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到醫院做完檢查就回來了。
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她在白天也沒有腸胃不適的問題,但是一到晚上,兩人在床上親熱到一半,她就爬起來吐……
原因,似乎很清楚了。
「你這麼討厭我嗎?」幽暗的房內,傳來他冷淡平板的聲音。
她躺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緩緩拉了被子蓋住一身冰冷。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
也許就像他說的,她現在說謊都不用打草稿了。
其實他應該也心知肚明,答案很明顯,只因為他曾經和辰直羽在一起,所以她的身體排斥他。
兩個人都沉默了。
他沒有再開口,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她卻知道,如果他在此時開口要求她的諒解……她想她會原諒他,和他重新再來過。
但是,他始終不曾開口要求,對於他和辰直羽之間的事,他一直都當沒有發生過。
他始終還是那個威風凜凜、自信霸氣的平天下……只差他看不見了而已。
她望著他赤裸的背,左肩下方有一條縫合不久的疤痕,也是這一次受的傷。
他身上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傷痕,一再提醒著她,他是死裡逃生的人,他是奇跡般活下來,在張開眼的那一刻就目光不離她,握住她的手的男人……
她要照顧他,一直照顧他,她要看到他完全復原。
第4章(1)
中秋節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現在的天氣忽冷忽熱,陰晴不定,跟他的脾氣一樣古怪。
齊治國在客廳裡擦桌子,平天下坐在一旁,右耳戴著耳機不知道聽些什麼,一雙眼睛空茫茫,一張臉比臭水溝還要臭。
「你連一通電話都不肯打回去,昨天媽打電話來,你也不肯接。媽很擔心你。」她望他一眼,當作沒看到他的臭臉,聲音還是一樣隨和。
他面無表情,把她的話當耳邊風,一聲也沒搭理。
她心裡藏著話,想起以前爸住院,一家子每天都忙著籌醫藥費和住院費,房子抵押貸款,借了不少錢,後來靠著家裡的麵攤才慢慢還清。這會兒……
「天下,媽和阿民要做生意,沒法來看你,心裡已經不好受,你起碼要讓他們安心吧?」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醫治眼睛需要多少錢,就算他這幾年來賺了不少,也真的有別的投資,但是「投資」這種東西有盈有虧,很難保證一定賺錢,她又必須待在他身邊照顧他,無法工作,她其實滿不安的。
「哼……難道打電話回去跟他們說,家裡多了個瞎子,加重大家的負擔,辛苦你們了。這樣他們就會比較安心嗎?」他扯掉耳機,顯然是已經受不了她在一旁絮絮叨叨。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一個失業的瞎子,只靠風險高的投資,未來生活沒有保障,加上醫治眼睛可能需要一筆龐大的費用,現在必須靠家裡的麵攤多賺點錢,以備不時之需。你心裡不正是這麼想嗎?」
她瞇起了眼瞪他,他抓她的心思抓得這麼準,怎麼不去想想阿民和媽有多擔心他?就會鑽牛角尖。
「本來一家人就是不分彼此,互相幫忙的,沒有人把你當作負擔。」
「我不需要靠家裡,叫他們省點力氣。」
「天下……」
叮咚!叮咚——
她正要說他幾句,突然有人按門鈴。要是外來的訪客,除了有記名的親人,其它都得經過大門警衛通知才能進來,他們家登記的也只有媽和阿民,所以這會兒按鈴的,應該是鄰居了。
「會是邵智嗎?我去看看。」她放下抹布去開門。
平天下手裡握著手機,摸著鍵盤,按了幾個鍵……
「是我,幫我把藍氏的股票賣掉,另外買進大通……嗯,沒錯。那筆土地處理得怎麼樣?……不,不再加價。不用急,反正還有時間跟他耗。你等著,他不久就會改變主意了……不用多問,你等著看。」
媽!你怎麼會上來呢?昨天電話裡沒聽你說啊!
