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什麼事?」
成清寧攤開手,讓荷心替自己擦掉手指上沾到的肉汁。「不樂觀的可能性有兩個,一是不幸被擒,所以我得逃,不吃飽怎麼逃得掉,手腳虛軟地等人來捉嗎?一是嗚呼哀哉,再見先人,肚子飽了好過做餓死鬼。」
「那樂觀的方面呢?」燕北秀被她的論調氣笑了,直接盤腿,席地而坐,他知道自己沒有搶人的動作護衛就不會動他,兩方都無一擊即中的自信。
她笑了笑,眼眸瞇成月牙狀。「我的男人來了,你們全都躺平。」
躺平有兩種,一是死,一是被壓制在地。
莫怪麼兔等匪徒一聽到她「天真」的言語,先是臉色一變,而後齊聲哄笑,認為小娘子太瞧得起自己的男人,他們雖是一群烏合之眾也有三兩三的功夫,想擺平他們可不容易。
「你的男人是誰?」燕北秀是唯一沒笑的人,能動用到西北軍保護的人,其人非富即貴。
「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怪哉!明明吃很多了怎麼還覺得餓,她的肚子是無底洞?
「哈哈!你以為你的男人是戰神秦王呀!還聞風喪膽……」麼兔的笑聲忽地掐斷,聲音乾澀。難道真是……不會的,肯定是湊巧。
這時候,被扔在地上無人看管的女人之一忽然吐掉口中的塞布,高聲大喊,「秦王妃,快救我家公主,要是公主出了什麼意外,你和秦王都難辭其咎……」
唉!這是哪來的草包?成清寧扶額頭痛。
「你是秦王妃?」燕北秀驀地站起身。
「好像是。」她能說她不是嗎?
薩瓦琳和她的侍女們簡直是附骨的水蛭,緊緊攀附著甩不開,自個兒蠢得被人逮住還拖累別人。
「你敢欺騙我——」她居然是秦王之妻。黑紫色眼瞳又深又陰晦,透出一股不死不休的狼性。
「我是騙了你的屋、你的田,還是你的萬貫家財?別亂冤枉我,我可是貞賢善良的好女人。」污水不要往她身上潑。
「你……」他能說她騙了他的情嗎?一見就動心。
「把子,狡狼老大,這是個好機會。」天呀!真走運,剛幹了一票大的,又有頭肥羊送到面前,不宰對不起自己。
「什麼機會?」燕北秀的心緒有點亂。
「拿她去威脅秦王呀!讓他讓出一條道來,讓我們方便行事,還有他打算用多少銀子換回他的王妃。」這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只要肯拿命搏一搏,他們便能獨大西北。
聞言,他像一桶冷水往麼兔頭頂倒下,冷得入骨。「你想找死不要拖上兄弟,秦王是我們惹得起的嗎?」
麼兔獰笑著,「不試試怎知成不成,那個女人你不想要了?」
燕北秀十分掙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找死,可是……若是成了呢?
他也在自我說服中。
但是不等他下決定,麼兔已帶著原先跟著他的匪眾衝向護衛群,想一鼓作氣地捉到秦王妃。「唉!怎麼真的打起來了,明葉。」成清寧悄悄地後退,再退,退到她認為不會受到波及的位置。
明葉一喊即至,「王妃。」
「喂,這拿去。」她拿出一包黃皮紙包著的東西。
「這是什麼?」
「毒藥。」
「毒藥?」明葉一驚。
「待會我一喊出聲,你就順風往對方那些人面上灑去,沾上無事,別吸入就好。」其實也不是什麼毒,死不了人的,頂多涕淚齊下。
「是。」
明葉小心翼翼地站在上風處,微閉著氣。
「兒郎們,往後退十步。」
秦王妃命令一下,所有與匪徒纏鬥中的護衛迅速抽身,訓練有素的退到王妃四周,呈戒備狀。
此時,明葉漫天灑下細小粉末。
隨即,有人慘叫他眼睛瞎了,有人咳嗽不停,有人直打噴嚏,有人的嘴巴麻,衝到最前面的麼兔最為嚴重,他兩眼睜不開的在地上打滾,雙手越揉眼睛越痛。
「好厲害的毒藥……」荷心輕喃。
「快!趁亂把薩瓦琳公主幾人救回來。」真讓她們落入沙盜手中,兩國的和談也就破局了。
沙盜們亂成一團,沒人注意到有幾名西北軍潛入,將綁成粽子的女人們帶走,他們只顧著哭喊著,以為自己中毒了。
遲疑了一下未跟著麼兔亂來的燕北秀反而沒事,他只吸入一些粉末,打了幾個噴嚏就好了,只是覺得那氣味有點嗆鼻。
「把他們全殺了,竟敢對本公主無禮!」
無人動彈。
「你們沒聽見本公主的話呀?他們是盜匪,早該千刀萬剮,我命令你們,誅!一個不留。」不殺了他們無法洩憤,她堂堂東涼國的代戰公主居然不敵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賊,她的顏面何在。
