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喘,好喘。
女人呀,一過了三十,不僅膚質老化得快,肥油囤積得快,連體力也退化得很厲害,想裝年輕都裝不起來,真是好可憐。
終於爬上五樓,回到家門前,連夕葳喘著氣暫時將手上的東西放到地上,然後將斜背在後的皮包拉到身前,低頭翻找著自家大門的鑰匙。
有了,在這裡。
她拿出鑰匙開門,喀喀兩聲,門開了,她先將大門推開,然後半彎腰提起地上的兩袋東西,走進家門,突然一隻手從身後搗住她的嘴,嚇得她驚瞠雙眼,放聲尖叫,但因嘴巴被搗住,發出來的聲音比貓叫聲還小。
砰!大門在她身後被關上,喀喀,還落了鎖。
連夕葳嚇得全身直冒發冷,驚恐萬分,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竟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
為什麼是她?她這一生中沒做過壞事,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
他要劫財還是劫色?要劫財盡量劫,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隨便他搬,如果要劫色的話,她當然會奮力抵抗,可是如果這個變態想先姦後殺,或先殺後奸的話,那她——
緊搗在她嘴巴上的壓力,一瞬間鬆了開來,讓她腦中所有被害的妄想思緒全部打住。
她迅速的轉過身來,同時飛快的往後退到離大門最遠的距離,看著惡徒。
生平第一次,她如遭雷擊,瞠目結舌,感覺彷彿胸口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腳,讓她忘了呼吸。她的心跳急速狂奔,原本停住的呼吸又重新運作,但急促得像是得了氣喘。
她呆若木雞的瞪著他,活像見了鬼。
「好久不見。」惡徒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連夕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臉上血色盡失。
他……怎麼可能會是他?
不可能,他怎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他……柳藍斯……
當紅巨星藍斯……
「怎麼,不認識我了嗎?」她的沉默讓他勾唇微笑,卻是一種毫無溫度的冷笑。「是我變得太多了,還是你得了失憶症?需要我自我介紹,告訴你我們過去是怎麼認識、怎麼相愛,然後最後我又是怎麼被你拋棄的嗎?」
他在生氣。連夕葳空白的腦袋滲入了這個想法,然後逐漸、慢慢地恢復運作。
他真的在生氣,雖然他嘴角帶笑,但眼中卻毫無笑意,只有冷意。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是理所當然的,她忍不住在心裡歎息,畢竟當年她選擇不告而別,而且還選在他最重要、最需要有人陪的時候。
事實上,即使他恨她、怨她、不原諒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她也不會感到訝異,因為這是她咎由自取。可是,她以為經過了漫長的十年,所有激狂的情緒都會被時間沖淡。
她甚至以為他已經完全忘了她,忘了在他年少輕狂時,曾經和一個笨女人同居過半年,短暫的交往過一個月的事,因為從采兒那裡得知,他已經有好多年不曾再提起她。重點是,他的緋聞從沒斷過,永遠都有新戀情。
每次看見他的緋聞,說她的心裡不酸、不澀,那是騙人的。
但是看他人氣居高不下,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引狗仔跟拍,她又好替他開心,因為那代表他真的很紅,很成功。
每次見她為他高興,采兒都會罵她是笨蛋,問她有什麼好開心的?因為她又不是他成功後的受惠者之一——采兒還特別強調「之一」這兩個字,說她是史無前例最笨、最傻的被犧牲者。
每次講到這話題,她都會說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被犧牲了,采兒就會回她一句「真被你氣死」。同樣的對話,在過去十年來,大概重複了一千遍或一萬遍。
十年,時間真的過得好快,距離上回與他這樣面對面,竟然已經過了十年,她——
連夕葳突然露出一個震驚無比的表情,瞠直雙眼暗付。
噢,老天,她現在是什麼樣子?
她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他愈來愈帥、愈來愈有魅力,這是無庸置疑的事,畢竟他是當紅的超級巨星。
可是她呢?
三十一歲,已稱不上年輕,雖然有很多人對她說過,說從她的外表看不出實際年齡,但那都是在她稍微打扮過後的評語,而不是像現在——頭髮也沒梳,臉上連最基本的底妝都沒有上,身穿廉價的T恤、短褲、夾腳拖,一整個就是歐巴桑的感覺!
噢,她想死,她真的想死,她怎麼可以在與他重逢時,讓他看見她歐巴桑的模樣呢?
