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哥,謝了!」孔聿接下,帶著她快步奔離。
被拉出去的莫子歡一臉怒意,偏他緊得像鐵箍的箝握讓她掙不開,不想被扯得摔倒在地,只好被迫賣命跟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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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好一會兒,喘不過氣的莫子歡終於受不了,手用力往後一扯。
「喂,夠了吧?別跑了,放開我!」
微小的力道不足以掙脫他的手,但倒是強調了她的存在。孔聿停下腳步,鬆開手,臉上的紅潮半是因為狂奔,半是窘迫所致。
「情況危急,唐突了姑娘,尚請見諒。」雖然是隔著衣袖抓著,這舉止還是稍嫌腧炬。
讀書人就是這樣,囉哩囉唆的,煩死了!莫子歡翻眼,朝他伸出手。「拿來。」
孔聿怔住。「……拿什麼?」
「饅頭啊!」不等他反應,莫子歡搶走他手上的油紙包,坐上路旁的大石頭,拆開後拿起其中一顆饅頭就開始啃咬起來。
看看空掉的手,再看看她大口吃著他的饅頭夾牛肉,孔聿既覺訝異,又覺得想笑。看來她真的餓壞了。
「你怎麼知道我有饅頭?」
莫子歡連應都懶得應,吃完手上那顆饅頭,又開始啃另外一顆。廢話,找獵物當然要看準什麼人可以下手、值不值得下手,早在踏進店裡時,她就把眾人的衣著和桌上的菜色全瞄了個一清二楚。
面對她的無禮對待,孔聿不以為意,還從包袱裡拿出水囊放到石頭上,然後退到半丈之外坐下,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看到水囊,她毫不客氣地拿起,灌了好幾口水,然後又繼續啃咬饅頭,這和方才回然不同的氣質讓孔聿頗感驚訝。
若說在飯館裡的她清靈得猶如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那此刻的她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原本澄澈一片的水眸流轉著燦爛賠光,即使臉上透著冷淡傲氣不見任何笑容,仍讓那雙美眸妝點了無與倫比的活潑神采。
「你又不是打不過他們,幹麼跑?」一直埋頭猛吃的莫子歡突然開口。「而且一開始廢話那麼多做什麼?直接把他們打倒下就得了?」
要不是這兒只有他們兩個,她那渾然沒拿正眼瞧他的神態還真讓人猜不到她是在對他說話。
「我練的武功是用來防身,不是為了和人爭鬥,出手是迫不得已。何況我是出其不意才得手,若是真的對招,我恐怕敵不過他們。」孔聿解釋,對她的敵意依然百思不得其解,這姑娘真的很討厭他。
「也是,你連輕功都不會。」莫子歡撇嘴。剛跟在他後面跑,早看出他的程度,若不是因為她的內力沒了,不然她又何苦淪落到被這種三腳貓搭救的地步?
內、力——想到這點她就氣。莫子歡咬牙切齒,麗顏佈滿了怒意。那個姓項的王八蛋不知給了她什麼奇怪的藥,毒是緩了沒錯,卻連她的內力也一併化去!
已經九天了,不管她怎麼修練心法,內力就是回不來,要不是這樣,她用得著忍辱負重叫別人請她嗎?老早挑上這種類似的落單書生搶錢逍遙去了。
瞥見身旁的孔聿,那一身文人裝束讓她想到項沛棠,憤恨之情油然而生,將滿腔的不滿遷怒到他身上。
「既然你沒那麼厲害,那就別出手嘛!」她怒聲埋怨。
一番好心反而被罵,孔聿好冤枉。
「他們不是真的要幫你,而是另有所圖。」那兩個武師所打的主意,他連說都說不出口。以為她真的不懂世事,孔聿好心提醒:「姑娘,你別那麼容易相信人,人、心險惡……」
「停——」莫子歡不耐地揚手,制止他再說下去。她好不容易才逃離項沛棠,為什麼老天爺又派了個酸儒來折磨她?「我當然知道他們有所覬覦,不然他們怎麼可能捨得花錢?」
她原本看準藥商是最好得手的目標,有色無膽又小有閒錢,只要對他笑兩下、眨個眼,別說吃他一頓,就連要點零花錢都能手到擒來,沒想到卻引來那兩名武師。
「他們、他們不是只想和你說說笑笑……」孔聿尷尬不已。老天,他要怎麼跟一個純真的姑娘解釋這種齷齪事?
