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一次。」相較於她的筋疲力竭,軒轅諦是一臉游刃有餘的從容,可說起話來卻森冷得讓人心驚。「本王只饒過你這一次,你膽敢再犯相同的錯誤,本王就將你鎖在床榻上,讓你一輩子都下不了床!」月光下,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恐嚇,語氣中充滿說到做到的狠勁。
鈴星聽在耳裡,卻依舊無力回嘴,只能任由他將她攔腰抱起,大步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唉,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能逃出宮,他竟不到一日便找到了她,看來她不只錯估了他的能耐,還錯算了他對她的執著。
先前她還曾想過,也許他不會來找她了,沒想到她梢心策劃的逃脫戲碼不到一日就失敗了,但是她可不能就這樣輕易的讓他帶回宮中,她還有話要問他呢!
「等……等……」
好不容易終於順了些氣,她立刻開口要他停下腳步。
「閉嘴。」
誰知他的回應卻是一句威嚇。
「等等,我……我有話想……想問你。」她才不怕,再一次開口要求他停下腳步。
「有什麼話回到宮中問也一樣。」他的語氣依舊惡狠,渾身的肌肉繃得死緊,顯然正壓抑著巨大的怒火。
雖然他終於找到她,也終於確定她沒事了。可想起她的逃離,他胸口的怒火就是無法平息,這小女人最好可以給他一個非常好的理由!
「如果你現在不停下腳步,將來我還是會想辦法再逃出來的。」她雲淡風輕的說道,語氣卻是格外認真。
「你敢,」軒轅禘瞪大眼,果然瞬間停下腳步。
她彎起嘴角,對他綻放一抹絕美的笑容,知道他始終是疼她的。即使火冒三丈的現在,他仍然願意遷就她,只是她的測試既然有頭,就必須有尾,有些話她就是非問他不可。
「失去我,你的心會疼嗎?」她認真的望著他,望著他又黑又臭卻始終不曾對她說出任何一句重話的俊臉。
「心如果裂了,你說它能不疼嗎?」他不答反問,不明白自己怎能容忍她這麼多。
「世上沒有亙古不變的事,今日你會心痛,他日不見得會有所感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我不可呢?」她繼續問。
「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你少拿這種狗屁倒灶的事來說嘴,這筆賬本王回宮再跟你好好的算,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話是這麼說,他卻依舊為了她,安分的留在原地。
她不禁再次彎起紅唇,並伸手圈住他的頸子。
「今日你得到我,將來便注定會失去我,也許是我壽終正寢離你而去,也許是你為了天下而犧牲我,屆時你的心會比今日更痛,卻還得為了國家強自振作,即使如此,你還是要選擇淪陷得這般深嗎?」
他凝望著她,深深的凝望著她。
「那倘若是本王先走一步呢?」他低聲反問。
她重重一震,竟沒想過這樣的問題。
如果是他先走……
光是想像身旁沒了他霸道的身影、瘋狂的聲音。她的心就狠狠揪疼了起來。
「那麼,我由衷希望那一日永遠不會到來。」她斂下笑容,不自覺地更加偎緊他。
「為什麼?」
「因為我承受不住。」她誠實回道,公平的回答了他的問題。生離,她也許還能聽見他的消息,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可死別卻是什麼也沒有了。
什麼也沒有了。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離開本王?」他噠起黑眸。
「因為我想知道,你值不值得讓我付出一切,為你待在宮中,甚至與其他女人共同擁有你。」
原來她還是會吃味的!
