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爸曾經因為太過信任人而跌跤,以至於到後來其實除了自己之外,我不相信別人,就連你也一樣——不過秋月不同,我和我父親信任她,她是我們的家人……這幾年,公司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績,如果當年不是有秋月在後頭打點一切,我和我父親不會這麼快東山再起。
「公司股票上市那一天,我爸把她叫到面前來,給她股票、讓她升職,並開出支票,要她出國休長假,只要她想去的地方,我和我父親都很樂意支付全額旅費,她需要休息,喘一口氣,但她年假從來沒有動用過。
「十二年了,秋月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但我很明白,她不喜歡商場,她適應得好是因為她的好強,再加上……她的包袱,如果你有辦法將她帶離開公司,休個假什麼的,我會非常感謝你。」
讓她放下工作休個假?還真是一個大難題啊!這女人的個性執拗,很難扭轉,既然沒有辦法讓她放下工作,那麼,他就只能想辦法做一些會讓她開心的事情。
「閣下的金錢觀念,真讓人感到憂心。」秋月看著他遞來的精巧木盒,想著裡頭會是什麼東西?
他從私人島上帶來的東西,比如上回送給她的銀製海豚紙鎮,她愛得要命!
站在公事的立場,她不應該收,但以私人的角度來看,那東西太美,她很難拒絕。
以至於秋月現在看著他的表情,非常為難。收,還是不收?
「你放心,這些東西,不花錢。」聽她語氣涼到透心脾,勞爾就想笑,這女人還真難討好。
「那也是你島上的原住民耗費心思製作的……」她的話,在看見他打開木盒後盡失。
海豚、鯨魚等海洋生物,一直是秋月沒有辦法抗拒的事物。
既上一回的銀製海豚紙鎮之後,這一回,勞爾特地留給她的禮物,是一隻帥氣的小海豹墜飾,大小只有小指節大,非常精巧。
「站在公司的立場,我不能收,但是……謝謝,我很想要。」她連想也沒有,直接收下。
拿禮物時,她的手不經意與他觸碰,她像觸了電似立刻縮手。
「很抱歉。」勞爾自然是發現了,他立刻道歉,沒說明為何道歉,但直視秋月誠懇的眼神,讓她明白了他的道歉所為何事。
這個男人……是細心的。
從不拆穿她的偽裝堅強,明明看過她脆弱的一面,知道她的恐懼,但從不以那些當做武器對付她。
明明她對他的示好排拒,從不給好臉色看。
偏偏她對他的觸碰,卻不感到噁心想吐。
而且經常被他激怒得失去理智,好像回到十幾歲時,那個潑辣、愛大呼小叫的自己。
「很榮幸這份小禮物得到於秘書賞識,那——能不能看在禮物的份上,打破原則幫幫我?」
秋月瞇眼道:「我真的非常討厭加班。」那代表工作做不完,辦事不力!
「偶爾一、兩個小時,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而且在台灣我沒有人可以幫忙,中旻相信你,我想,我也可以信任你,當然待遇比照你上司支付給你的。」
「一小時兩萬加班費,你確定?」秋月真覺得,他有錢沒地方花嗎?
她說什麼都不相信,憑他的財力,會請不到能力比她更好的秘書?他擁有一座島,請個人跟著自己也辦不到嗎?
她不相信!
勞爾聳聳肩,笑了笑。「還好,不貴,馬馬虎虎。」
一小時兩萬台幣的加班費,他竟說不貴,他竟說馬馬虎虎!那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像是付的只是兩百塊不痛不癢,而不是兩萬!
秋月莫名的,覺得很火!
「死暴發戶……」她小小聲暗罵。
勞爾忍笑忍得內傷,他聽見了。
秋月小心翼翼的把那只海豹墜飾收到抽屜裡,抬頭看見電腦螢幕上頭的桌布,是從她定時捐款的鯨豚保護協會網站抓下來,鯨魚浮出海面的珍貴畫面。
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看見協會的留言,捐款一年年減少,保育活動受到阻礙。
其實她小時候的夢想,是想成為一名研究鯨豚的學者,她喜歡大海,喜歡海洋生物,父親生前也鼓勵她往這方面發展。
但後來生活不允許她幻想,十六歲出社會,放棄她原本想念的海洋大學,她念了商職,大學轉念四技夜間部,完完全全定向跟她理想不同的路。
但心中對鯨豚的喜愛沒有減少過,以前薪水不高,又要養活妹妹和支付房租,很拮据,好幾個月才能捐個一、兩千元,後來她薪水穩定了,手邊可以用的錢也多了,便固定每月捐款給協會,雖然對救援和復育活動來說,絕對不夠,但,是她一點點心意。
也是靠微薄的捐款,來宣洩她的壓力。
而眼前這傢伙,他很有錢……
「勞爾先生需要我協助,我自然是全力以赴了。」她改變主意了,既然他肯付,不賺白不賺!「不過我想事先提醒您,我很貴。」
「沒關係。」勞爾掩飾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我很有錢。」故意這麼說,讓她激動的瞪他。
對,他很有錢,所以亂花!
