赤鳩毒也解得七七八八了。
張大夫稍早為他換藥時告知他,再過不久便能拆掉他手上包裹的布巾,屆時他身上的毒也能完全清除乾淨,無須擔心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這位張大夫真是醫術了得,想不到這種鄉下地方也有這麼個能才。
這些天,他的情緒一直十分低落,主要原因是不知道零一他們三人現在如何,一一是為了自己好不容易查到的端王養兵意圖謀反叛國的密件和證據都不見了,他記得他爬上河岸那時,那些密件還在自己身上的……
如今密件遺失,想重新調查談何容易,所有物證恐怕都早被端王毀去。一想到此事,他便無心養傷。
要說能讓他開心的事是,張大夫告訴他,他的武功假以時日便能恢復,不要感到喪志灰心,這讓他瞬間像那天裴子瑜說的一句話——滿血復活。
他當時不是很懂這句話,裴子瑜只是笑笑的說就是精神百倍的意思。
總之,武功沒廢了就是大好事一件,待身上的赤鳩之毒完全清除乾淨,再按著以往他練功時的心法修練,恢復內力,也好擺脫這種毫無防備能力的廢人感。
他本都已經放棄恢復功力的希望了,如果張大夫真把他治好,日後他回宮定要引薦張大夫進御醫院,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不,他最該報答的救命恩人應該是裴子瑜才是,如若不是她,今日他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嘿,你在想什麼?」裴子瑜到了醫館繞了一圈沒看到應該躺在病床上休養的男人,問了下藥僮才知到他嫌前頭吵,到後院來曬太陽了。
陽光被人遮住,皇甫霽一睜開眼便見到裴子瑜那張有著燦爛笑容的臉蛋,怎麼他才一想到人,她就出現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裴姑娘,你怎麼來了?」
昨天還同他說,她今天要陪她娘親去廟裡進香,就不進城,自是也不會到粥棚那邊,醫館也不過來,怎麼才過了晌午,人就來了?
「我今天早上突然想到有東西要給你不來不成,所以跟我娘去上香後,只好又走了一趟過來了。」
「什麼東西?」
「喏,給你。」她將手中的包袱跟那盒鹹餅放到他懷中,然後拉過不遠處一張竹編矮凳子,在他身邊坐下。
「這是……」他疑惑的看著懷中的包袱。
「你總不能一直穿著張大夫的衣服吧,你那件破掉的衣物,我讓繡針坊的掌櫃找人縫補好了,還買了幾套夏季衣服給你換洗。」
「有勞你了,你的恩情在下一定不會忘記的。」看著手裡這包衣物,他有些感動。
「不用了,十二年前我發過誓,只要能活下來,此生定盡我能力救助生病受傷之人。」她雙手撐著下巴搖著頭,「所以你不用回報了。」
「你發過誓?十二年前你才幾歲,還懂得發誓呢。」皇甫霽好笑的問道。
「我怎麼不懂?我知道的事才多呢。」
「喔?你知道什麼?說來聽聽。」
裴子瑜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很爽快的說了,「我娘是京城一個大將軍的五姨娘,我從小身子就弱,那年我四歲,我爹奉命出征,夫人藉機將我娘跟我趕出將軍府。我永遠記得,那天下著磅礡大雨,我娘背著我走出京城,那場大雨還差點要了我的命,有一度還斷了氣……
「我娘背著我,一家一家醫館敲門求大夫救我,終於遇到一位仁心仁術的大夫將我救活……」她就是那時候穿越重生的。
「因為自己的切身之痛,我醒來後就對上天發誓,此生定盡我能力,救助生病受傷之人。」
她把事實都說了,可不希望有人誤會她救人是圖人家的回報。
皇甫霽恍然的點著頭,原來她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只是,她口中的大將軍究竟是何人?
