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她全身都壓在他身上,套裙翻到了大腿根部,修長的雙腿怡好左右分開,夾在男人的腰間,兩人親密貼合在一起,這個姿勢,要多曖昧就有多暖昧,要多令人遐想就有多令人遐想。
不過,此刻瀕臨崩潰狀態的許諾,完全顧不上這副狼狽模樣,她臉色鐵青的瞪著身下的男人,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好痛……」
被她壓著的男人渾然沒有意識到她那惡靈般猙獰的氣勢,眨眨無辜的桃花眼,可憐兮兮地對她說:「小貓,六年不見,你比以前胖多了。」
「裴、杉、宇!」
河東獅吼,顧不得這是大庭廣眾之下,更不及整理自己的禮儀,許諾化身為母夜叉,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領,朝他噴火咆哮。
「你這條死魚!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還以為你早就上西天了,怎麼還會突然冒出來?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萬一我被摔成白癡你賠得起嗎?!你這條臭魚爛魚殺千刀的大笨魚!」
「呃……那個……」有人試圖打斷正在唾沫橫飛的她。
「少囉嗦,沒看見我正在教訓人嗎?」許諾頭也不抬地怒吼回去。
「那個……」
「少……」
乍一抬頭,看見剛才發聲的那人,許諾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隻青蛙。她渾身發抖,俏麗的臉頰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最後變成滿頭密集的黑線。
被從天而降的高跟鞋砸到的男人,似乎有點僵硬地笑著……
他抬起手臂,緩緩地把掛在自己頭上的高跟鞋拿下來……
然後,他走到許諾面前,就像一位王子走向童話中的灰姑娘,雖然這個灰姑娘此刻正騎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而且還把水晶鞋砸到他頭上。
欠下身子,他把高跟鞋送到她腳下,眼角似乎還在微微抽搐……
「許諾,你好,希望你沒有忘記我們今天中午的約會。」
「郝……學……長……」顫聲擠出這三個字,許諾覺得自己就快昏倒了。
第二章
PALLET公司 休息室
「嗚嗚嗚……」哭聲開始如小溪,潺潺而下。
「好了,好了,別哭了。」
「嗚哇嗚哇……」哭聲繼而如大江,洶湧澎湃。
「好了,都是我的錯,不該貿然出現,攪了你和郝學長的約會。」裴杉宇抽出面紙,熟稔地替許諾用力揩著鼻涕。「如果學長誤會我和你的關係,我會親自向他解釋。」
「現在說有什麼用?我敢打賭,學長再也不會理我了。」許諾紅腫著眼睛,抽抽答答地說。
想到剛才那一幕,她心裡就有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
今天是她的倒霉日嗎?好不容易才得到和心上人約會的機會,卻讓郝崇文親眼目睹她如此不雅地騎在一個男人身上並對他破口大罵,更要命的是,她的高跟鞋還不偏不倚地狠狠砸到了他的頭上。
一想起學長頭上掛著高跟鞋的模樣,許諾就不禁悲從中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辛苦維持的淑女形象在瞬間全部化為烏有!雖然當時郝崇文甚麼都沒說,但他一定被她野蠻的樣子嚇壞了吧,一定討厭她了,今後也許再也不想接近她了。
還沒戀愛就已經失戀,愛情就這麼輕易破滅,人生一片黑暗,她還有甚麼可指望的?還上什麼班,賺什麼錢?不如早點回家買塊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小貓,這只是意外,如果他因為這點就不理你,那他也不值得你再為他浪費時間。」
而一切不幸的肇事者,居然還敢在她面前大言不慚。
「什麼意外,全都是你害的!裴杉宇,我警告你,離我遠一點,不准你靠近我身邊三米以內,否則我就買通黑社會,把你先姦後殺,沉屍大海!」全都要怪他!她命中的魔星!只要一碰到他就絕對沒好事,往往還倒霉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居然這麼有精神,那我就放心了。」裴杉宇鬆了一口氣,又露出那股懶洋洋的神情,對她的毒言辣語絲毫不在意。
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即使六年不見,也仍是跟以前一模一樣,不修邊幅,吊兒郎當,十足一個痞子男。當然,這只是她個人的想法,當年在學校裡,這痞子男可是迷倒了大片女生。她至今也無法理解,這副讓人看了就火大的半死不活的樣子,居然也能被那幫女生解讀為——性感的慵懶,所到之處,不是尖叫陣陣就是怪笑連連,當年在學校的風頭居然還強過郝學長。
