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大家對行雲公子又愛又敬,別說全濮州的女人愛慕他,就連濮州的男人見到他也不喊他喬公子,而是親切地喚他「行雲公子」。
「大娘,那您知道行雲公子什麼時候回來嗎?」
「應該要回來了,我記得每年立春這時候,行雲公子都會回來濮州的……」全濮州人都知道,一年裡有十一個月,行雲公子都與父親喬耆玄外出,只有一個月會住在濮州。
「真的嗎?!」單喜不禁喜出望外,將希望寄托在行雲公子的身上,畢竟阿爹的病至今毫無起色,若是能讓他瞧一瞧,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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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賺錢給老爹治病,單喜天天都得上山撿柴。
隔日,當單喜賣完柴回家時,躺在床上的單老爹正咳得不能自已。
她見阿爹咳症發作,連竹簍都沒放,立即倒了杯溫水端過去。「阿爹,快喝杯水……」
單老爹喝了口水潤喉,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喜兒,回來啦?」
「阿爹,我今天撿了好多柴,賣了不少錢,您看!」她喜孜孜地將錢袋露給單老爹過目。「所以您不用再擔心藥費了,還有……我買了您最愛吃的鮮魚,等會兒我清蒸了給您嘗嘗,好不好?」
「好。」單老爹微笑點頭,也心疼於她的懂事。「喜兒,阿爹讓你受苦了。」
「阿爹,喜兒不苦,只要阿爹的病能好起來,我一點都不苦。」
「好孩子,喜兒真是個好孩子……」單老爹摸摸她,又陡地咳起來。「咳、咳——」
「阿爹!您沒事吧?」她連忙拍拍阿爹的背。
「我沒事……」可一股欲嘔感湧上,單老爹猛地一陣重咳,捂嘴的手掌立即噴滿了怵目驚心的鮮血。
「阿爹!阿爹!」單喜見狀,立即嚇白了一張小臉。
「喜兒……阿爹好怕,如果阿爹死了,你怎麼辦?」
「您別胡說!您不會死的!」
「阿爹不是怕死,可是我的喜兒還這麼小,阿爹若是死了,以後誰來照顧你?你自己一個人過活,能不能吃飽穿暖?」
單喜聞言,心也揪疼了,連忙抹抹臉上的淚珠。「阿爹,不要擔心,喜兒已經夠大了,會照顧自己的……」
單老爹欣慰地道:「好好……喜兒是好孩子,阿爹知道……」
這時,喬家藥堂的掌櫃喬善進了屋,喊著單喜。「喜兒,我來給你爹瞧病了。」
她一聽,振起精神。「阿爹,喬掌櫃來給您看病了,您一定不會有事的。」她趕緊起身迎接掌櫃,他也立即到床邊放下藥箱,給單老爹把上一脈。
「喬掌櫃,阿爹怎樣了?」
喬善表情凝重,退下來與單喜走到窗邊悄聲交談。「單老爹的狀況不好,喜兒,你心裡可要有準備。」
「什麼準備?!」單喜表情一變,驚愕得喘不過氣。「意思是……阿爹會死嗎?」
「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喜兒,你可得準備著了……」
「不、不會的!」單喜不想相信這事實,拚命搖頭,然後憶起還有個人物。「對了,不是還有行雲公子嗎?他的醫術很高明對不對?如果喬掌櫃救不了阿爹,那行雲公子一定有辦法,對吧?」
喬善面有難色。「可是行雲公子……今年不回來了。」
「不回來?!」
「是啊,聽說公子臨時改變行程,所以今年不會回濮州了。」
「怎麼會……」單喜一聽,臉色更加蒼白了,不住地搖頭。「喬掌櫃,你再幫我問看看,說不定只是行雲公子路上耽擱了,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一直追問,好像只要自己不放棄,行雲公子就一定會出現……
「喜兒,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可是這消息是喬家總管告訴我,不會有錯……喜兒,你要堅強,千萬別讓你爹擔心,知道嗎?」
喬善的話斷了單喜最後一點希望,她彷彿知道已是窮途末路,不論再怎麼努力怎麼樂觀,阿爹的病都沒有救了……
她難過地垂下頭,然而下一秒,她又打起精神,堅強地抹去不爭氣的眼淚。
她不能哭。就算行雲公子真的不回來了,自己也必須振作,因為她曉得如果讓阿爹看見她的樣子,阿爹一定會很難過、很捨不得的……
所以她一定要堅強,在這個時候,她絕不能軟弱,不能讓阿爹擔心。
濮州城郊的西邊,有一座鬱鬱蒼蒼的高山。
山腳下有個小村落,單喜的家就在那兒,半山腰有間寺廟,香火頗盛,城裡許多百姓都會上山祈福,更高的山上則是終日煙嵐霧重,據說有猛獸出沒,去年幾個百姓重九登高後,可能是誤入深山給猛獸吃了,至今連屍骨都找不到,除了經驗老道的獵人,沒人敢輕易前往。
平日,她與單老爹會一起上山謀生,但也僅止於寺廟前人煙遍佈之處,父女倆沿路撿柴,單喜還會採些山中美麗新鮮的野花,一起帶到城裡販賣。
長年的經驗讓她習慣山路,也記得上山下山的岔路,就算自己獨自上山也從來不曾迷路。
然而今日,當她為了撿柴再度上山,走在與阿爹一同走過的山路上,忍不住悲從中來,想起父女倆在山裡有過的回憶,眼淚就不可自制地越流越多。
淚眼矇矓間,也不知道何時開始走錯了路,當她察覺不對之時,已經遠離常走的路線,來到山中一處竹林之地。
她沒來過這片竹林,不過聽隔壁的獵戶說過,山裡確實有座竹林,離寺廟不遠,他們會在那裡設置陷阱,偶爾捕些小兔、野雞、山狗等山味。
應該就是這地方沒錯,可是……到底該往哪個方向,她要怎麼回去呢?
