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陪我吃飯吧,Jing.」
「不用了,我有便當。」
「今天是我生日,你看我連餐盒都拿進來了,還是你最喜歡的日本料亭的茗之月餐盒,中午就陪我吃個飯吧?」
於是她推開靖堯正要打開的那個讓她萬分刺眼的便當,放回便當袋中置於一旁,以生日為由,纏著韓靖堯陪她吃飯。
當然這些過程余雅年都無須知道,她只要知道中午是她陪靖堯吃飯的,她再怎麼努力準備愛心便當,也敵不過她和靖堯朝夕相處的革命情感。
她愛上這個男人好多年了,她不會忘記聽到靖堯即將結婚的消息時,她的心有多痛!雖然她的自尊告訴她,橫刀奪愛是錯的,她也不屑當個背後的小三,但余雅年不配,她擁有的只是韓家長輩對她的喜愛罷了,所以她仍然有機會成為靖堯身旁的女人,也只有她有這個資格。
余雅年扶住辦公桌桌沿,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雖然葉琳之前表現出的敵意讓她難受,但都遠遠不及那被遺落的愛心便當來得殺傷力十足。
她知道自己不夠優秀,不是能輔佐丈夫事業的妻子,也沒有強大的娘家當靠山,她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一顆愛上他、極力討好他的心,以及努力讓他愛上她的堅持……
她費心經營這個家,讓辛苦工作一天的老公回到家後能有一個舒適的空間,她原以為自己做到了,妄想以為這三天兩人的關係有了小小的進展。
而這僅存的成就感,迅速地被葉琳的話抹滅殆盡。
她困難地撐起身體,抬起手接過葉琳遞給她的便當袋,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提把,一步一步向前,才剛走到門口——
「等等,還有這個。」葉琳拿起辦公桌上的保溫盒,一個大步走到余雅年身旁。「喏。」
余雅年垂著眼簾,伸手接過,掌心顫抖著。
葉琳雙手環胸,勾起得意的笑。「這以後都不用再拿來了,你難道不知道靖堯不愛吃點心嗎?真難人驚訝。」
余雅年沒說話,她挺直背脊,離開韓靖堯的辦公室。
她一直以為讓自己努力去愛,就會有深刻的回報。
三年的婚姻。
三年的努力。
不知不覺中,相信愛情成了她戒不掉的癮。
現在,她還能夠再競爭嗎?她還能為自己心心唸唸等待的愛情做什麼努力嗎?
她還能做什麼?
余雅年疲憊地歎了口氣。
當韓靖堯返家時,意外地見到一室漆黑,只有飯廳傳來微弱的光線,也沒看到像以往那般迎接他的妻子。
他拿出室內脫鞋換上,將脫下來的外套和公文包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皺著眉頭走向飯廳。
余雅年怔怔坐著,面對一桌的飯菜,表情茫然。
「你沒聽到我回來的聲音嗎?」男人開口,語氣有些不悅。
余雅年抬頭,眼中閃過幾秒的戒備,而後恢復平靜。「……抱歉,我在想事情,沒注意到……」
男人走到一旁添飯,不悅的話語又扔了過來。「你還有什麼大事可以讓你想到出神?」
余雅年沒說話,扯著嘴角苦笑。是啊,她這樣的人的確不會有什麼大事……
她起身。「我去把在爐子上保溫的湯端出來。」
望著妻子纖弱的背影,韓靖堯莫名感到煩躁,他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只是因為沒人迎接他回家就開始生悶氣。他不等她,直接拿起碗開始大口吃飯。
余雅年端著湯出來,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她看著餐桌上她討厭的豆瓣魚、討厭的芥藍菜、討厭的酸菜白肉湯,這一桌都是她不喜歡吃的料理,卻是韓靖堯喜歡的菜色,他們之間究竟有多少的不同?
男人看到放在餐桌上晾乾的餐盒,冷冷地問道:「怎麼把便當拿回來了?」
余雅年入座,面前放著已經添好的白飯,但她沒動作,只輕聲解釋。「我看你吃飽了,怕便當壞掉,就拿回家自己吃掉了。」
男人沒解釋他怎麼會「吃飽了」,反而提出下一個問題。「怎麼突然來公司?」
余雅年抿了抿唇,拿起碗和筷子。「今天上課時做了些點心,想讓你試試。」
「我不吃點心。」
余雅年垂下眼簾,以前她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
男人因為烹飪課的事而更加不悅了,挑剔的話一句接著一句。「你怎麼還在上烹飪課?真不怕爺爺生氣嗎?還送到公司來?你是想連我也一起被罵?讓爺爺以為我都不管你的安危?」
突然間,這三年從未感受到的厭煩感居然在余雅年心底發酵——
她深呼吸,一口一口吞著白飯,也用力嚥下喉間的苦澀。「我會去退課。」
韓靖堯挑眉。「很好。」
男人開心了,只是這異常的厭煩感卻讓余雅年無法和他同桌共食。
她放下沒吃幾口的白飯。「你慢慢吃,等你吃完我再出來收拾。我不大舒服,先去客房躺一下。」
男人沒說話,看著一桌的菜和她碗裡維持著八分滿的白飯,眼神冷漠。
余雅年站起身,疲憊地看著丈夫。他們還能繼續走下去嗎?他甚至連關心妻子的場面話也不說?
