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要為自己而活。
點心屋的工作依然很忙碌,除了每天的點心製作,她還要和崔可研究新的點心,畢竟現在的消費者心思多變,不斷推陳出新才留得住客人。
當然,在研發的過程中,一定會有不同的意見,但崔可和余雅年兩人都是儒雅溫順的人,他們不懂得怎麼吵架,只能拉著對方一字一句慢慢說明,這陣子發展出來的默契看在外人眼裡,也就格外顯得親暱了。
他們的頭靠得很近、臉上笑容很多,眼中都有著對彼此的敬意。
「看到這樣的畫面,外面那個人應該死心了吧?」小茹譏諷地說。
慧慧看著外頭那輛馬莎拉蒂休旅車,沒良心CEO天天都會把車停在點心屋前面,雖然他坐在車上沒進來,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呼,怎麼辦?她怎麼開始有點同情沒良心CEO了?
「他或許是喜歡雅年的……」
小茹搖頭,她對愛情沒有期待和幻想,是走實際路線的。「現實是很殘酷的,我怎麼感覺他只是不甘願輸給崔歐巴?」
慧慧歎氣。「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當然,余雅年也知道某人天天來,但經過那一夜的爭執,她反而更豁達了。無所謂,他要看就給他看,這些對她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
第一天如此。
第一個星期如此。
第一個月如此。
直到有一天,馬莎拉蒂不再出現。
然後某一天,余雅年剛到點心屋來開店,就發現門口放著一束藍色的桔梗花,她彎腰拿起花束,卡片上只簡單寫了個「年」。
這字跡是熟悉的。
她環顧四周,看著店前空蕩蕩的位置,好些天沒來了……
她不自覺歎了口氣,這代表終於結束了嗎?
只是——她想到桔梗的花語:不變的愛。
她扯開一抹苦笑。
第一天,他來到點心屋前,在車子裡看著她,她精神不錯,兩個朋友是她的開心果。
第二天,他來到點心屋前,在車子裡看著她,她精神不錯,和崔可有說有笑。
第三天,崔可拿著一束花,不知道是不是送給她的?韓靖堯突然想到,他未曾送花給雅年過。
第八天,三個女生和崔可在廚房慶祝生日,是唐小姐的生日。韓靖堯皺著眉頭,無助地想到他連妻子的生日是何時都不知道。
第十天,他們愈來愈好,時常在廚房裡開心大笑,雅年還將一坨奶油丟在崔可臉上,顯得很調皮。他想到這三年的婚姻裡,雅年總是小心翼翼的。
第十五天,點心屋推出新產品,兩個人在點心屋外的公告欄和來朝聖的日本粉絲一起合照,連日本電視台都來採訪。他聽到雅年的日文說得很流利,內心感到很驕傲。
第二十天,他看見崔可送雅年回家。
第二十五天,她在小黑板上寫了一行字:熱熱的天,冰涼的焦糖布丁新品大優惠。她的字很有藝術感,圓圓的,像一個個跳舞的馬卡龍。她一個轉身,跌進他專注的凝視裡,她沒有表情,只是淡淡地移開視線,彷彿不曾認識這個人。
他發現當她看著他時,他心跳狂跳,當她挪開視線時,他的心像死去一般。
第三十天,她很好,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比起這三年,多了許多他不曾看過的大笑,人也跟著變得自信許多。這樣很好,雅年找回簡單的自己,不用再對任何人唯唯諾諾,單純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
又過了好幾天,這一天的早晨,韓靖堯來到許多天未來報到的地方。
今天他即將遠行。
時間還早,點心屋尚未開店,他走下車,彎身將手中的花束輕輕放在點心屋門口,然後挺直背脊,從玻璃窗外深深望著她工作的地方。
這樣的生活讓她很自在,這樣很好。
韓靖堯嘴角揚起真誠的笑意,轉身緩步離開。
藍色桔梗花被擺放在店內最顯眼的地方,除了被小心照顧著,它也用最嬌艷的姿態綻放,彷彿在邀請大家一起欣賞它的美麗。
「小寶說他有看到卡片上寫著一個「年」字。」小寶是點心屋的外場員工之一。慧慧很有八卦的精神,送花給雅年的人究竟是誰呢?
「藍色桔梗的花語是不變的愛。」小茹提供信息。
慧慧手指一彈。「哎呀,難道是我們的崔歐巴嗎?他又展開行動了?!雅年不是說已經正式拒絕他了?」
小茹快暈倒了,慧慧的聯想力有時候很兩光。「呿,當然不是,你看,我們最近少了什麼?」
最近少了什麼?
