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將那筆錢分給那些乞丐,然後向那位老爺求來一份工作,雖然沒有錢,他因此獲得更多,也造就如今的天盛商行。
所有的一切皆因老乞丐的死而改變。
嚴觀羽垂下眼,神情滿是懊悔。「我很對不起他……本想給他好日子過,讓他至少能夠安事晚年可是、可是最後居然是我害死他……」
馮懷真輕觸他的手,發現他的指尖顫抖,萬分不捨地包住他的手,給與他溫暖。
「觀羽,我們並不能改變過去的事,只能改變現在,既然你已經不同了,就表示老乞丐對你有好的影響……他的死,至少讓你走回正途,不然憑你的聰明才智只怕會成為另一個禍害不是嗎?」她調侃地說。
嚴觀羽自嘲一笑。「我明白,只是遺憾沒讓他看見成功的我。」放下仇恨後,他的心多了幾分厚道,除非對方不知分寸,否則定手下留情,不逼至絕境。
「他會看見的,一定會的……」溫柔的嗓音安撫了他激動的情緒。
嚴觀羽將臉靠在她肩上,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歎息。
這夜,他們相擁而眠,嚴觀羽卻怎麼也睡不著,靜靜凝視著她。
上蒼能讓他再次遇上懷真,是對他最大的恩惠,他定會好好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傷。
嚴觀羽正在聆聽孫管事稟報商行的事,程奉刀無聲站定在門口。
孫管事見狀,隨即將事情做個結束便離開書房,程奉刀立刻走進來。
「稟主子,石拓已來到北涼城。」
「什麼?!」嚴觀羽眸光一凜,牢牢盯住程奉刀。
「屬下還查出當年馮府內有個長工叫石拓,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
「馮府的長工……」嚴觀羽低頭深思一會兒,問:「人呢?」
「他行事低調,目前行蹤不明。」
「盡快將人帶至我面前。」
「是,主子,另外,京城的人回報王爺已經動身了,預計半個月後將會抵達北涼城。」
「這麼快……他不信任人的個性還真是表露無遺,掌握好他的動向隨時向我稟告,還有,提醒琥珀,從今日起無時不刻都得跟好懷真,不可讓陌生人靠近她。」
「遵命。」程奉刀領命後退出書房。
嚴觀羽起身走到書櫃前,打開一暗匣,從中取出一隻不起眼的木頭盒子,打開後,墨黑中帶著光亮的墨光玉映入眼簾。
為了這顆墨光玉,他險些失去懷真,這次絕不重蹈覆轍。
「司徒競,我輸了你一次就不會再輸第二次,墨光玉以及懷真,我都會護住! 」
他緊握著墨光玉,眼神透著凜凜寒意。
火光,恣意肆虐著——
視線所及全是金色、紅色交織出的火,綢綿密得教人難以透氣。
她能感覺到胸口劇烈起伏,因為這場火而感到錯愕。
不懂為什麼會有這場火,更不明白這種事怎會發生在她身上?
是意外?抑或……人為?!
她明明想走進去,為什麼始終跨不出步伐,為何一下子就轉身逃走?
宅子裡有什麼嗎?她不停地跑、不停地逃,卻不知要躲到何時方可喘口氣,只能持續不停歇地跑著、跑著,直到有人擋住她的去路。
是誰?!
她轉身欲逃,那人將她牢牢抱住,她本能地掙扎著,卻怎麼都掙脫不聞,那種感覺像是被一張網困住了,起初覺得可怕,然而慢慢地那個懷抱逐漸溫暖她,令她不再反抗,最後終於接受。
即使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她依然能感覺自己是安全的,不會再有危險,她能相信眼前的人——正當感到心安之時,抱住她的人忽然消失無蹤,籠罩住她的溫暖也瞬間冰冷,她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張嘴喊叫卻發不出聲音想繼續往前走雙腳也不知被什麼纏繞而動彈不得,只能待在暗無天日的原地顫抖、害怕……她雙手環胸,緩緩蹲下,淚水無聲落下,最後突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憤怒,緊接著大喊——
「嚇?!」
馮懷真自惡夢中驚醒過來,她滿身是汗,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神透著清晰可見的恐懼。
她作夢了,這次清楚聽見自己在夢中最後所喊的那句話——
為什麼你要害我全家?
抹去前額的汗,心頭的震盪仍不停止。
為何她會說那句話?莫非馮府的火並非意外而是……人為?!若真如此,究竟是誰要害他們全家?
