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谷嘉華,關關和蕥兒這兩個「黑心貨」結成同盟國,當然,起因是受了委屈,是被谷氏小白花苦苦進逼。
話說谷嘉華完完整整地把嫁妝從沈家抬回谷家,而谷尚書過世後留下來的財富也不單薄,因此從上算到下,住在方家的幾個人裡,最有錢的自然是她。
搬進方家的第二天,她開始撒錢買人心,第一棵牆頭草姓鄭名大嬸,她把頭往谷氏方向搖一搖、點一點、笑一笑,為她,特地殺掉一隻與蕥兒感情深厚的老母雞,給小白花施肥。
於是蕥兒小姑娘搬出當初對付關關那套,在餐桌上冷言冷語,「照這個吃法,大哥、二哥不多掙點銀子,哪養得飽一屋子人。」
注意聽,雲青、雲豐、蕥兒加關關叫作一家人,多個谷氏小白花,就成了個一屋子人,擁擠到連空氣都不夠吸。
身為中間人,關關認為這件事不能怪蕥兒,早餐喝雞湯確實有些太過。
但雲青已被谷嘉華告知自己楚楚可憐、百般委屈的寄人籬下心態,再加上一聞言,淚水立馬飆下的高明落淚術,身為扶弱濟貧的知府大人,怎能不直覺皺起雙眉。
蕥兒立刻被斥責,雲青罵道:「越來越沒有大姑娘的款兒,這樣尖酸,日後怎麼說親?」
關關歎息,這種話聽在被維護的人耳裡肯定是爽上加爽,但被指責的那方,只會難堪得更加憎恨對方。
男人處理女人事很粗糙,這樣一來,谷小花的處境不會變好、只會更糟,因此當初她被蕥兒刻薄了,她二話不說、搶在前頭,把事情給圓了過去,不讓男人的好意變成惡意,現在……
關關悄悄地掃谷小花一眼,發現她嘴角不自覺流露的笑意,帶著些許邪惡氣息。
這位才女姑娘企圖攪得他們家宅不寧?
她知道蕥兒不是雲青的正經妹妹?她想將二號敵人先行除去,再來與她面對面、戰鬥到底?
眼看蕥兒要發作,關關不言不語,伸過手在桌子底下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蕥兒詫異的抬眼望她,關關輕輕搖了搖頭,她乖乖閉上嘴巴,吞下怒氣不再說話。
關關很滿意她的懂事,轉移話題道:「蕥兒,等我從幼稚園回來,我們一起去新鋪子看看,已經有幾位老闆開始裝潢鋪面,要是我們動作太慢,怕到時候大家擠在一堆,要尋訪好工匠就不容易。」
她和張誠有交情,能托他替自己找到好匠人,關關寧可先做起來放著,也不要因為大家忙著搶人,造成匠人們急著工作,裝潢粗糙。
「好啊,我有些想法,已經先畫了圖樣,想與你討論。」蕥兒道。
「到馬車上說。」
「你們要合開舖子?」雲青被成功轉移注意力。
關關淺淺笑著,意有所指的朝谷嘉華望去一眼,說:「是啊,這年頭總不能只依賴男人吧,倘若遇人不淑,難不成就不活了?總不能想盡辦法,去依附別人家的男人,別說臉上掛不住、名譽不好聽,也沒那個道理呀。何況靠山、山會崩,靠人、人會倒,靠來靠去還是靠自己最好。」
到目前為止是好意勸言,勸誡小白花別一心挖別人家的牆角,就算她手段做盡、替自己爭得一席之地又如何,女人活一輩子,難道真能夠滿足那一點點的立足地?
何況……別唬她,谷小花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良善、不貪心的。
所有人都聽出來關關的言下之意,包括雲青、雲豐。
這種話從好的角度去想,自然是有心勸諫,希望谷嘉華自立自強,但從另外角度去解讀……怕是谷嘉華認定關關想將她趕出方家。
雲青覷一眼谷嘉華,果然見她雙眼飛快泛紅。
唉,找個時間和關關說說吧,他承諾過恩師的,何況谷嘉華碰到那樣的婆家,心裡受傷難免,就算要勸勉,現在也不是好時機。
蕥兒拋個笑臉給關關,關關假裝沒看見,她可不想讓雲青、雲豐認定,她們合擊孤苦無依的谷小花,她很清楚,男人對小白花永遠缺乏免疫力,否則「真善美」那部電影怎能享譽國際?