客人沒少、營業額沒少、粉絲團上的按贊數沒少,他們還是忙到小腿快抽筋,那是少了什麼?
慧慧望著屋外。啊,的確是少了一道風景沒錯,天天來報到的馬莎拉蒂似乎已經缺席好些天了。
「難不成是沒良心CEO送的?」
「啊不然咧?」
「雅年怎麼沒把花丟到垃圾桶?」
「笨蛋。」
「吼,你又罵我笨蛋,雅年,小茹又罵我笨蛋啦!」慧慧朝廚房大聲告狀。
小茹望著廚房那抹纖細的身影,知道雅年當然不會把花丟進垃圾桶。
分手是一回事,不愛一個人又是另一回事,她看得出來,雅年還是深深在乎著他,只是把這些情緒壓在心底最深處罷了。
只是在送花之後,某人和某車就沒再出現過了。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推進,經過了炎夏、秋末,一轉眼之間,又過了半年。
余雅年時常走出廚房,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不特定的方向,只是站著、看著。
「你在想他嗎?」一旁的小茹問。
余雅年垂下眼簾。「說什麼呢,我只是在看天氣好不好罷了。」然後轉身回廚房。
小茹望著好友的背影,哪怕幾個月過去了,雅年身上的感傷依然沒褪去半分。
這一天,天氣不好,雨下個不停,客人明顯少了許多,這時點心屋卻來了個出乎意料的客人。
當余雅年聽到小寶說有人找她時,不知怎麼地,她心口猛然一揪,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只是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韓靖堯的媽媽。
她先讓小寶幫忙準備花茶和小點心,叮囑的也都是婆婆喜歡的口味,接著才入座。
「媽,怎麼來了?」
韓家的長輩對她很好,就算之後離婚手續辦妥,走在路上遇到,她還是會稱她一聲媽媽。
韓母拉著媳婦的手。「好幾個月沒見到你,雅年好不好啊?」
余雅年笑著點頭。「我很好,您不用擔心。爺爺呢?爺爺的膝蓋有好轉嗎?」
韓母點頭。「爺爺意志堅強,一直很努力在做復健運動,連醫生都說爺爺是鐵錚錚的漢子,大家都很佩服他呢。」
「那真的很好,復健不容易,爺爺好厲害。」
這時小寶將茶點端來,余雅年幫忙擺在桌上,倒好茶水。
「媽,您試試看,這是我們店裡的咖啡師自己調配的花草茶,還加了薄荷葉,味道很清爽,很多客人都說很喜歡。」
韓母啜了口,點點頭。「嗯,味道的確很好。雅年——」
余雅年仔細聆聽。
「媽知道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很單純,也很平靜,我們也都替你感到開心。但是,如果不是真的想不出辦法了,媽不會來打擾你。」韓母一臉急切,說著說著,眼眶竟跟著紅了。
余雅年皺起眉頭。「媽?」
韓母由皮包裡拿出一張照片,輕放在桌上。
相片裡的人高大粗獷,蓄著鬍子,穿著簡單的格子襯衫和磨損的牛仔褲,背景是在森林裡一棟木屋前。
「六個月前,靖堯離開台北回到新加坡,我們以為他回去掌管新加坡的生意,誰會想到他居然選擇隱居山林。他買了一塊地,還買了一堆木頭,然後開始蓋房子,自己一根木頭一根木頭地蓋,一個曾經這麼開朗的人,怎麼會做這樣的決定?雅年,你救救他好不好?靖堯是在贖罪,對他過去對你不好的事在贖罪,他愛你,只是他不會說,他放棄了你,也等同宣告放棄了他自己……」
韓母哭得很傷心。「雖然他還是可以用計算機處理公司的事,沒讓公司受到任何損失,只是這樣的生活……雅年,你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一切全亂了。
余雅年看著傷心哭泣的婆婆,接著再望向相片裡的他,霧氣緩緩盈滿整個眼眶。
三天後,余雅年整裝來到新加坡。
「夫人、夫人!」接機的人是陳秘書,這半年來,陳秘書也曬黑不少。
「怎麼是你?」余雅年沒想到會是陳秘書來接她。
「當然是我嘍,我原本就是新加坡人啊,後來是跟著老闆一起到台灣發展才去台北的,反正就是這樣,老闆在哪,我就會在哪!但我沒住在木屋裡啦,那裡環境簡陋,我受不了,是老闆才會肯住在那裡!」
雖然他壓根搞不懂他家老闆的想法,把自己搞成那樣是叫放逐還是沉澱?是因為情傷所以才折磨自己嗎?看來老闆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