彷彿逃走般,她迫切想離開這個空間。
男人吃著飯,諷刺地問道:「你不是在生氣我沒吃你準備的便當盒吧?」
余雅年停下腳步。「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舒服。」
男人殘忍地、諷刺地勾起嘴角。「那就是在生氣我不讓你上烹飪課,那位老師真教得那麼好?」
余雅年沒回答,她雙手緊緊握拳,直直走向客房。
第4章(1)
連遲鈍的慧慧都能感覺得到雅年很不對勁。
金融管理課的下課休息時間,雅年請小茹下星期到學苑幫她退班,她說她不去上歐巴老師的課了,小茹還開玩笑地問道:「躲爛桃花呀?」
慧慧皺眉,她不懂小茹怎麼會這麼說,但她更好奇的是,雅年明明最喜歡上烹飪課了,怎麼會說不上就不上了?
她看到雅年憔悴的面容和疲憊的眉眼,不禁感到憂心,明明昨天還好好的,還因為準備愛心便當的事很開心……
「雅年你怎麼了?」慧慧擔心地問。
余雅年笑得有些牽強,搖搖頭。「沒事,只是昨天沒睡好,頭有些痛。」
昨晚她睡客房睡得不太習慣,雖然明白逃避無濟於事,但在昨天那樣的情況下,她情願當鴕鳥,至少能讓自己沉澱一下,仔細思考一些事情。
她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單方面的敵意,而放棄她努力經營的婚姻嗎?
她有必要因為靖堯慣常的冷漠而感到心倦嗎?
她的心很亂,理不出半點頭緒,也只能讓自己單獨靜一靜。
慧慧還想多問一些,手機卻突然響起,她轉身接起手機。
「是因為崔可的問題讓你很煩惱?」小茹問。
余雅年勾著無奈的笑。「當然不是。」
對她而言,崔可的示好根本不是最大的問題。
「那是什麼?」
余雅年搖頭不說話。
她看著自己的手,她的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隻簡單的白金婚戒,靖堯的左手無名指上也戴著相同的男款。從靖堯替她戴上的那一天起,除了洗澡,她不曾拿下。
靖堯重視家庭,因為妻子也是家庭的一部分,所以他對她付出的一切是對家人的責任感,而她認為這就是她努力的動力,她以為可以像溫水煮青蛙那樣,總有一天,責任感能昇華為愛情。
昨天在辦公室的那番對話,就算葉琳沒明說,她也清楚感受到她對靖堯的想法。葉琳是那樣優秀、美麗,在探究男人真正的心意前,她想她會先被自己的自卑感給逼死。
那樣的女人在他身旁,她要如何做,他才會發現她的不同?
「小茹,我好累。」
「為什麼?」小茹問。
余雅年再度陷入沉默。
於是,沉默不語就是她最近的狀況。
她還是會將家裡整理得很好,還是會每天詢問陳秘書晚上靖堯有無應酬,她再判斷要準備怎樣的菜色,每頓晚餐順著男人的喜好而變化著。
她依舊每天在門口迎接丈夫的歸來,問著同樣的問題。「先吃飯還是先洗澡?!」然後小心翼翼面對著他。
第二天晚上她就已經回到主臥室,反正靖堯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再睡在客房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最終只會得到「無理取鬧」的冷眼對待。幸好在這個尷尬的時間點,她的月事來了,夫妻間的親密事反而有個緩衝的空間。
若要說其中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她不再幫他準備愛心便當。
他詢問過,她也毫不避諱地回答。「葉小姐說她會準備,她也說你們會在中午時間邊吃飯邊談公事,帶便當去公司,你們會不方便。」
說這些話時,她的心是懸在半空中的,或許她還是有些許期待,期待她的丈夫會說:「我帶便當去公司,關葉琳什麼事?」
只是她的期待終究是落空了,韓靖堯並沒有表達任何意見。
於是,她心裡的不安依然存在著,但至少可以維持表面的平和,反正她向來就不是多話的人,靖堯更不會因為她的沉默而察覺到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