馮懷真呆呆坐在床上,直到嚴觀羽的臉映入眼簾才讓她回神。
「觀羽……」她眼神透著一絲無助。
嚴觀羽察覺她臉色有異。「怎麼了?是不是又作惡夢?」
馮懷真本想吐實,可想到前陣子他才為了商行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有空閒,加上是過去的事,便不打算說來讓他煩心。
「夢見你離開我。」
「傻丫頭,我不會離開你,別胡思亂想,待會我請大夫開幾帖安神的藥讓你喝了,就不會再多夢。」
「觀羽,馮府當年為何會發生大火?」
嚴觀羽目光一沉,問:「我們不是說好不要提這件事,你怎會突然問起?」
懷真提到馮府的火便會頭疼欲裂,因此他們說好禁談此事。「是不是最近又夢見過去的事?」
馮懷真瞟了他一眼。「不是,我只是覺得不可能逃一輩子,反正是用問的,只要不去想就不會頭疼,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那場火嗎?」
嚴觀羽默無言。
「是不是我爹得罪什麼人?」她追問。
「你爹樂善好施,不可能會樹敵……」他伸手捧著她的臉,試圖安撫她的不安。「懷真,聽我的話,別再去想了,至少現在不要,你的身體還無法承受回想的壓力,說不定過一陣子那些失去的記憶就會回來了,想太多只會自尋煩惱,我也向你保證,會盡速查明當年那場火的原因,好嗎?」
束手無策的馮懷真也僅能答應。
「乖,累的話再躺一會兒。」
「不,我沒事,你不是要去商行嗎?我陪你去。」
嚴觀羽按住正要下床的她。「最近商行會很忙有些事不方便有女子在場所以你暫時待在府裡,也盡量不要外出。」
「好。」馮懷真心情尚未平復,也就沒追問理由。
「我會盡早回來陪你。」他揉揉她的臉。
「沒關係,公事比較重要。」
「若你悶了,可以找琥珀陪你聊聊。」
馮懷真微笑點頭。「放心,我會照顧自己。」
「等商行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月底我帶你出去玩,我那個關外來的朋友定居江南,還開了一間館子,我們去瞧瞧。」
「月底我們不是要成親,不會太趕嗎?」
嚴觀羽勾起她的下顎,賊賊地笑。「我就說你愛慘了我,非我不嫁了。」
「咦?我、我哪有……」她不爭氣地臉紅。
「記得你還嫌太快,若不是非我不嫁,怎會牢記婚期?」
「我才沒有,再過幾天便是月底,我怎可能會忘記! 」她又不是忘性大的老人家。
「別害羞,這代表你很想嫁給我,為夫十分感動,這段時日的苦心追求總算有了成果,等你嫁過來,為夫定好好疼愛你。」他耍無賴的本事愈來愈高竿。
馮懷真聽得雞皮疙瘩滿身,他不害臊她都替他覺得害羞了。
「你快出門啦! 」
嚴觀羽讓她推著走到門口。「懷真乖乖待在家裡為夫會早點回來陪你。」
馮懷真二話不說把人趕出房關上門又羞又氣地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6章(1)
難得這幾日嚴觀羽用不著她,馮懷真又在嚴府關了幾日,一大早趁著天氣好便想偷偷上街透氣,琥珀卻將她擋住。
「主子有交代,你盡量不要出門。」她向來盡忠職守。
「琥珀,觀羽是說『盡量』,又沒說萬萬不可,對嗎?」她狡獪地抓她語病。
「那就請懷真姑娘『盡量』待在府內。」跟在主子身邊久了,近墨者黑,琥珀亦非省油的燈。
馮懷真苦著一張臉懇求。「可是我好幾天沒出去透氣,真的快悶壞了……今兒個天氣那麼好,最多一個,不,半個時辰就好,觀羽不會知道。」
琥珀皺了眉頭。「不要比較好。」
馮懷真想了一會兒,半是威脅地說:「琥珀,你是要整天防著我,還是讓我外出半個時辰就好?若你不讓我出門,我也不可能就此罷休,肯定會努力想法子偷跑出去,也鐵定不讓你跟,你好好想清楚喔! 」
琥珀非常認真地思考——若讓她偷跑出去自己沒能跟上亦是個麻煩
「只要半個時辰就好,你不說我不說,觀羽絕對不會知情,好不好?好不好?琥珀——」馮懷真勾著琥珀的手臂又搖叉晃地懇求。
琥珀最後不敵她的纏功,終於點頭答應。
「半個時辰?」
「嗯,半個時辰。」她樂不可支。
於是,馮懷真終於如願能夠上街。
「琥珀,我不明白為何觀羽要讓你保護我,我只是個小婢女,會有什麼人對我不利嗎?」琥珀只長她兩歲,個性卻相當沉穩,只有在她吃東西的時候,才能看見她的單純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