但想挑事的谷嘉華不等雲青找到時間同關關講,淚水瞬地從眼角滑下,哽咽道:「關關姑娘說得是,我明白自己依附方公子沒道理,名譽上也不好聽,只是爹爹臨終囑咐……」語不成句,她哭成淚人兒。
見鬼了,她不惹事日子難過是吧?行啊,她只是不想惹,不是惹不起。
關關吸口氣,啪地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擺,皮笑肉不笑道:「谷娘子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過和蕥兒在聊自己的新店舖,這也礙著了?請問,我是指名道姓說你賴在別人家裡沒道理?還是說你強佔旁人屋子不名譽?沒有的事兒,你為啥非要往自己頭上扣?
「照你這般會聯想,我們聊起趙大嬸家閨女被休,你要不要同是天涯淪落人、狠狠哭悼一場?我們提及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你要不要哭斷兩根腸子來瞧瞧?若是往後我們說個什麼,你都要聯想到自己,這個家要怎麼待下去?是不是拿根針把嘴巴給縫了才行?或是……給谷娘子找個好地方搬出去,免得老是觸言傷情、聞語傷心,您勞累眼睛,我們勞心。」
雲青、雲豐想插話,卻被關關用目光給掃回去,她態度表明——我是認真的,你敢開口,我馬上搬。
女人的戰爭,男人最好別插手,否則會越弄越擰,不會有好結局。
在被她諷刺過幾句後,谷小花乖乖閉上嘴巴,抹乾眼淚,突然間變得很堅強。是吧,沒有觀眾的掌聲和喝采,誰會沒事掉眼淚,很傷身的好不?
谷嘉華低下頭,扒了兩口飯,自我表白——本人吃得不多,純屬好養品種,證明蕥兒的那句挑釁是無稽之談。
而沾沾自喜,很滿意她的自知之明。
關關卻無奈搖頭:傻子,人家這是在用弱勢族群的力量抗議咱們這個強勢團體,對方已經把網子張開等著呢,她還樂呵呵地往下跳。
關關本想多勸她兩句,但雲豐早她一步,板著臉孔把蕥兒叫進屋子裡。
也好,有的人輕輕一點就會通透,有的人非得拿棒子大聲斥喝,蕥兒就是那種需要被揍一頓才會清醒的傻瓜。
等她被收拾過,自己再來勸說,自會效果加倍。
關關收拾好後,準備乘坐馬車到幼稚園去,馬車是新買的,發生過汪文同那件事後,關關正視起兩個單身女子的出入安全,但方家院子實在太小,只好把馬車寄養在隔壁李二叔家裡,她還一個月花三百錢雇李小虎當車伕。
關關走到大門口,把才纔的爭執全丟到腦後,她對自己說:「打起精神,忙碌的一天開始了,加油加油!」
微笑,踏出家門,卻沒想到旋身關大門時,看見谷小花正垂著白晰的頸項,與雲青說話。
是在表訴自己的哀傷?是在爭取男人的同情?還是企圖贏得雲青更多的注意力?
搖頭,就算她是又如何,要衝上前把對方痛罵一頓,挑些骯髒下賤無恥卑鄙的字眼,狠狠傷對方一回?
不必!男人要變心,九頭牛也拉不住;男人不變心,硬是把男人的頭壓進女人堆裡,也逼不來他喝進一口乾冽香醇,情感的變遷,重點是男人的心思,不是女人的手段。
她對愛情太消極?
也許,但把一顆心全耗在爭奪男人這件事情上,就算她會贏得最後勝利,但也會同時替自己贏得無知、膚淺以及殘忍。她不想因為一個男人,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何況,這樣就真的能夠贏?試問,搶來的愛情有多長的保存期?
當然,她之所以輕鬆的最大理由是——
她相信。相信雲青不會變,相信他對谷嘉華只有報恩之心,相信他那樣聰明的男人不會被愚蠢手段所騙,也相信……自己對男人的判斷力。
於是關關出門,這天她很開心,幼稚園裡進來兩個新同學,是貧窮家庭的孩子,家長不求孩子學會讀書認字,只想找人帶孩子,免得綁手綁腳,家裡還得浪費一份人力去帶小孩。
儘管幼稚園依舊處於虧錢階段,但她不擔心,不光因為她現在手頭寬裕,更因為孩子們已經教出些許成績。
幼兒的記憶力比大人更好,只要把握時間短、次數多、方法多變有趣這三個要點,就能讓孩子把東西記進腦子裡。
現在園裡已經有孩子能背十幾首詩,認近百個文字,唱歌、跳舞、做體操,又吃得好、運動適當,身子比剛剛送來時要好得多。
再給她一點時間,待貞節牌坊立好、商業區的店家紛紛開張,她會挪出時間來辦場幼稚園發表會。
有知府大人和縣太爺的請帖,必能請得動貴婦臨門,到時讓這些孩子做出與眾不同的表現,肯定能夠說服貴婦們買書買教材,所以她得再訓練幾個口才伶俐的幼教專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