第1章(2)
就在單喜左右彷徨之時,她聽見了寺廟的晚鐘沉沉傳來……對了!鐘聲是從東方傳來,只要她往那邊走,肯定能尋到回寺廟的路。
就在她欣喜著快步的同時,忽然瞧見前方路上有道黑影晃動,接著,便是一陣動物的低鳴聲。
聽起來像是被捕捉的小動物……她微皺秀眉,一股憐憫升起,小心地往聲音源頭走去。
走上前,果然看見綠竹相映中,有一個對比強烈的雪白影子。
是狗?還是兔子?
想救他的心思加深,於是她三步並兩步地趕去。當她看清楚那只擁有白色皮毛和尾巴的動物後,卻忍不住「啊」了聲。
這是隻狐狸,全身雪白的狐狸!
白狐聽見她的叫聲,只是揚起黑眸覷了她一眼,又垂下頭、閉上眼,好似很挫折的模樣。
單喜在圖紙上看過狐狸,但從沒見過真的狐狸,別說死的沒有,活的更是沒見過!
至於圖紙上的狐狸,畫的大多是城裡有關狐狸的傳說,諸如狐狸有妖氣,會變身為人迷惑、捉弄人,有的還會吃人!
她曾聽王大娘說過,以前她家隔壁有個游手好閒的男子常常欺負鄰居,後來被一群狐妖化成的頑童修理的事,還有幾年前,城裡有一戶秀才被母狐妖變成的美女迷惑,天天與她住在一起,結果精氣都被吸光,差點賠掉性命……
因此城裡百姓深信世上確實有神仙妖鬼的存在,對野生的狐狸更是望之卻步,沒人敢接近,更別說是捉他了……
不不不——她在亂想什麼?眼前的狐狸不過是只普通動物,他若是只狐妖,怎麼可能被陷阱捕住,還會哀哀叫呢?
想想,她也鎮定下來,蹲下身看他。
白狐的前腿被陷阱夾住了,血跡染紅了他雪白的皮毛,一定很痛吧……
單喜因此皺緊了眉頭,看看左右,看到一根斷竹,忽然靈機一動,立即起身去撿來幾根大小適當的竹子。
「不要害怕,我只是要救你,等等可能會疼,你忍著點……」單喜也不管狐狸聽不聽得懂,逕自溫柔地安撫他,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的好意。
白狐睜開眼睛覷她,卻沒凶她,於是她大著膽子,想辦法把竹子插入陷阱裡,一根、然後再一根……
白狐有時吃痛,不過也只是發出忍耐的低鳴,沒有要攻擊她的動作。
隨著竹子的塞入,也撐開了陷阱,終於讓他的傷腿可從縫隙中抽出。
白狐立刻抽回前腿,一跛一跛地退了幾步。
「讓我看看你的腿吧!」單喜不害怕地向前。她身上有些為了山野勞動而準備的刀傷草藥,雖然人跟動物不一樣,不過或許可以試試。
白狐沒拒絕,只是奇怪地打量她,像是訝異她的好心。
她想,雖然這隻狐狸不是妖,不過或許也有靈性,跟隔壁獵戶養的大犬一樣,聽得懂人話呢!
就當他的打量是允許,單喜跪坐下來,掏出刀傷藥跟自己的手帕,將草藥弄碎了放在手帕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腿,敷上帕子繞了幾圈,最後輕輕地綁了個結。
「好了!」她為白狐包紮好傷口。其實她並沒有把握做得對不對,小臉有些許擔心。「如果行雲公子在,我就會帶你去找他治療了,可惜他不在……不能救你,也不能救我阿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