為了女戰神的名聲,他們必須死。
可是她的話不僅沒人聽,還對她視若無睹,薩瓦琳是東涼國公主,而非大明朝的金枝玉葉,軍旅出身的王府府兵豈會聽她調令,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動,為什麼不動,要本公主軍令處置嗎?」敢不聽她指令,事後一人一百軍棍。
「公主是不是搞錯了?他們是我西北戰士,而非你東涼的兵,你這公主威風是要給誰看?」她不是千軍萬馬吾獨往矣,怎麼傳聞與事實不符,這灌水也灌得太過分了,全是水分。
「你……」羞憤至極的薩瓦琳雙頰發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眼中發出赤紅的血光。
「不是去狩獵嗎,為什麼反過來被人獵了?原以為你有自保能力不用擔心,沒想是天大的麻煩,我們錯了。」錯把家貓當老虎,一遇狼群就只有被撕裂分食的分。
「你,一定是你,是你故意把沙盜引到林子裡,讓我們和他們撞個正著。」肯定是她想害她。
這個女人瘋了嗎?產生幻覺。「說要一較高下的人可不是我,你非要比什麼勝負……啊——薩瓦琳你……」
「快,快捉住她,你們這些盜賊,她是秦王妃,手上有你們的解藥……」薩瓦琳冷不防朝成清寧使力一推,大聲喊道。
「王妃——」
第九章 滿身的血(2)
被薩瓦琳用力推出去的成清寧並無防備,她一下子就衝進哭喊不絕的沙盜群裡,還來不及反應,一隻手已準確地扣住她喉嚨,急於搶救她的丫頭和護衛們停住腳步,面露驚恐。
「啊,血——」
血,滿身的血。
她流血了?
肚子好疼……
咦,流血和肚子疼有什麼關係?
「寧兒乖,沒事,你只是在作夢。」一隻大掌輕輕地拍著她,聲音低柔,似是怕驚醒了什麼。
桓哥哥?
成清寧以為她只是在心裡輕喚,卻不知已低喚出聲。
「唉!在吶,桓哥哥陪著你,不怕不怕。」他的寧兒……受苦了。
該死的沙盜,該死的……薩瓦琳!
「不許走……」好累,好倦,她怎麼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比風還輕,快飄走了……
芳療館?!
不對,那是芳療館,又不是芳療館……對了,是在現代的芳療館,她要回去了嗎?街上的景物越來越清晰。
老王牛肉麵、春香餃子館、阿勇鞋店、秀芳嬤柑仔店、正典棉被店、五十年老字號古早味糕餅店、
晶晶書坊、夜老大燒餅、招旺素食餐館……還有周美如?
她的高中死黨,也是芳療館的合夥人之一。
如如為什麼在哭,邊走邊抹淚。
市立殯儀館……誰死了?
一縷芳魂飄呀飄,飄到貼有相片的小靈堂,一名明艷亮眼的漂亮女子正開朗地對著她笑。
可是,她笑不出來,心裡很難過,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相片中的女人就是她。
「怎麼了?真是嬌氣,才受一點點驚嚇就受不了,都當娘了還任性,孩子會笑你的……」
誰當娘了?哪來的孩子?
還是覺得累的成清寧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她正對著一張滿是胡碴的臉,她感覺有點奇怪的用手一撫,「桓哥哥,你的面具呢?」原來是不在了,難怪少了什麼似,不過一半光滑一半凹凸不平的臉也挺好看的。
「忘了戴。」這聲音是沙子磨過的沙啞。
「不戴好,這樣好看。」這才是最真實的他。
「以後都不戴了好不好?」只要她好好地,他什麼都依她。
「嗯,不戴,我喜歡這樣的桓哥哥,咱們是西北的王,不學那小家子氣。」又不是見得人。
見她又要沉沉睡去,臉上一慌的皇甫桓趕緊搖醒她,「和我說說話,別睡。」
「可是我好困……」她好像老是睡不飽。
成清寧想揉揉發澀的眼睛,卻發現她的手抬不起來,渾身乏力得似被抽去全身的力氣,軟綿綿的。
「桓哥哥,我怎麼了,是不是你趁我睡著時偷打我?」打到她骨折了,所以他滿臉愧疚。
皇甫桓想笑,卻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還記得你昏迷前發生的事嗎?不要急,慢慢想。」
「我昏迷……」有嗎?
靜下心,她細細的回想,一幕幕令人驚心動魄的畫面如倒帶的影像一一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