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蓮花池竹亭(1)
笑容瞬間從杜綺玉臉上褪去,因為上官擎宇會問她這個問題便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並不相信她重活一次的事,不然他又怎會對曾經嫁過人、傷過心、對愛絕望過的她問知道什麼叫喜歡嗎。
什麼叫喜歡?
那是一種不知不覺深陷的情感,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寄予他人,不再屬於自己,因喜歡的人喜而喜,怒而怒,哀而哀,樂而樂,既歡喜又可悲。而愛則是不再只是單純的寄予自己的情感,還會期待響應,期待心有靈犀,期待能同心同情。
如果可以,她真心希望自己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什麼叫愛,那麼她上一世也就不會傷得那麼重,恨得那麼深,死得那麼早了。她不自覺的輕扯唇瓣,淒苦一笑。
「怎麼了?」上官擎宇發覺她神情的改變。
「你是不是依然不相信我所說的那些話?」她抬眼看他,苦澀的問道。
「什麼話?」上官擎宇一時沒反應過來。
「夢境、重活一次的事。」
上官擎宇換上認真的神情,慎重其事的朝她點頭,「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他的回答太過出乎意料,讓杜綺玉難以置信,瞠目結舌的瞪著他發傻。
「我相信你。」上官擎宇認真的點頭,再次說道。
杜綺玉眨了眨眼,有些遲疑的問他,「真的嗎?」她依舊覺得難以置信。
「真的。」他再次點頭。
「可是為什麼?」她呆呆的看著他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會相信?」她不由自主的脫口問他。「這麼匪夷所思的事,就連我自己都懷疑那可能是一場夢,又或者我現在正處在一場夢境之中,你為什麼會相信呢?」她想不懂。
「如果那是一場夢又或者你現在正處在夢境中的話,那麼你又為何要這麼拚命的想改變杜家的命運,挽救杜家十年後所要面臨的浩劫呢?」他深深地凝望著她,緩聲問她。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爹娘因忠心而隨杜家離世。」她說。
「那可能只是一場夢。」他提醒她剛剛自個兒說過的話。
「我寧可信其有也不能拿爹娘的性命冒險。」她搖著頭,堅定說道。
「同樣的道理,你問我為何會相信,我亦是選擇寧可信其有。」他告訴她,同時也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
「可我是為了要救爹娘,上官公子又是為何故?」
她依舊覺得不解,如果不是為了爹娘,她絕對不會絞盡腦汁,費心又費力的去與命運爭鬥,太累人也太危險了,一個弄不好可能會連自個的命都賠進去。
「為了救杜家。」上官擎宇告訴她,「杜家的先祖是上官家先祖的恩人,從卿是我的朋友,而你……嗯,好歹相識一場也算是朋友吧。為杜家,為從卿,為你,你覺得這些原故夠不夠?」
沒想到自己竟也在他羅列想幫忙的名單上,杜綺玉有些意外,有些驚訝,但更多的卻是感激與感謝。記憶中,除了爹娘之外,從沒有人無條件無所求的對她好,他是第一個。
「謝謝。」她低聲道。
「其實我也有私心。」上官擎宇搖頭告訴她,「畢竟你的「預言」事關重大,一些預言中的悲劇若是能阻止或改變的話,我何樂而不為?所以,我希望你能暫時住在京城裡,先別回崎州秦嶺田莊去,可以嗎?」
「所以上官公子才會為我安排一個遠房表小姐的身份?」她恍然大悟。
「可以這麼說。」他點頭。
「謝謝,其實我也想待在京城。」她告訴他實話。「秦嶺田莊距離京城太遠,消息閉塞,想找尋令杜家遭難的原因或線索實在太難了,但是待在京城就不一樣了,可以打聽或聽見許多消息,有助於我的回憶。」
「找尋原因或線索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只需要負責回憶再幫忙分析線索就行了。」他對她說。
「要不要我回杜家去,也許能打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猶豫的問道,總覺得照他的安排,自己完全是坐享其成,有些不好意思。
「要打聽杜家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問從卿就行了,若是從卿連我都不肯告訴的事,你認為憑你一個從田莊來的丫鬟能打聽得到什麼?你還是安安分分的待在這裡別給我添亂吧,丫頭。」他立刻搖頭道。
「你瞧不起我。」她有些不服。
「別鬧了,丫頭。」他一臉嚴肅,認真的看著她說:「我是為你好,你忘了杜家四小姐和五小姐都看你不順眼嗎?你回杜家光是應付她們倆的刁難就夠你受的了,你還想打聽什麼消息?還是別自找罪受了,乖乖地聽我的話,懂嗎?」
「好吧。」雖然不服氣,但杜綺玉也知道他說的沒錯,只能聽話。「不過上官公子可不可以別再叫我丫頭?」她有些為難的要求。
「怎麼?」他挑眉看她。
杜綺玉不知如何回答,總不能說他叫她丫頭時的語氣和爹娘叫她丫頭時太像,感覺太過親暱了,讓她有些不適應吧?