想到他不時寄到公司以車來計算的名產,她就更火大。
「那太好了,如果有需要,一通電話,我立刻到。」為了把錢從他口袋裡挖出來,她很樂意加班!
「留下你的電話給我吧。」勞爾掏出行動電話,向她要私人電話。
她毫不猶豫的,給了他自己的私人手機號碼。
勞爾輸入後,抬頭,看著上鉤還不自知的秋月,咧開嘴,露出白牙笑得燦爛無比。
「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第6章
「呼……呼……」氣喘吁吁、氣喘吁吁,好累,她全身酸痛。
如果現在她手上有一把刀,不用懷疑,她絕對會把刀往勞爾頭上丟過去。
「這、這就是你說,一定要有女伴陪同出席的社交場合嗎?」忍不住了,秋月對著走在前頭的男人咆哮!
眼前所見不是衣香鬢影,不是水泥叢林,而是一片真實綠油油的樹林,耳邊聽見流水聲,空氣很清新,吐吶問可以聞到草木散發的芳香。
他們身上穿的當然不是華美禮服,而是防蚊蟲叮咬的登山裝束,連身卡其色長袖上衣,身上背負安全裝置,有救生衣,還有安全繩……這,算啥社交場合啊?
「沒辦法拒絕啊,我離開台灣十多年,跟這些老朋友太久沒見面了,不答應跟他們來溯溪烤肉,我會被殺。」勞爾站在離她五步遠的上坡,朝她苦笑。「而且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老婆、女友陪,就我一個人,我被勒令得帶個女人來才行,委屈你了。」
當秋月發現他們竟然來溯溪,臉綠了一大半!他們兩人認知的社交場合,完全不一樣!
「你在整我……絕對在整我……」從未參加過這種驚險刺激的活動,這一小時兩萬元的外快,還真是有夠難賺!
「爬得上來嗎?要不要我背你?」勞爾露出白牙,對她笑道。
她累得氣喘吁吁,他卻輕鬆得如履平地,體力明顯的差距讓秋月不甘心!他竟站在前面對她笑,少看不起她!
「不必!」憑著一股倔氣,秋月奮力邁開腳步。
「加油,就快到了。」勞爾在前方為她加油打氣。
原本一同出發的人,早都定光了,經過一早上瘋狂的落水儀式,現在這段山路算是平坦,就快到這條河的源頭了,那些經驗豐富的朋友們,已經先到前方準備烤肉大餐。
以第一次溯溪的人來說,於秋月算是表現的很不錯了,起碼不小心落水時,她沒有尖叫,經過數小時的「洗禮」,她一直忍耐著,沒有發出抱怨不滿。
忍著雙腿的酸痛,秋月堅持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最後,支撐她走完全程的,除了倔強之外,還有對勞爾的憤怒!
這人絕對是在整她!絕對!
可當秋月走到目的地時,看見一個標準游泳池大的湖泊,沉靜的在山林懷抱中沉睡,水色深藍,清澈見底」
湖岸上,早已立起數個大傘,幾個男人打赤膊在傘下喝著清涼的啤酒,烤肉香味撲鼻而來,幾個穿著泳裝的小孩在湖邊較淺處玩水。
她看見一個小女孩跟玩伴追逐,不小心跌了一跤哭了起來,跟小女孩幾分相似的男人湊過去,將小女孩抱起,粗手粗腳的安慰,另一個像是媽媽的女人,拿著藥膏走來,幫小女生在磨破的膝蓋上抹藥。
家庭……突然間,她才意識到這是數個家庭組合而成的玩樂之旅,一股想哭的衝動湧上,但她忍住了,眨掉眼中的淚意。
「阿河你遜掉了!這一段路也讓你走這麼久,出國才幾年就這樣,你完蛋了你!」有人發現他們終於到了,紛紛出聲揶揄他倆。
「哎喲,他帶女人耶,美女在旁,當然小倆口要親熱一下啊!」男人朝同伴擠眉弄眼。
有人發出爆笑。
「才半個小時嗎?笑死我!原來阿河你中看不中用啊!長這麼大一隻,竟然只有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