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昊點點頭,「我在研究地圖時,對方正好闖入。」
他將地圖捲起,放回暗櫃,再將機關推回、鍾道畫像掛上,牽著她的手走回書桌,示意她一起坐下。
看他不疾不徐的樣子,她為他著急不已,「這寶藏值得你這麼冒險嗎?朱雀城跟祁府的財產已夠祁府一家人揮霍好幾輩子,你真是這麼貪心的人,要財不要命?」她實在難以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人。
「傻丫頭,還是這麼急性子,就不能聽我好好把話說完嗎?就算我不要自己的命好了,我會拿一家人的命去賭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嗎?」他輕擰她鼻頭,氣她這麼不信任自己。
「可是……」
他打斷她的話,「記得我十五歲那年蒙先皇聖恩賜封『昊天神鷹』之名,隨即接下朱雀城主之位這事嗎?」
風紫衣點點頭,雖然當時她還沒進府,但也聽說過此事,卻不解他為何突然說起這件事。
「那年我進京面聖、上廷受封,當夜因聖恩難卻,便在宮中住下一宿,不料在我避過宮中侍衛,於月夜下乘涼時,卻讓我偷聽到一件大事。」祁天昊暗歎一口氣,他到現在還不能確定,這個巧合對他跟祁府,更甚是紫衣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什麼大事?」竟讓他臉色如此難看?
「我見到當時的宰相跟先皇親近的太監兩人行色匆匆,又趁夜躲進後花園,實在太過可疑,便隨後跟上,不料,竟聽見他們談起這寶藏傳說。」
「當時的宰相……不就是現在曹貴妃的親爹,曹國丈?!」她一驚,有些不安,如果大少爺說的「對方」是指曹國丈,事情就麻煩多了。國丈曹憚承為人狡詐,擅使手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過後台硬,是兩代老臣又是皇上的丈人,沒人招惹得起。
「沒錯。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提及十多年前那場宮中大火,因為起火點是冷宮,照理先皇應該不會太在意,但誰知先皇竟大驚失色,急忙前往冷宮,進了一個小房間後讓那太監守在門外,他剛好在外聽到先皇說了一句『幸好,寶藏沒事』。」想起當年,他思緒飄遠。
不過當時的場景有點火藥味,那個太監因為幫了曹憚承好些年,想多要點報酬,因此跟曹憚承起了爭執,才會提到他對曹憚承的貢獻,要不,他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沒這麼簡單,又或許……這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注定要讓他知道,注定曹憚承要失敗。
寶藏?這好像不對……「寶藏就在皇宮?這藏寶圖是騙人的?」
「不是這意思。這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因為我對曹憚承不放心,所以隔天我表面上做出回來朱雀城的樣子,其實是暗中盯著他,想知道他要幹麼。」
眉毛一挑,她取笑的意味很明顯,「大少爺,沒想到你心機這麼深沉,不過是一點不放心,就讓你緊咬曹國丈。」
「什麼心機深沉,我是做事小心。」他立即敲了她額頭一記,「不過我也算是有私心,所以在找曹憚承的把柄。」
撫了撫額頭,她聲音裡透著不滿,嘴上還是問著,「怎麼?難不成他得罪過你?」
「不是我,是先皇的御史大夫、我爹的摯友、視我為己出的乾爹孟欽。」一想起教導他許多的孟欽,他眼裡浮現淡淡的哀傷跟不平。
風紫衣揪起眉,她聽過這個人,「是那個……當年參了曹國丈一本,後來因叛國罪入獄的孟欽?」
這件事在鄉里間流傳好些年,一直還是百姓們津津樂道的八卦,大部分的人都相信以孟欽的為人不可能叛國,一定是因為他參了曹憚承一本,才會被陷害問斬,也因此更多人不敢得罪曹憚承。
「沒錯,但我相信我乾爹是被曹憚承陷害的,所以當年看他偷偷摸摸的跟宮中太監接頭,除了懷疑他的目的之外,主要我也是想趁機找出扳倒曹憚承的把柄。」他不想幹爹一世清名毀在一個奸臣手裡。
「原來如此。」難怪他這麼執著於這件事,他心裡是很為孟欽不平的吧!「對了,你剛剛說寶藏在宮中是什麼意思?」
「就跟妳說不是這意思,妳這丫頭話都聽到哪兒去了!」真是不管長了多少年紀,就是沒長穩重,「當年曹憚承知道寶藏之事後,一直跟太監裡應外合,想要找辦法弄到先皇的寶藏,連我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是過了幾年,當時他們正好在交換信件,我才知道所謂的『寶藏』就是一些信件。」
「信件?你把我弄糊塗了。」怎麼事情越來越複雜?
