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意思是?」他挑眉詢問,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把孩子打掉,保住母親。」大大的回答斬釘截鐵。
「把孩子打掉?他可是我的骨血!」他不敢置信的直搖頭。
「康公子,現在不打掉孩子,將來母子都無法存活,你得趕緊做出抉擇。」大夫沉聲提醒。
康軒昂回想起鄒靜語蒼白憔悴的面容,內心天人交戰,腦子亂轟轟的,理不出一點頭緒來。
要他親手扼殺一條小生命,他怎麼可能做得來?
可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妻子的生命漸漸流逝,簡直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他雖然把對鄒老爺的恨加在她的身上,但他無法忍受失去她的日子。
他深吸一口氣,對大夫正色說道:「好,打掉孩子,保住母親。」
他寧願忍受沒有子嗣,也不能冒著失去她的風險。
大夫從藥袋裡拿出一帖藥給他,「這是墮胎藥,趁她現在神志昏沉,趕快叫人煎了給她喝下。」
康軒昂雙手顫抖的接下大夫手裡的藥,感覺手中的重量突然變得沉甸甸的,像是壓在心口上的大石。
他喚來守在門外的小婢,將藥丟給她。「把這包藥煎了,煎好後端來給我。」
「是。」小婢乖順的點頭退下。
小婢在灶房外煎藥,邊煎邊打盹。
春桃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小聲的說:「你累了吧,先到灶房裡小憩一下,我來替你煎藥。」
小婢連忙拒絕。「春桃姐,怎麼好意思麻煩你,而且萬一被姑爺知道,我一定會馬上被趕出府的。」
春桃笑瞇了眼。「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再說,煎藥需要適當的火候,你精神不濟,沒辦法將藥煎好。」
小婢被說服,開心的道謝。「那就麻煩春桃姐了,藥煎好記得喚我。」
「沒問題。」春桃比了個手勢,小婢便安心的進灶房裡去了。
春桃的眼中,閃過一抹莫測高深的光芒,但隨即隱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小婢端著藥進房,交給康軒昂。
這時,鄒靜語也剛好醒過來。
「靜語,該喝藥了。」康軒昂一反平時冷漠疏離的態度,對她好聲好氣的勸誘著。
她慌亂的直往棉被裡鑽。「喝什麼藥?我沒有病,我不要喝藥。」
剛才,她昏睡的時候,隱約有聽到他與大大的談話。
她好像有聽到什麼墮胎藥的……
「為了你的小命著想,你一定得喝下這碗藥。」他掀被,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強拉起來。
「我不要!你突然一反常態,這麼關心我,這其中一定有詐!」她起身下床,卻被他的大手一把拉住。
「既然你不肯乖乖配合,我就跟你直說了,大夫說你的體質不適合有孕,這碗墮胎藥,你一定得喝下。」他目露凶光,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我不喝,我死也不喝!」鄒靜語拚命揮手反抗他,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他也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這麼狠心的想殺死他?」
「我恨你,所以,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他嘶聲狂吼,沒有想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只想吼出內心的痛苦。
殺死自己的骨肉,他的痛苦不亞於她。
「你、你好狠心,他只是一個小生命,他又沒有做錯事,你憑什麼決定他的生死?」她忿忿不平的握拳抗議。
「就憑我是他爹,我有權決定他的生死!」他越吼越大聲,情緒幾乎失控。
「求求你,不要殺死我們的孩子……」自知自己的力氣不如他,她放軟姿態,苦苦哀求。
「不可能!你一定得喝下這碗藥,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他狠戾的跟神,散發出一道駭人的光芒。
鄒靜語感覺背脊竄起一股寒意,讓她從頭冷到腳,全身的血液也彷彿就要凍結成冰。
她突然領悟,就算她逃得了今日,也逃不了明日,不如順了他的意,要殺要剮隨便他。
「好,我喝。」
勉強擠出這幾個字後,她頹喪的倒臥在床上,任由眼淚沾濕了被褥。
淚眼中,她看著他端起湯碗,朝她靠過來……
康軒昂逼她殺死自己的孩子,她恨他,她巴不得從那一刻起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
第10章(1)
康軒昂雙臂抱胸,站在床邊,看著鄒靜語將湯藥喝完。
她那副面如死灰的模樣,讓他感到心痛。
只不過,他不能顯露出一絲心疼不捨的表情,否則,他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你這個殺人魔,我恨你!」
鄒靜語瞪大眼,緊咬著下唇,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吼著。
只是,她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掏光了,因此,吼叫聲也顯得虛弱而無力。