即使他已經對她沒感覺了,即使他現在是恨她、討厭她,甚至恨不得想掐死她,她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變老又變醜的模樣呀!
一被嚇醒,連夕葳想也不想的立刻把手上的東西丟下,低頭就往臥房裡沖。
藍斯一見她想逃跑,動作比閃電還快,後發先至的將她抓住,一隻有力的手先扣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隨即圈上她依然纖細的腰身,有如鋼鐵般堅定不移的將她整個人箍進懷裡。
「你還敢跑?」他低下頭,咬牙切齒的朝她低斥。
「你放開我。」連夕葳低著頭不敢看他,仍不斷地掙扎。
「這輩子你都別想!」藍斯氣到臉都綠了,空出一隻手想抬起她的臉,怎知她卻不斷地閃躲,死都不肯抬起頭來。
「不要。」她還說。
他下顎緊繃,急得差點飆出髒話。「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嗎?」
她倏然停止掙扎,沉默了下,才細聲回道:「不是。」
「不是的話,為什麼你一直低著頭,不肯抬頭看我?」
「我……很醜。」
「什麼?」他第一次目瞪口呆,茫然的瞪著她的頭頂。
連夕葳盯著自己的雙腳,忽然發現她的十根腳指頭上,有一半的指甲油都脫落了,沒脫落的也因為新長出來的指甲而剩下半截,簡直不修邊幅邋遢到爆。
她之前怎麼沒注意到腳指甲該補擦指甲油了呢?好慘!她現在不只是個歐巴桑,還是個邁遢到爆的歐巴桑,她好想哭,嗚∼
「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不可以麻煩你再說一遍?」藍斯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還要她再說一遍自己很醜嗎?算了,反正這是事實,而且以他箍住她,像是死都不肯放手的態勢,她已無路可逃,只得面對現實。
「連夕葳?」他催促著。
她終於抬起頭來看他。他真的好帥,比十年前帥上一百倍,不,一百萬倍!
想想也是,現在的他可是個天王巨星,走到哪兒都會造成交通癱瘓的超級巨星,甚至國際級的雜誌將他封為亞洲最性戚迷人的男人,他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相較於她……算了,再想也只是徒惹自己傷心罷了,不要再想了。
「我變老、變醜了,你心裡一定是這樣想的對不對?」她輕咬下唇,垂下眼,低聲開口。「我從沒想過會讓你看見我現在這個模樣,不過,如果我稍微打扮一下,感覺會比現在好很多。我本來想……我以為——」她一頓,搖了搖頭,重新抬起眼來看著他。
「總之我不會跑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藍斯不發一語的瞅著她,腦袋裡想的都是她剛才沒說完的話。她本來想什麼?又以為什麼?
「不要把話說一半。」他開口要求。
她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那不重要。」
「重不重要由我決定。你本來想什麼?」他執意問到底。
「你先放開我。」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一點也沒有改變,仍是那麼的強硬與霸道。
「我本來想回房間稍微整理一下儀容的。」她不滿的瞪他一眼。「所以我說了,我不會跑,你可放開我了。」
他若有所思的瞅她一眼,再問:「你以為什麼?」
她再瞪他一眼,知道拗不過他,決定豁出去,把心裡的話全說出來。
「我以為我可以靠打扮來掩蓋自己已經變老的事實,以為這樣做就能維持在你心中的美麗形象,我根本就不該這樣以為,因為在你心中,我可能早就已經跟美麗這兩個字扯不上邊,而是沒心沒肝、冷酷絕情的代名詞了,我說得對嗎?」
「當年你為什麼要離開我?」藍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不答反問。
她眉頭輕蹙,猶豫著,沒有馬上回答他。
「是因為孩子的關係嗎?」
連夕葳呼吸一窒。雖然她早該想到,他能找到這裡來,八九不離十也一定知道了兒子的存在,但是聽他開口道出,她的腸胃還是忍不住糾結了下。
「是采兒告訴你的嗎?」她低聲問。
「她什麼都沒說,而我也還沒找她算這筆帳!」他咬著牙說。
「不是她的錯,是我求她什麼都別說的。」她迅速的對他坦白,不希望他錯怪采兒。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是因為孩子的關係嗎?」解鈴還需系鈐人,鎖了他整整十年的心結,他要她親手為他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