「我也是,所以我當年偷了曹憚承重謄的信件,才知道原來歌謠所說的藏寶圖是真的,但不是真的失傳,而是由古老的兩大家族分別持有地圖跟鑰匙,每隔一段固定時間,便會回傳家族所在位置,以確保安全,同時謹守非滅國之難不得動用寶藏的祖宗遺訓。」說到這兒,他不得不佩服當年創建紅月皇朝的祖先,這麼做的確是避開有心人覬覦寶藏的好方法,也可避免貪婪的昏君浪費寶藏。只是沒想到,會敗在一個貪心的太監手上。「古老家族,像朱雀城的祁家、玄武城的傳家?」
「嗯,有點像,但跟守護國土的四大家族不一樣,這兩大家族是見不得光的,且得時常移居各地,說來還挺可憐的。」
她懂了,「所以,這些年你時常外出,根本不是為了巡視店舖、拓展事業版圖,而是為了弄清楚曹國丈存什麼心?」
如果是這樣,她心裡多少能釋懷一點,畢竟那個姓曹的實在不是什麼好人,難保他找到寶藏後想幹麼。
「妳說對一半。」瞧了她的黑髮一眼,突地,他起身走到桌前,拉開小抽屜翻找著什麼,只是嘴上沒停,「其實這十年來我還是沒弄清楚曹憚承想做什麼,他這人很狡猾,我只看得出這些年他累積不少人脈,但又沒有大動作,就是想稟報皇上也沒證據,所以,我只能取巧一點。」
她斜睨一眼,又問:「取巧什麼?」
「其一,既然不知道他想幹麼,不如我早一步找到寶藏移走,讓他撲空不就得了;其二,我如果動用人脈也學著他找那兩大家族,以他耳目之廣,必會察覺有異,所以我跟准之每回都等他有動作了,再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手又打開另一個小抽屜,東摸西摸。
「我還是不懂,你剛剛不是說兩大家族會定期寄信給皇上,這不就知道他們在哪裡了,還要找這麼多年?」她盯著他的動作,翻箱倒櫃的……在幹麼啊?
「不,他們跟先皇之間似有暗號,每封信看似平常,這信件所代表的意涵亦是我後來推敲得知的,可惜這早被曹憚承看出來了,所以十年來,我們一前一後在找持有地圖跟鑰匙的人,直到兩年多前,終於有地圖的下落。」右手一摸到東西,祁天昊勾起唇角,握緊,又緩步走回她身邊,只是停在她身後。
「兩年多前……所以,你當年離開是因為……」
「沒錯,是因為準之通知我曹憚承那邊有大動作,為了搶得先機,我當時不得不離開。」他當時也猶豫很久,但若寶藏地圖讓曹憚承拿到實在太危險了,他只好先捨下她。
「那麼你就是在當時拿到藏寶圖的?」他站在她身後不知道要幹麼,風紫衣疑惑的回頭看他,不料他也直勾勾的看著她,她臉一紅,頭又轉回來。「沒錯,只是沒想到還是走漏了風聲。」他手指滑過她的髮絲,幫她順起頭發來。
風紫衣舉起手要阻止,卻被他輕輕拍開,想起往事,臉頰更熱燙,也就由著他,繼續問:「風聲怎麼走漏的你知道嗎?」
「這麼說好了,地圖雖說是由一個家族守護,但族人中只會有一家真正持有,我找上那個持有人時,聽說他已經讓曹家找了不少次麻煩,聽過我的身份跟用意後,便將地圖給我,雖然他自己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自殺了,但難保不會有其它族人看過他跟我接觸,也不曉得我被追殺的時候有沒有被發現身份……」
她一驚,想要轉頭,卻被他的大掌按住。
「別亂動。我當年答應妳月餘便回是認真的……只是沒想到會跟持圖人周旋了一段時日,知道趕不回,便讓准之送了信給妳,妳收到了嗎?」
點點頭,感覺輕輕扯到頭髮,她知道他在幹麼了,他在幫她結髮辮,頓時耳後一熱。「我收到了,但你第二年也不回來,卻連隻字詞組都沒有。」所以她當時生氣,氣他貪玩。
「我被追殺了……別亂動……丫頭,妳就不能乖乖坐好嗎?妳毀了我的髮辮。」這麼些年她毛毛躁躁的個性還是一樣。
風紫衣回頭瞪他一眼,「錯,是我的髮辮。髮辮亂就亂了,你還有心情管這個?你說被追殺是怎麼回事?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