黑眸一閃,軒轅諦不動聲色的繼續問:「你的答案?」
她微微惆悵的歎了口氣,卻也同時露出幸福的笑容。
「我心甘情願。」
他拉高嘴角,也露出笑容,知道一旦她說了這句話,便會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他不在乎其他嬪妃甘不甘願、開不開心,她們一日為妃,只要不犯錯,便終身會是南朝的嬪妃,他絕不會虧待她們,但唯有她,他要她的心廿情願,要她的開開心心,更要她的一生無梅。
「既然如此,本王也向你承諾絕不會比你早走,心碎裂的痛,由我來擔。」他鏗鏘有力的向她保證。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他會許下這種承諾。
生死有命,又豈能任人掌控?然而他的承諾卻還是讓她忍不住熱淚盈眶,因為她知道他說到做到,一旦承諾了,無論是用什麼辦法他都會做到。
他向她索取得太多,卻也付出得更多,夠了,這樣完全夠了,她心滿意足了。
「回宮吧,臣妾想家了。」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頭一次承認自己的身份,也承擔起將來那數不清的責任與麻煩。
「不是籠子了?」他不禁將她摟抱得更緊,也笑得更深了。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她輕聲的,卻也堅定的回答他。
「很好,那本王這就帶你回家。」話還沒說完,他已再次邁開腳步,抱著她向前走去。
而一路上她就任由他抱著,心廿情願的被囚禁在他的懷抱裡。
番外 最初的相遇
天征年間,南朝最絢爛也最腐敗的年代。
有人非山珍海味不食,有人連一碗米糠都食不得,有人非綾羅綢緞不穿,有人窮困潦倒衣不蔽體,有人居於雕樑畫棟之中,有人餐風露宿早已無家可歸──
每一日,都有無數人飢寒交迫,活活餓死。
每一日,都有無數人遭官商欺凌,家破人亡。
每一日,都有無數的生離和死別,哭號和冤屈。
而南朝的王,卻無視百姓水深火熱,唯寄情於酒色財氣之中,朝廷大臣也各自結黨營私,十名皇子間更是暗潮洶湧,內鬥不斷,甚至自相殘殺……
「刺客往這邊逃了,快追!」
伴隨一串嘹亮的嘶吼,雜沓的腳步聲瞬間自四面八方湧來,六名刺客見苗頭不對,只好兵分三路各自逃竄。
黑暗中,就見一名黑影背著負傷的同伴揮刀斬斷四周宮燈,接著當機立斷的躍上宮殿屋脊,打算沿著屋脊逃出宮外。
他們是闇玄門的刺客,奉命刺殺當今太子,不料行動卻失敗了,非但半數以上的同伴因此喪命,還落入重重包圍之中。
如今上百名侍衛正在屋簷底下追趕,他若是單槍匹馬還能殺出重圍,但他最要好的同伴卻身負重傷,他不能帶著他冒險,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帶著同伴在夜色中奔逃。
「灰明,放開我吧,背著我只會連累你而已。」
獵獵風聲中,傳來同伴氣若游絲的低喃,灰明提氣一躍,自宮殿頂端飛躍至一棵大樹上,利用樹枝反彈的力道,借力使力飛躍至另一個宮殿的屋脊上,過程一氣呵成,毫無聲息,絲毫沒有丟下同伴的意思。
「我們可以逃出去的。」他低聲道,語氣堅定。
「就算逃出去,門主也不會放過我們的。」任務失敗的刺客,下場若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灰明明白,卻不願同伴因此喪氣。
「撐著。」向來沉默寡言的他,只好再次出聲為同伴打氣。
「不,我累了……」
身後再次傳來喪氣的低喃,可同時也傳來一股凌厲殺氣,灰明瞳眸驟縮,剎那止步旋身,手中大刀雖然實時擋下迎面而來的刀刃,卻擋不下同時而來的匕首。
電光石火之間,鋒銳的匕首無情沒入心窩,灰明一個悶哼,手中大刀卻已朝同伴手肘砍去,後者險險閃避,過程中不慎踢翻一塊琉璃瓦,琉璃瓦幾個翻滾,便自宮殿屋頂墜落至地。
匡啷一聲,引來更多的侍衛,兩人的行蹤也因此暴露。
一盞燈籠瞬間在屋簷底下亮起,灰明卻是不動如山,宛如一株參天古木佇立在屋脊上,若不是匕首穩穩插在他的心窩,那人真要以為自己失手了。
眼見灰明心窩中上一刀,卻還是屹立不搖的佇立著,那人不由得露出錯愕的表情,不明白哪裡出了差錯。
「為什麼?」灰明波瀾不興的注視著眼前那幾番與他出生入死、視為好友的同伴,感覺到濕熱的鮮血很快就染濕胸前。
「門主有令,闇玄門容不得你。」那人連忙收拾錯愕的情緒,想起灰明深不可測的功夫底子,不由得悄然後退,臉上早已沒有重傷虛弱的影子。
「因為我任務失敗?」
「不,因為你太強了。」那人扭著唇說著,眼裡有譏誚,也有妒忌。「闇玄門不能出現第二個月魄。」
月魄,闇玄門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刺客,卻也是最難以駕馭的刺客,兩年前奪走門主半條命後,便銷聲匿跡,而灰明雖然沉默忠心,卻同樣深不可測。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不會叫的狗才是最駭人,有了月魄這個前車之鑒,門主再也無法容忍被反咬一口,因此才會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從來沒打算背叛。」冷冷月色下,灰明滴水不漏的持著大刀,防備同伴的同時,也防備著蜂擁而來的宮廷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