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了一口氣,他苦笑道:「我動不了。」
「動不了?」
「力氣上不來。」他半邊身子麻了。
「什麼叫力氣上不來?」她小有怒氣,敢情他又在找理由耍無賴了?
臉色稍有好轉的孫子逸仍顯得虛弱。「點穴點太久,氣血堵住了,得慢慢運氣疏通。」
「你現在這樣子怎麼運氣?」就算她不懂武,但是武俠片看得可不少,他的情形根本不允許他動用內力,傷在胸口,一動就傷筋動脈,血流不止。
看她著急的模樣,他反倒笑了。「要麼,你扶我離開,要麼,你讓我留下,我休息一下就有力氣了。」
「你……你是吃定我了!」李亞男氣得咬牙切齒。
「夫妻是一體的,不吃你還能吃誰?」孫子逸還真想吃了她,她此時的嬌媚神態只有他一人瞧得見。
她冷笑著兩手開攻,掐拉他的臉皮。「你要是再在嘴上佔我便宜,信不信我讓你沒臉沒皮。」
他用力點頭,信!她不是正在做了嗎?
可憐的他,還沒把娘子娶進門,夫權己盡喪。
「我累了,不想和你周旋,勉強收留你一晚,天一亮你就得離開。」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
聞言,孫子逸倏地兩眼一亮。「睡你的床?」
「想得美!」李亞男的春蔥纖指指向窗戶下的羅漢榻,她平時都躺在那兒看書。「睡榻。」
聊勝於無。「你要來陪我嗎?」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來的絛紅色繡吉祥如意靠枕。
「自己爬上去。」
傷口會痛加上怕被李家的家丁發現,孫子逸不敢笑得太大聲,但是從他起伏明顯的胸口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非常愉悅。「小小,我頭暈。」
他原本是想博取同情,沒想到手一撐著桌子站起身,頓時感覺四面牆向他壓來,天旋地轉的站不穩。
驀地,一雙纖弱的細胳臂扶住他,旋轉的黑洞才稍微停止,他小心的跨出一步,移向窗邊。
「失血過多的人不能突然站起,要緩緩起身。」李亞男捐過血,知道失衡的感受,心臟的血液送不到大腦,導致腦部暫時性缺氧,平躺一會兒就能恢復正常。
而他的情況和捐血相似,都是大量流失血液,雖然外觀看不出異狀,但身體內的血氧已經短缺。
「小小,你應該去學醫。」她注定是醫藥世家的媳婦,對醫理的瞭解比習醫多年的大夫還深入。
「除非是一代神醫,否則是賺不到大錢的。」她的意思是,醫術好才能千金難求,一般的大夫還是苦哈哈,一年賺得的銀兩還沒她開當鋪一日的收入多,當奸商比當醫者賺錢。
「你呀,真是死要錢。」她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銀子大爺,其他人都得往後排。
「你不要錢?」一將人扶到榻前,李亞男冷不防的放手。
孫子逸沒料到她會突然退開,身子重重地往榻上一跌,他呻吟了一聲,抬手捂著胸口,鑽骨的痛讓他冷汗直冒,過了好一會兒,待疼痛舒緩一些後,他才道:「以後你管家,我……我賺的銀子全交給你打理。」
「睡覺。」她從櫃子裡取出新的被褥,朝他臉上扔去。
他接個正著,同時也扯痛傷口,倒吸了口冷氣。「你不十白我摸上你的床,偷香竊玉?」
李亞男輕蔑地睨了眼他連走都走不穩的身子。「想死趁早,老和尚給我的四顆藥丸有三顆用在你身上,我得留一顆以備不時之需,所以若你的傷口裂開請自求多福。」
這話說得明白,他有色心也沒那力氣,若是強行硬來,他只會死得更快,她不會再救他,牡丹花下死也要看值不值得,一時的快活不是風流,而是找死,聰明人謹之、慎之。
「小小,我是真的想娶你為妻,我心悅你。」說完,孫子逸體力耗盡的閉上眼睛,以緩慢的氣絲運轉週身。
回到床上躺好,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李亞男翻個身,面朝內,有個男人睡在她屋裡,水陣一閉想著要難以入眠了,沒想到再一睜眼,竟然天亮了,窗外的光亮使得一室明亮,她看到兩個丫鬟輕步走動的身影。
「小姐,起床了。」輕霧捧著準備好的衣裙,要伺候小姐更衣。
「那個……」李亞男看向空空如也的羅漢榻。
「什麼?」輕霧偏著頭,想聽清楚小姐在說什麼。
「沒什麼。」走了也好,省得她掛心……掛心?李亞男心口一緊,不願承認她為孫子逸擔心,只是他傷得那麼重,走得了嗎?
