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前,在雁山攻擊龐樊雲他們,還使得孫昭中箭落崖失蹤的黑衣蒙面人,就是二皇子榮靖的人馬。也就是自那次孫昭被無辜牽連,忍無可忍的龐樊雲終於打破原則,以自己的力量狠狠報復了榮靖,再加上玄熙的適時出手,榮靖便被摒除在太子名單之外。然後,玄熙如願登上太子寶座。
不過,一些舊勢力仍在暗中蠢蠢欲動,不願善罷甘休。即使玄熙已經成為太子,其他各擁其主的人還是在一旁虎視眈眈等待時機要將他拉下。而皇上最近的身體狀況,就是讓他們以為有機可趁的最佳時機。
近幾個月來,皇上上朝處理政事的時間愈來愈短,甚至到了這個月,他已經不再上朝,而他身邊最常陪伴的,則是他寵愛的蘭妃,也就是二皇子榮靖的母妃。可想而知,從未放棄讓自己孩子登上太子大位,甚至九五至尊寶座的藺妃,一定會想盡辦法在病重的皇帝身上下功夫——這也是玄熙費心在防的事。至少到目前為止,蘭妃還沒有成功。而一直將他視為眼中釘、玄熙幫手的榮靖一夥人,除了從未放過機會或明或暗找他麻煩外,近來根據玄熙的持續追查,另一個從開始爭奪太子之位至今便隱藏幕後策畫所有計畫、替榮靖剷除阻礙的大臣,十分有可能就是當今聖上的皇弟——尚王爺!
這就是那日玄熙匆匆派倪秋水來將軍府告知他的訊息。玄熙長久以來的懷疑果然成真。原本他就覺得奇怪,以榮靖那幫人的腦袋和勢力,竟可以做出幾件連他也不得不佩服的高明算計,於是他便懷疑榮靖的背後還有人在操控著。一直到最近,他才終於循線逮到那隻老狐狸的尾巴。
尚王爺,的確是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看透其真面目的老狐狸。
尚尊為人海派、出手闊綽,滿朝文武百官幾乎全與他有相當的交情,而他更喜結交文人詩畫家。在他的王爺府裡,時常舉辦雅士文人的吟詩會,就連他府裡收藏最多的珍寶,也全是世上最有價值的書畫,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為了得到一幅名家的真跡一擲千金。就因為他給予世人這番不逐權奪利的強烈印象,所以即使在之前的太子爭奪戰中,幾乎大部分的臣子都選邊站了,他依然像不受影響地浸淫在他的詩畫之間,沒有人會懷疑他,很少人將他當威脅,只有玄熙……
玄熙向來不輕易相信眼睛看到的事,他要證據。而尚尊的圓融與和善本來就讓他看不順眼;加上他發現尚尊多年以前曾被他父皇奪去所愛,而他至今都未再列正妃,所以他不認為他這皇叔真如他表面看來這麼簡單。於是他盯上了尚尊,然後一層又一層地剝開他真實的身份——一個野心勃勃的尚王爺。
到現在,玄熙總算弄清楚他真正的威脅和對手是誰了。
當然,龐樊雲也明白該提防的對象是誰了。
一次聽完太子之爭的秘辛,孫昭一時瞠目結舌。
好……好複雜!這些人整天忙著鬥來鬥去、要心機、搞暗算的,都不累啊?