「他們要的是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過了。」吞掉最後一口饅頭,莫子歡抹抹手。「他們想要還得看我願不願給呢,只為了頓飯,划不來。」
以為這樣就能夠得到她,這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簡單了。裝傻和他們談笑,不代表她真會笨到讓他們予取予求。那兩人雖然比藥商難纏一些,但她仍有把握能治得服服帖帖。即使少了內力,她勾誘、欺瞞的本領一點也沒受到影響,加上天生的美色可輕易降低對方的防心,她原本打算吃掉豐盛的一餐後就乘隙開溜,卻被這個強出頭的二愣子破壞計劃,害得她只能坐在路旁吃饅頭。
「你知道?」孔聿詫異低喊。
那……她剛剛和武師的那些對話都是裝出來的?不可能啊,她看起來是那麼的不解世事……在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時,孔聿怔了下,那不容錯認的輕蔑世故讓他開始有點相信了。
看到他的呆樣,莫子歡冷冷地嗤笑——又一個被她外表騙過的人。
「人心險惡,這點請你牢記在心。」用他說過的話反諷回去,她跳下石頭就要離開,走了幾步突然停住,又踱了回來。「給點錢吧,我晚上沒地方住。」沒央求也沒放低姿態,下頷微揚的她驕傲得活像主子在對下人吩咐。
孔聿擰起了眉,不是為了她的態度,而是她所透露的處境讓他擔慮。「你盤纏花光了?沒人跟你一起走嗎?你要去哪裡?路上會不會有人接應你?」
連串的問題聽得莫子歡心煩,就是這樣她才不想和書生打交道。「小器!」她低啐了聲,轉身就走。
第二章
孔聿趕緊追上。
「我不是吝嗇這些錢,而是你自己一個人真的很危險。你打哪兒來的?如果還沒走遠,要不要先回家,等有人能和你一起成行時再離開?」
「不給錢就算了,別問那麼多!」簡直就像項沛棠跟在身邊,煩死了!
「不然你身無分文要怎麼繼續走下去?」無視她的排斥,孔聿鍥而不捨地勸說。
「會有男人願意請我的,不勞多心。」她甜甜一笑,用宣示魅力來證明她所言不假。
孔聿被她突然散發的嬌媚惹得臉紅耳赤,但想到她將找陌生男人攀談的舉止當成家常便飯,神情頓時沈凝了下來。
「而且沒錢你也沒辦法投宿啊。」他希望這一點能讓她心生害怕。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應該沒勇氣自己露宿在外,何況這也是很危險。
沒想到她的回答讓他傻眼。
「也會有男人願意邀我同住,我還可以趁他熟睡時摸走一些錢,一舉兩得。」想到那些被她得手的呆子,她揚起譏諷的笑。
「同住……一間房?」還偷錢?孔聿眼睛瞪得好大,懷疑是自己聽錯。
他不敢相信會從一個粉雕玉琢的可人兒口中聽到這麼驚世駭俗的事,偏她又說得那麼輕鬆自然。這種口吻應該是在討論她繡花技巧有多棒的時候出現啊!
「看人,有些假道學的人會刻意安排兩間房,半夜來敲門我就裝沒聽見。」那落寞離去的腳步聲,都讓她大笑好久。
「那其他的人就、就……」孔聿嚥了口口水,覺得很難啟齒。「就……同睡一張榻上?」再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他根本問不出口。
「睡一起又不會少塊肉,你緊張什麼?」莫子歡睨他一眼。跟別人睡的是她又不是他,而且她挑人眼光很準,避開了那些會霸王硬上弓的人,所以就算同榻也無妨,她一躺上去就裝睡,他們拿她沒轍,頂多只敢偷摸幾把。
這點小利小惠用這些代價去換已經很夠了,再多她就沒辦法接受。越危險的人她越懂得迴避,尤其她現在並沒有抵抗的能力。雖然身體是她的利器,但不代表她會隨便濫用,幾次例外是因出任務時失手被擒不得不藉此解除敵人防備,若非到了危及性命的最後關頭,她絕對不會考慮使出這個殺手鑭。
面對她的理直氣壯,孔聿反倒啞口無言了。因為太過震驚、因為她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太多慮……哪裡是!一個清白的好姑娘不該有那種行徑!
「姑娘,你這麼做是錯的,不能為了一餐一宿就隨便出賣自己,別說睡在一起,你連跟男人攀談都最好盡量避免。」他完全不敢問是否有人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但綜觀而論,她做的事每一件都很不應該。
「不然你要叫我餐風露宿嗎?」莫子歡沒好氣地回道,很想把他打昏讓他閉嘴。她這一路上對書生都避之唯恐不及,沒想到還是招惹上了。「你也是男人吧?那依你所言,別跟我講話。」
「不一樣。」她的伶牙俐齒讓孔聿擰起了眉。「我是真的想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