「孫少爺是在卯時前離開的。」遞上淨面巾的輕寒輕聲說道。
「是嗎?」李亞男一頓,這才接過巾帕拭面。
「有些氣息不穩,但無大礙。」輕寒補充道。
「那就好。」禍害果然是禍害,生命力堪比小強。
她安心了。
第十章 李家三喜臨門(1)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長長的鞭炮從街口一路延伸到李家大門,朱漆銅門朝內拉開,最後一截爆竹在門口爆開。
滿滿的煙硝味,滿滿的歡笑聲,奔跑的孩子們低下頭撿拾未爆開的爆竹,攏了一手,和同伴比著誰拾得多。
李家有大喜事了。
李家大少爺李明桐考上秀才,李德生大喜,決定席開五十桌大宴賓客,采流水席方式任人吃喝,不論乞丐還是商賈,只要看得起李家的人都可以進來,好酒好菜招待。
同時,今天也是大少爺娶媳婦的日子,兩喜並一喜,一併請客,再多開五十桌席位,湊一百桌吉利的圓滿數字,象徵百子千孫。
李家的媳婦姓段,是「吉祥酒坊」的千金,段老頭嫁女兒高興,便取出女兒一出生便埋下的女兒紅,整整兩百多壇,用四輛馬車載著當女兒的嫁妝。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一一」
喜得美嬌娘的李明桐整日暈陶陶的,走起路來腳步都有點飄,他一手拉著紅綢布牽著新娘子回新房,還沒喝酒就醉了,笑得傻乎乎的,差點一頭撞上門框。
「大舅子,小心點,你還沒敬酒呢!」還沒喝就暈了,真不中用,一會兒他還要一一敬酒。
「喔好,我小心……」李明櫚很快就察覺不對勁,妹妹還沒招贅呢,他哪來的妹婿?是誰偷喝酒犯糊塗,叫錯了人,待會兒得讓人盯著點……他一回頭,陶然的雙眼撞上墨黑的深瞳,他一震,竟有點心虛。
怎麼會是他?這人喊他大舅子會不會太奇怪了,他家妹子和這人怎麼扯得上關係,何況孫子逸還大他一歲呢,這聲大舅子怎麼喊得出口?偏偏他剛才還順口地應了幾個字,他不會被妹妹痛打一頓吧?
親家是不能亂認的,像他娘子的娘家才是他親家,孫家就……是來喝喜酒的,他絕對不能再亂應。
「大舅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趕緊掀蓋頭了,敬完酒後就是人生四大喜之一。」孫子逸看人娶妻好容易,不由得在心裡長吁短歎,他也想笑迎嬌妻入門,大紅被褥裡兩情繾綣,可惜事與願違,他的小悍婦對嫁人的興致不高,一心只想招贅個相公上門。
唉!妻路難,難上天,天遠路迢。
一聽到春宵一刻值千金,李明櫚又暈了,喜孜孜的回道:「好,喝完交杯酒就出去敬酒……」呃!等等,他怎麼又應了?還應得開懷無比,他一定會被凶悍的妹妹打死。
他懊惱的捶著頭,在喜娘的帶領下,和新娘子走進新房,一看到新娘子玲瓏有致的身形,他腦熱得想不起孫子逸是誰,一心只想著這是他的妻子,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什麼大舅子,等妹妹嫁了人再說……啊!是招贅。
呵呵……他酒都還沒喝就神智不清了。
「大舅子,別延遲了,一百桌的賓客正等著你呢!」自告奮勇充當招待的孫子逸聲音略揚的提醒。
一百桌酒席……想到自己三杯倒的破酒量,李明櫚就頭皮發麻。「就、就來了……」
匆匆掀了喜帕,還沒瞧清楚新娘子的美醜,只瞧見一張白白的臉和殷紅小嘴,新郎官就被拉出喜房。
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的人頭……喔,說錯了,是齊聲祝賀的賓客,其中有一大半笑著跟他說恭喜的人他都不認識,而妹妹卻一口一個周老闆、陳東家』王掌櫃地一一打招呼。
唉,身為兄長卻不如妹妹,他太慚愧了,看著妹妹與來客談笑自若,只會死讀書的他下定決心要跟妹妹多多學習,他是長子,要擔一家生計。
李亞男莫名打了個冷顫,感覺不是很好,她抬頭看看天,晴空萬里,湛藍一片。
「大舅子放心,壺中內有乾坤,這叫鴛鴦壺,一邊裝的是酒,一邊是清水,你記得往左轉,保你千杯不醉。」這是孫子逸讓人特製的,連壺裡的酒都是薄酒,不易醉人,免得樂糊塗的新郎官轉錯邊,醉得無法洞房。
看,他多用心良苦,連心上人身邊的親朋都要打點,好增加好感,在必要時候替他說點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