原來,這就是她會被禁足、他會忙得不見人影、官護衛會受傷的背後真相。
「……樊雲大哥,是不是只要太子殿下一天沒當上皇帝,我們就一天不得安寧?」回過神,她問得很實際。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她的房門前。龐樊雲既然讓她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不打算再隱瞞她。「對不起,孫昭,妳讓我連累了。」對於她,他有著深深的傀歉。
孫昭忙不迭搖頭。「樊雲大哥,你若把我當家人就別說這種話。」她朝他泛開一抹直丫心的微笑,「而且我很高興你終於肯將所有事情告訴我,至少我不會再埋怨你不讓我出門了,不是嗎?」
龐樊雲看著她全心信賴的笑,心卻一緊,但又很快試著放鬆。「妳要是無聊想找人說話,我可以派人邀請曲老闆到府裡來……」提供折衷的辦法。
孫昭又搖頭了。「不用麻煩了,曲老闆有她自己的事要忙,而且我在府裡也不怕無聊……」神色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樊雲大哥,你不是快回邊關了?他們總不會追去邊關找你麻煩吧?」
龐樊雲微微牽動嘴角,眼底凌厲的光芒一閃。「我不怕他們找我麻煩,倒是妳……」
「好、好,我明白了,我一定聽你的話盡量待在家裡,不讓他們有機會對我下手。」她馬上知道他的意思。可停了一下,她還是忍不住輕鬆道:「樊雲大哥,你有我這義妹的事外面不是很少人知道嗎?而且就算那些人知道了,他們也不會以為我有什麼重要,所以我想你也不必太擔心我。」
樊雲大哥的目標這麼明顯,要說有危險也是他吧?應該是她得擔心他的安危才對吧。
龐樊雲看了看她,接著默不作聲地替她打開了房門。
孫昭沒有移動腳步。「我是不是哪裡說錯了?」捉到他臉上那一絲生硬的表情了。
「……很晚了,快進去休息。」一瞬又恢復平常的龐樊雲,大有要親自將她拎進去的態勢。
怔了怔,聳聳肩。好吧,反正她今天知道的也已經夠多、夠她今晚作惡夢的了。
「樊雲大哥,你明天又要出門了嗎?」及時在他替她關上門前快問。
他頷首。「明天宮裡要舉辦一場狩獵賽,我得參加。」輕輕地為她關好房門。「晚安!」將兩人阻隔在門裡門外。
他退後一步,幾乎可以聽見門後孫昭不滿的嘟囔聲,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而他一直等到裡面的人兒踩著重重的腳步往屋內走去,他的笑容才稍稍收斂。接著他又等到屋裡的燈亮了又滅,裡頭終於沒有了她活動的聲響,他才轉身慢慢踱開。
「妳不重要?這世上大概只有妳這傻瓜才會以為自己不重要……」無奈的低歎飄散在沁涼如水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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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孫昭送了龐樊雲出門後,立刻去看昨天受傷的官祈佑。而經過一夜的休息,官祈佑的臉色和精神已經恢復許多,不過他的傷還必須經過幾天的照料才能痊癒。
孫昭忍不住問起他意外發生時的事,沒想到他只是搖搖頭,並不多說什麼。「小姐,這些打殺的事妳還是別聽。方才將軍也叮囑過小的,該說的他會告訴妳——」
「好吧、好吧,我知道,他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好。」打斷他,並沒有怪他們。她朝他笑了笑,轉頭要何力把藥和粥端上去餵他吃。「官護衛,你好好休息,我晚一點再來看你。」
看來樊雲大哥早就想到她的好奇心還沒完全滿足,肯定會再去找其他人問啊!
離開官祈佑那裡,孫昭怕自己閒下來會想更多——就像昨夜她為了樊雲大哥告訴她的事幾乎失眠——所以她決定去廚房找老尤。
龐樊雲進宮一直到隔天傍晚才回府,不過回來時,身上卻多了幾道傷。
已經在宮裡換了件衣服、做了傷口處理的他,外表看來毫無異狀。孫昭原本也不知道他受傷的事,是要找他一起吃晚飯時,忘了敲門便闖進他的房,這才意外發現的——
她想也沒想地推門進去,正要喚他,忽地躍入眼中的一個裸背令她愕住,接著臉頰燒紅。
「啊……對……對不起……」心怦怦狂跳,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畫面,她慌忙地跳轉過身,一邊結巴地道歉,一邊掩著自己的眼睛。
龐樊雲也怔了怔,穿衣的動作一頓,回頭便看到了孫昭背對著他的身影。蹙眉,但隨即又繼續動手穿衣。
「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語氣尋常。
孫昭臉上的紅潮未退,更羞人的是,此刻她腦中仍浮現著剛才她不小心瞄到的影像……
她趕忙搖搖頭,偷偷深呼吸一口。「我……我是來找你吃飯……」猛地住口。等等,她是不是……還看到什麼了?
她強逼自己冷靜地把才纔的畫面再想過一遍,胸口不禁一顫。她咬了咬下唇,轉過身,不管他更衣完畢了沒,一步步朝他走去。「樊雲大哥,你身上……什麼時候受的傷?昨天嗎?」聲音微微發抖。
如果不是她眼花、閃神了,那麼他左肩胛上多出的繃帶是怎麼回事?
在他身前停住,她仰頭緊緊盯著他。「別騙我,我已經看到了!」忍不住攀著他的臂,不讓他將她唬弄過去。
龐樊雲知道瞞不過,垂眉,握住了她的手,平靜地帶著她向外走。
「這不過是在昨天狩獵時受的一點小傷,不礙事。」說得輕描淡寫。
孫昭仍半信半疑。「讓我看看你的傷。」根本不放心。
因為已經明白他的處境隨時會有危險,所以他此時受傷絕對不單純。哼哼,狩獵就狩獵,他怎麼會受傷?說不定是「某個人」手滑了,不小心砍到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