「怎麼了?」他又問了一次。
「沒什麼。」她看了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
杜綺玉實在不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就怕上官擎宇誤會她在往自個臉上貼金,明明他沒別的意思,她卻覺得有——雖然她真的沒有。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想還是算了。
上官擎宇還想說什麼,卻見紫衣領著一個丫鬟走上曲橋,正朝竹亭方向走來,他只好暫時閉口,轉頭欣賞蓮池風光,然後在紫衣帶著那丫鬟踏進竹亭時,宛若不經意的適時開口,「這蓮花池竹亭環境清幽,景色優美,平日鮮少人會來此,表妹若想一個人靜靜時,隨時都可以到這裡來。」
這話乍聽下並沒什麼特別之處,杜綺玉卻在反射性點頭回答說聲「好」之後,看見紫衣和那個端著茶果點心的丫鬟同時瞠大雙眼,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震驚神情。
「怎麼了?」她疑惑的問道。
紫衣迅速搖頭恢復正常,另一名丫鬟則趕緊將盤上的茶果點心放到竹桌上,低頭福身後退出竹亭。
「奴婢告退。」紫衣望了二少爺一眼,見二少爺沒有其它吩咐,便跟著告退,轉身退出竹亭後帶著那名丫鬟順著曲橋離開。
「紫衣她怎麼也走了?」收回望向紫衣離去方向的視線,杜綺玉滿臉疑惑的問上官擎宇。
「你有事要她去做?」上官擎宇問她。
杜綺玉搖頭。
「那她留下何用?」
「可是如果待會兒有事呢?」
「那邊有條繩索可有看見?」上官擎宇指著竹亭東側亭柱邊一條垂降的繩子對她說。
她順著他的指向看去,點了點頭。
「有事就拉繩,橋頭的鈴鐺會響,自然會有人過來。」他說。
杜綺玉一陣呆愣,沒想到那條繩子還有這個作用,但是一般的亭子裡會有這種設置嗎?
突然之間,她想起紫衣和另一名丫鬟剛才的反應,然後一個有些不可思議的想法出現在她腦袋裡。
「這竹亭是你私人的地方對不對?其它人若是沒得到你的允許,是不能隨便到這兒來的對不對?」她不由自主的脫口問他。
上官擎宇俊眉輕佻,沒想到她觀察力如此敏銳,這就發現了此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好奇的問。
「你說的話,加上紫衣她們的反應,以及拉繩。」
「觀察力不錯。」他讚許的微笑。
「所以這竹亭真屬於你,上官府內其它人未經你同意,不得隨意至此地?」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沒錯。」上官擎宇悠然自得的點頭應道,以為這丫頭接下來定會好奇的問些有關他怎會有此特權的問題,畢竟他可不是嫡長子,也不是聲名在外、有著顯著功名利祿的上官家棟樑,卻在府中有此特權,任何人聽了都會感到訝異。結果——
「完了。」杜綺玉說。
上官擎宇一陣錯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愕然脫口問道。
「完了,這下子溫姑娘更有理由找我麻煩了。」杜綺玉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之前沒理由時,溫姑娘都能上門找碴,這下我能自由進出上官公子這座私人蓮花池竹亭的事若是傳了出去,溫姑娘應該會氣到發狂吧?!」
聞言,上官擎宇這才明白她與眾不同的反應從何而來,不過她所擔心的事……
「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他蹙眉開口包攬道,但愈皺愈緊的眉頭卻說明了這事對他來說並不好辦。
「算了,」杜綺玉搖頭道:「這件事你別管,我與她同是上官府裡的客人,她不敢拿我怎樣的,倒是你身為上官家人,若是對她做了什麼傳出去的話,不管事情大小都會落個不好。因此你還是專注府外的事,府內的事就交給我吧。」
上官擎宇深深地看著她,自言自語般的低喃道:「男主外,女主內嗎?」
「什麼?」杜綺玉沒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