哼,性感?還慵懶?她呸,她怎麼看他怎麼像磕藥磕多了病入膏肓的小混混。
「小貓,我們有六年沒見了吧,沒想到,你還是和當年差不多,幾乎沒變樣。」
此刻,「小混混」就坐在她面前,整個人窩在休息室柔軟的沙發中,朝她露出遊刃有餘的笑容。隨意的長髮閃著茶色的光澤,十分適合他俊美的臉頰,懶懶的語調,頹廢的樣子和微微下垂的眼角,令他看起來有點像漫畫中的男主角,渾身上下充滿了灰色的慵懶。
可惡,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傢伙有時看起來的確很吸引人。
「最好一輩子都見不到你。」許諾惡狠狠地看著他。「還有,不許叫我小貓小貓的,別人聽了,還以為我們有多好的關係。」
「可是,你不覺得小貓這個稱呼很適合你嗎?尤其是你生氣時,就像一隻渾身豎起毛的小貓咪。」裴杉宇懶洋洋地說。
「裴、杉、宇!」
「好,好,我以後會注意的。」
跟他相處總是覺得特別累,許諾揉著額頭,長長吁了一口氣。
這傢伙……也難怪她看他不順眼,他簡直就是上天派來終結她幸福生活的魔星。兩人的孽緣,源於高一那年,成為同班同學起。
從國小時,許諾就一直是班上的優等生,每次小考輕鬆拿第一,年年穩居寶座,躊躇滿志地升入高中後,原以為可以大有作為,沒想到第一次年級段考就敗下陣來。罪魁禍首就是他——以滿分取得年級第一的裴杉宇,第一天入學就引起轟動的天才少年。
從此只要有他在,許諾就再也沒有拿過第一名,無論她怎樣費盡心血、廢寢忘食地唸書,也只能屈居第二。生平第一次,處處爭先的許諾,遇上了一座似乎無法逾越的高山,無論怎樣努力都不行,爭強好勝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和屈辱。
在這種陰影及壓力下,他幾乎成為她高中三年最大的噩夢,她甚至還有不少因夢到裴杉宇那張得意洋洋的臭臉而半夜驚醒的不快經歷。
最令她嘔的是,會在意會生氣的似乎只有她自己。裴杉宇那傢伙反而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對她的冷言惡語不但不介意,反而嬉皮笑臉,一天到晚打哈哈。讓她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即使一腳把他踩扁跺爛,他照樣拍拍灰爬起來,然後小貓小貓地圍在她身邊叫個不停。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死黨,甚至還一度傳出兩人的緋聞,後來因為許諾暗戀郝崇文的行為太明顯,謠言才不攻自破。
就這樣,三年原本輕鬆愉快的高中生活,就因為有他的介入,才變成此生最令她痛恨的無聊回憶之一。
高中畢業後,許諾以優異的成績和紮實的美工基礎,考入一流的T大建築藝術系。而原本保送入學的裴杉宇,則令人大跌眼鏡地拒絕了校方的邀約,無視眾人痛惜不已的目光,一句「唸書好無聊」,就毅然背起簡易的行李,連大學也不上,周遊各地去了。
第一站直奔西藏,然後便消聲匿跡。
不過,許諾的世界倒是從此清淨起來,她為此不知暗自祈禱過多少回,求上帝保佑,一輩子都不要再讓她見到那個魔星。
然而,四年後,正值大學畢業的許諾突然收到一封發自法國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面只有簡單一行字——小貓,我還活著。下面是龍飛風舞的簽名——裴杉宇。
去死吧!
許諾惡狠狠地把明信片丟進抽屜,好長一段時間,連走路都像做賊般東張西望,一步三回頭,生怕那傢伙又陰魂不散地跳出來干擾自己的生活。然而,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他不但沒消失,看上去還活得頗風流快活的樣子。
更可惡的是,他出現的第一天,就把她有生以來最珍貴的初戀約會破壞殆盡!
新仇舊恨一併湧上心頭,看著這個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男人,許諾恨不得拿把刀把他剁成一百零八塊,扔到海裡喂鯊魚。
「死魚,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沒好氣地瞪著他。
「許諾,不要對我們公司的首席設計師這麼沒禮貌,喔。」突然,門口處董依潔和魏偉相擁而入。
「首、首席設計師?」
許諾從椅子上跳起來,手指發顫地指著裴杉宇,後者則朝著她露出篤定的懶笑。
「是這個痞子男?」
「千真萬確。」
上帝顯然沒有站在她這邊,這句斬釘截鐵的論斷,將她瞬間打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