「你爹是大將軍?你被趕出來?可你這模樣、做派都不像是被趕出家門,窮困潦倒的可憐庶女。」
「那是我有本事,我要是沒有為自己跟我娘撐起一片天,今日我跟我娘早已屍骨無存了。」
「我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曾經欺負過我娘的人好看,有朝一日,給我機會回到將軍府,我一定整得那個可惡的夫人叫苦連天,替我娘報一口冤氣!」
皇甫霽打探道:「你爹是哪個大將軍,你知道嗎?不過當時你年紀這麼小,別說他的名號你不記得,恐怕連名字也不記得了。」
「誰說我不記得?我四歲以後的記憶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我爹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她有些嗤之以鼻的說出原主父親的名諱。
「裴震天?!」皇甫霽有點詫異她爹竟然是威武大將軍裴震天。
她點頭,「是啊,不過我爹長得是圓是扁我可沒印象,我十二年沒看到過他,記憶裡沒有他這個爹的存在,對我來講所謂父親有跟沒有是一樣的。我只記得夫人怎麼欺壓我跟我娘,打雷下雨的天氣把我們母女趕出將軍府,讓我娘在大雨中背著我到處急著找大夫。」顯然她是真的記恨,又提了一次。
「有機會的話,你想怎麼讓那位將軍夫人好看?」感受到她語氣裡的憤慨,他好奇的問。
「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嘗嘗當年我跟我娘受過的苦。」她握拳忿忿地說。
「這樣不是太仁慈了?」要是他,絕對要加倍奉還。
「仁慈?!怎麼會,像夫人那種連喝杯水都有人伺候、一輩子養尊處優的人,給她最好的教訓就是讓她自個兒過日子,沒人服侍,這可是一種慢性折磨,她能調適自然就能釋懷,要是不能調適,這種折磨就會讓她像是生活在地獄般痛苦,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裴子瑜嘴角逸出一抹嘲諷,就好像那位萬惡的夫人就在她眼前一樣。
這還差不多。皇甫霽認同的點頭。
「啊,說這麼多,我差點忘了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來,這個該交還給你了,再放著我怕我又忘了。」她趕緊從她斜背的包包裡拿出東西交到他手上。
皇甫霽驚喜的瞠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兩樣東西,一件是象徵他身份的玉印,另一份便是端王謀反的證據,沒想到竟然在她身上!
「這東西是從你衣服裡掉出來的,我當時順手把它放進我包包裡,一時就忘記了,昨天收拾這包包時才發現,趕緊把它給你送來。」
「謝謝你。」皇甫霽激動的看著手中的這兩樣東西,上頭的封印完好,一看便知她沒有將它們拆開來看,這點讓他有些詫異。
「現在東西交還給你了,我就輕鬆了。」她鬆了口氣道:「好了,任務達成,我回去了,你好好養傷吧。」
「你要走了?」一向討厭女人的他,竟然有點捨不得她離開?他想了想,覺得自個兒是喜歡她臉上那明媚的笑容,看著便會讓他感到心情很好。
她點點頭,「嗯。」
「不急著回去的話,陪我去個地方吧,這裡我不熟,需要一個帶路。」
「敢情你把我當導遊了。」她睨著他手臂上的傷口問道:「不過你能出門了嗎?不怕你的傷口被人撞到?」
導遊?她又說奇怪的詞了。「張大夫今天已經同我交代過,沒事多多走動可以幫助傷口復原。」他再不放出消息,零一他們肯定急死,說不定會以死謝罪,讓三人知道他平安無事是當務之急。
「那就好,好吧,反正我沒事,就帶你到城裡繞繞吧。」
他起身作揖,「有勞裴姑娘了。」
她跟著站起身,「走吧,你想到哪裡去?」
「先跟我說四邊城門在哪裡、縣衙的位置,如果還有時間,順道去趟郊外。」
最近幾日他發現這張大夫的醫館傷藥用量十分重,幾乎是隔天便大量製作一批傷藥,而這些傷藥都是由兩個身形魁梧的男子來取走,付了銀兩二話不說立刻走人,十分神秘。
從那兩名男子腳下所穿的鞋子沾的紅泥看來,他們是由山上下來的,這點很可疑,他想查清楚。
「四邊城門這走起來會累死人的,我先就近帶你去看縣衙跟東城門好了,明天我們再搭馬車去看另外三個城門跟郊外吧,再說,你現在的體力也不允許你走太多的路。」她考慮周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