「我是為你著想,孩子若不打掉,你會先活不成。」
他的聲音聽起來平板而沒有高低起伏,實際上,他的內心激動難平。
大夫行醫數十年,他的診斷絕對不會出錯。
他寧可錯殺一條無辜的生命,也不要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這只是你的借口,你恨我,不想要我跟你的孩子,你想娶柳青青進門,我跟孩子只會成為你的牽絆,你想把我唯一擁有的也奪走……」
鄒靜語聲淚俱下的控訴著,每說一字,她就難過得幾乎快要昏厥。
她的痛苦,康軒昂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只是,他必須強裝冷漠,才不會露餡,顯現出自己的軟弱。
「隨便你怎麼想,只要你還活著就好。」他別開眼,不想正視她那張蒼白而毫無血色的小臉。
他們兩人的糾葛,恐怕會一直持續下去。
「如今,我們兩人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請你讓我離開鄒府。」
鄒靜語神情堅定的要求,態度不卑不亢。
「你想離開鄒府?你要去哪裡?」
他想也不想的脫口問,眼中閃過一抹焦急的神色,但隨即隱去。
「我的死活不需要你管,而且,你也管不著。」她緊咬下唇,瞪著他的眼神,像是將他當成仇人一般。
「你確定你要離開鄒府?這裡可是你的家,你一走,鄒府的一切將全部落入我的手裡。」康軒昂微瞇著眼,口吻隱隱帶著威脅及警告。
其實,他有很多心裡話想對她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鄒府如今已經家道中落、家不成家,我再繼續待下去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早點離開。」她心灰意冷的閉上眼,擺明了不想再跟他囉唆下去。
她恨不得馬上消失在他的眼前,她心裡累積的所有怨恨,已經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了。
「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捨得放棄鄒府的一切,什麼事都不管了?」他不死心的再問。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有多麼渺小,而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又有多麼的重要。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恨不得早點離開你。」
憤怒的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燒著,即使她虛弱得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但她的小臉仍傲然的直視著他。
「你想到哪裡?我派輛馬車載你去。」他隨口道,不想就此失去她的音訊。
「不必了,我們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瓜葛。」她急急的拒絕,口氣冰冷。
心已死,她早已不再抱持任何希望了。
「至少,讓春桃送你一程。」他不放心的交代。
「不需要,我只想獨自一人安靜的離開。」所有鄒府的人事物,都只會勾起她傷心的回憶。
康軒昂首次感到詞窮,不知道該怎麼接續下去。
他微掀唇,艱澀的開口,「保重。」只能擠出這一句客套的話。
鄒靜語的唇 辦動了動,最終仍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既然打定主意日後不再相見,道別的話也可以省了。
她舉步維艱的往外走去,每走一步,都覺得全身泛疼,力氣好像漸漸的從身上流走了。
外頭的艷陽高照,然而,她的心卻是冰冷的。
她拖著疲憊又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原想去找爹爹的,沒想到才走沒幾步路,她就倒臥在地上,連移動都有困難。
這時,春桃從門內急奔而出,趕緊將她扶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她邊問邊流淚。
鄒靜語感覺眼皮漸漸沉重。
「春桃,你怎麼跑出來了?是那個男人要你來的嗎?」她身軟氣虛。
春桃直搖頭,「不是,是我有話對小姐說。」
「什麼都別說了,你快點進去吧!」她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
「不!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對小姐說。」她握住鄒靜語的手,眼中含著淚。
她從沒見小姐這麼虛弱過,覺得心疼極了。
「有話……晚點再說吧!我真的累了……」話落,她的身子一軟,再次倒臥在地上。
春桃急急的喚來馬車及車伕,將她載到鄒老爺住的矮房去。
約莫一個時辰後,鄒靜語悠悠轉醒。
「春桃,你怎麼還沒走?」她撐開沉重的眼皮,環顧四周。「是你幫助我來到爹爹住的矮房?」
春桃點點頭。「是的,小姐有難,春桃怎能坐視不管。」
「我的孩子……沒了……」她輕撫小腹,眼淚像湧泉一樣流淌而下。
「小姐,你並未喝下墮胎藥。」春桃靠在她的耳畔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