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眸光冷酷的道:「姑娘,救命之恩不言謝,不過他們看到你的長相了,若是讓他們全身而退,以他們下手凶殘的行徑來看,他日狹路相逢,定不會輕易饒過你和你的主子。」寧可錯殺一萬,也不錯放一人,這些黑衣人的做法是趕盡殺絕,看他遍體鱗傷就曉得。
「是嗎?」輕寒似有若無的朝主子的藏身處投以一瞟,而後鳴血劍一抖,嗚咽聲驟起,鳴血驚心。
一陣輕鳴聲過後,身若飛燕的輕寒己和剩餘的三名黑衣人交上手,對手的武藝不可小覷,她以一敵三,漸漸的有些吃力。
其實她的武功並不差,她吃虧的地方在於未曾真正與人生死相搏,她仍保有良善之心,不願輕易殺人,在善惡拉鋸中漸漸落於下風,露出不少不該有的破綻,讓人予以反擊。
千鈞一髮之際,白衣男子出手了,局勢立即逆轉,來不及逃脫的黑衣人死於劍下,命喪當場。
輕寒並未受傷,身上沾染的是對方飛濺而落的血沬,但她身邊的男人卻不一樣,敵人一死,他也跟著倒地,面如白紙,氣息紊亂,全身氣力像在一瞬間用盡。
「嘖!這人也挺陰險的,明明尚有餘力奮勇殺敵,偏偏推你一個姑娘家獨力應付三個兇徒,要不是要危及他的性命了,我看他根本不會出手。」李亞男下了樹,來到輕寒身邊,睨著躺在地上的男人沒好氣的道。
這樣對待救命恩人,肯定不是好人,她救錯人了。
「小姐,他傷得很重。」輕寒這話的意思是,要是再不救人,只怕會傷重而亡。
「還沒死嗎?」果真應了那一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人也是心黑的,凡事心眼多。
「快了。」一息尚存。
「那就等他死了再埋,死無對證,就沒人知曉我們插手這件事,就當他們自相殘殺吧!」免得惹了一身腥。
輕寒一臉為難,「小姐……」見死不救,這樣好嗎?
「別同情他,他剛才還想你死呢!對了,輕霧還在樹上下不來,你去接她。」那丫頭太缺乏鍛煉了,一點逃生本事也沒有,過兩天找棵樹讓她練練,至少要能上下自如才行。
輕霧……輕霧……這名字有點印象,好像是個紮著雙丫髻的小丫頭,她是……她是……李家的……
原本已經昏過去的白衣公子,神智忽然注入一絲清明,他僵硬的手指動了一下,干溫的喊道:「小小?」
聞言,李亞男的身子猛地一僵,秋水般的眼眸瞇成一直線。「你們聽見他喊我什麼了嗎?」這個陌生男子怎麼會知道她的小名?
剛走過來的兩名丫鬟困惑的搖頭,她們只看到他雙手一張,平躺如死屍,這樣的人還能說話嗎?
「小小,喊的就……就是你。」果然是她!他太幸運了,命不該絕。
「有人說話嗎?我什麼也沒聽見,你趕緊死一死,我趁天黑前把你埋了。」李亞男才不想自找麻煩。
男子勉力睜開眼,他看到的是一道道晃動的白影。「李家小小,你要是敢丟下我不管,我做鬼也要纏著你,纏到你無法睡覺。」
李亞男倒抽一口氣,小手握成拳,她最恨被人威脅。「看來你是真的認識我,你是櫚城的哪戶人家?」
「你不先幫我止血嗎?」他的體力漸失,快支撐不住。
「我以為你沒有知覺了。」李亞男惡毒地往他肩上傷口一按。
他痛得緊緊皺眉,反倒清醒了幾分,一張明艷嬌顏映入眼中,他平靜的心湖漾起鍵漪。「我知道你隨身帶著急救藥品,快給我上藥吧!想要我報答,總要我活著才行。」
「你命令我?」李亞男非常不悅。
「不,是請求,一命千金相贈。」
李亞男杏瞳一閃。「聽起來你似乎很瞭解我這個人,我跟你很熟嗎?」
「非常熟……」的仇人。
「聽你這麼說,我不救你都不行,我這人沒旁的嗜好,就是愛財如命。」
李亞男的銀子是打了二十四個死結,沒有利益的事休想從她手裡樞銀子,她可以為了一兩銀子把人家的一家子給得罪光,她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想佔她的便宜?休想!打從她接下李家當鋪後,銀子便是她的罩門,她算得很精,也不容人欺騙,誰欠她的,死都要討,不給就以物抵債,她開的是當鋪而非善堂,沒那麼大的善心普度眾生。
她越長越大,性格就越剽悍,儼然是桐城一小霸,百姓們畏她如虎,便給她起了個「死要錢娘子」的綽號藉以諷刺。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不認識你比較好?」她有預感,他絕對會拖累她,她要離他越遠越好。