媽來了?他聽見齊治國驚喜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緩緩攢眉,對著手機道:「……不,我現在沒有空聽,改天再報告。先這樣。」
他掛掉電話,聽著腳步聲進來。
「天下,媽來看我們了!」齊治國幫忙提了一堆東西進來。
平母一進客廳,就看見兒子坐在沙發裡,身邊的枴杖已經換成手杖。上星期阿國就告訴她,他的腿傷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可以不用枴杖了。
幸虧……腿沒跛了。
「金口少爺,我親自上來看看你是聲音啞了,還是哪裡不舒服?連講個電話都困難。」平母看著兒子的眼睛,不禁紅了眼眶,只有響亮的聲音依舊不改和兒子說話時的嘲弄語調。
「阿國不是每天跟你報告嗎?還需要我講什麼。」他把手機收進口袋裡。
「哼……怎樣,習慣些沒?」看他說話還是和過去一樣,平母一顆發酸發疼的心才稍稍穩定下來。
「摸慣了,沒什麼不能適應。」
「……這會兒你倒是很清楚我想問什麼了。」她皺起眉頭。
「你不就是上來『參觀』你瞎兒子的嗎?」
「你是幾天沒刷牙了,嘴巴這麼臭——」令人火大!
「媽,你帶餛飩上來啊!還有面呢!哇啊,好多菜。」齊治國翻著婆婆帶來的幾大袋子,聲音裡充滿興奮,適時地打斷了一場即將開始的「針鋒相對」。
「餛飩和面都是阿民一大早做的,他說你愛吃,特地給你做的。菜都是自己家裡種的,總比外面買的好。我順便給你帶些種子過來,撒在院子裡,以後就不用買菜了。」平母視線拉回媳婦兒身上,馬上一臉笑容。
「哈哈,我們真有默契,我已經在後院整好一塊空地了,正打算去買種子呢。我先把這些冰起來。」齊治國把幾個袋子提進廚房裡。
「還有這一袋,這是隔壁的福伯給的,聽說這草藥對眼睛好,你先用水下去熬……」平母跟進廚房裡交代。
平天下坐在那兒,靜靜聽著婆媳從廚房裡傳出來的聲音和笑聲,偶爾也跟著揚起嘴角,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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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平母住下來了,睡在二樓房間。
她和平天下依然一起睡在樓下的客房,每天晚上就看著落地窗外不變的一幕景色,維持著平穩的心跳,任思緒飛遠,任他「啃豬皮」……
她身上的睡衣扣子都被解開了,他伏在她身上,咬著她的耳朵,撫摸著她光滑的身子,慢慢他的手往下移……
嗚……惡……
「天下……」她摀住嘴,輕喚了一聲。
平天下不再有動作,雙手離開她的身子,聲音沙啞地說:「你今天忍的時間可真短。」
「抱歉,我一直想到媽在樓上。」她老實說。
他翻身躺到她身側,臉色相當難看。
齊治國爬起來,一面扣扣子,一面等待噁心的感覺壓下去……忍不住轉頭看他。
「你還要試嗎?」
「沒『性』致了。」他冷哼,翻身背對她。
「……那睡吧,晚安。」她拉起被子蓋住兩人,背對他凝望一室幽暗。這種時候她總試著想像一片黑暗的世界,希望能夠體會他的心情。
……他明知道碰她,就會讓她想吐,每天晚上都是他沖冷水收場,為什麼他還是這麼不死心呢?
……他是洗冷水洗上癮了嗎?
……天氣愈來愈冷,她還真怕他會感冒。
……其實他們分房睡,對他比較好吧?
她正想著,明天找機會跟他開口,忽然他長臂橫過來,在被子裡摸著她纖細的腰,緩緩環緊了她。
她立刻感覺背後逐漸升溫,他整個人緊貼著她,沒一會兒又拿剪刀腳夾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在折磨誰啊?她輕輕歎了口氣,像個沒脾氣的洋娃娃任他擺佈。
「天下,你說這房子還在繳貸款吧?」雖然他說不把貸款繳清,是因為利率低,拿現金投資生意比較划算,但她還是抱持質疑的態度。
「嗯。」他嗅著她身上的香皂味,眉心緊鎖,忍不住又啃了她的脖子。
不是不試了嗎……察覺他的手又開始蠢動,她也是任他摸,繼續話題道:「我們把這房子賣掉,租間小房子住好不好?」
「好啊,如果你存心整我這個瞎子,故意找新環境來刁難我,我還有什麼話說?」他撫摸著她的豐滿,手伸進她睡衣裡,掌心貼在她心臟的位置,感受她的心跳……眉頭緩緩皺起。
「唔,你說得也對……我沒考慮到這一層。」她閉上眼睛,想像一片黑暗裡,只剩下記憶來維持對一景一物的熟悉,要他搬離這裡去一個陌生地方重新適應,確實是像故意惡整他……閉上眼的黑暗裡,不久又竄進一條人影,她像受驚似的張眼瞪著一室幽暗。
他察覺她的身體一瞬間的僵硬,隱隱察覺她的心思,他卻把她摟得更緊,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