「什麼玉珮?」她一怔。
「我們家傳給長媳的傳家玉珮,我當了一兩。」他笑得越來越虛弱,眼神逐漸渙散。
「什麼傳給長媳的玉珮,還當了一兩……」等等,一兩?好像有點印象,似乎是……
李亞男的瞳眸倏地迸出一道精光,「你是孫子逸?!」
孫子逸吃力的舉起手臂,露出一道小小的牙印。「李小小,你不救我,你這輩子就別想嫁人了,除了我,誰敢娶你這個悍婦……」
第四章 山洞過一夜(1)
「我……我暫時還、還不能回府……」
孫子逸完全昏迷前只留下這句話,李亞男只好邊咒罵,邊將人拖到附近的山洞裡。
山洞很深,有個很大的腹地,不比李亞男的院落小,泥沙柔軟不潮濕,真要住起來也十分舒適,稍稍整出床鋪和起居室也能居住,她讓丫鬟為他上藥,又給他吞服了一顆難得的上品療傷聖藥,折騰了老半天才把他這條小命保她當她打算帶著丫鬟打道回府時,孫子逸因為全身是傷,燒得像塊炭火似的,不時發出夢囈,讓她想走都走不了,冷著臉想辦法為他找水降溫。
為免家裡人擔心她久久未歸,她讓輕寒回去報個信,說她有事留在威揚武舶過夜,陪好友朱丹丹,順便把捉到的小兔子送給弟弟,沒失信於他。
輕寒的腳程快,來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時間,還順道帶來簡單的御寒衣物和被褥,以及一些吃食、刀傷藥,兩人合力讓受傷的孫子逸躺在被褥上,他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了,若是磨蹭到地面怕好得慢。
另一方面,李亞男讓輕霧去找朱丹丹串通一下,不過她沒讓輕霧提到孫子逸,只說有要事要處理,以免暴露她一夜未歸的真相,因天色己暗,再回來一趟有所不便,她便讓輕霧在武館住下,隔日要回去再順道去接,才不會露出馬腳。
「你長大了……」變得他想像不到的美麗。
聽到粗啞的聲音傳來,李亞男回頭一看,就見他神往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高聳,當下氣惱得用烤好的甜薯扔他。
其實她錯怪他了,剛醒來的孫子逸雙目還無法對焦,兩眼看出去的視線是一片白茫茫,他眨了幾下眼才慢慢恢復,甜薯丟過來時他是感覺到有異物飛近,這才伸手一接。
但是掌心被這麼一燙,讓他趕緊把東西丟開,以為是被火烤過的石頭,李亞男向來對他沒好感,故意整他也是在所難免。
「那是你的晚膳,扔了可沒得吃。」李亞男惡意地說著,看著「仇人」出醜,她的心情就特別愉快。
「晚膳?」讓他啃石頭?
「難道你還想指望有山珍海味擺在你面前?有甜薯吃就該偷笑了,還是我李大小姐親手烤的,你這白食客多有福氣,祖上積德三代才得餘蔭。」愛吃不吃,餓死最好。
「不是看在千金相贈的分上?」還很虛弱的孫子逸勉強拾回丟在腳邊的「黑木炭」,兩手一掰,黃澄色的薯肉冒著熱氣。
他沒吃過甜薯,嘗試的吃了一口,甘甜在口中化開,也許是真餓了,他一口接一口,很快的吃完巴掌大的甜薯,但仍只有三分飽。
一提到錢,李亞男的態度就變得和善多了。「旁邊有水,多喝點水就不餓了,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凡事克難點。」
給他吃的就不錯了,哪有人像她這麼善良,把仇人當祖宗伺候。
「水……」孫子逸偏過頭一看,伸臂能及的地方放了一顆兩個拳頭大小的野瓜,蒂頭處被切開,裡面的瓜肉刨得乾乾淨淨,以此當盛水的器皿。
水是山泉水,很是甘甜,帶著淡淡的野瓜香,他一口便喝了一半。
「你的人品還能差到什麼程度才會被追殺,還好死不死的遇見我這個見不得人受苦的活菩薩,你說你呀!前輩子是燒了多少高香,這被砍了十八刀還死不了。」
好幾刀差點砍中要害,血流了不少,在瀕死邊緣,這命大的居然還撐了過來,等她給他服了止血生肌的百靈丹,這口氣才得緩,幾無呼吸的氣息正常起伏。
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人都快死了還能回魂,讓她捨了一顆丹藥救命,他欠她的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