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辦妥,懷青就要將谷柏章領走親自教養,卻沒料到谷嘉華聽了徐嬤嬤的話,硬要把孩子給留下,她的理由是:「這孩子冠了谷姓,自然得住在谷家。」宋懷青沒有理由可拒絕,只能交代谷柏章好好聽話,有空會過來抽檢他的功課。
此話一出,谷嘉華心頭微鬆,這就是她要的結果,藉著這個義弟,讓懷青時不時上門,她就不信,憑著自己的美貌與才情迷惑不了他,就算是顆石頭,搗久了也會發熱。
谷柏章的事情處理好,立刻迎來雲湖商業區的年終慶。
前一天,泉州便湧進大量的外客,幸好事先計劃妥當、佈置得宜,外客進到泉州,不但很快便尋到住處,也沒造成交通堵塞的問題。
隔天,年終慶開打,氣氛熱鬧不已。
樂坊的姑娘使出渾身解數,說學逗唱、十八般武藝全上場,尤其新年歌曲造就出慶豐年的氣氛,更是逗得來客眉開眼笑。
每間鋪子、攤販前面都擠滿了人,會到這裡一遊的人,口袋裡多少都有些銀子,買東西還送錢,這等好事,活了一輩子誰見過?於是客人們越買越樂、越買越多。
當幼稚園的孩子上場表演認字與才藝時,圍觀的來客們無不張口結舌、驚得說不出話來,直問:「泉州怎會出這麼多個小神童?」有人說:「是不是這裡的送子觀音比較厲害。」也有人問:「這裡的文昌帝君廟在什麼地方?」最後有人做出總結道:「泉州地靈人傑,養出來的孩子自然比別的地方靈秀些。」
不管客人的想法怎樣,經過幾場表演後,孩子們膽子壯了,客人們問他們問題時,也能回答得落落大方,惹來連連讚歎。
而關關的練習本賣得之好,好到讓人咋舌,才第一天就把鋪子裡的書清掉三成,而教具幾乎被搬一空。見情況不對,呂文華急急讓印刷廠繼續印書,讓匠人連夜趕工,免得撐不到年終慶結束,幼教社就得因缺貨關門。
雅客小築生意也好得很,幾乎每個進門的,或多或少都會挑些精美討喜的小東西帶回去,添個喜氣。
所以蕥兒又從關關嘴裡學到一句話——數錢數到手抽筋,是成功人生最高的境界。
她的手還沒有抽筋,因此未來幾天,還得再加把勁。
但事情在年終慶開打的第三天晚上發生了,關關和蕥兒從商業區回來時,馬車受驚,關關和蕥兒被人蓋了布袋,差點被擄。
不過事情並沒有鬧大,因為那些人才一轉眼,就讓「微服出巡」的衙役們蓋了布袋。這叫蓋人者,人恆蓋之,蓋布袋不分男女老少,是人都能蓋。
雖然事情沒鬧大,但懷青、懷豐的臉色還是臭到不行。
被嚇得驚惶失措的蕥兒喝下安神湯,在屋裡歇下。
而大廳裡,關關先看看懷青、再望望懷豐,一整個噤若寒蟬,沒見過他們這麼嚴肅的表情,她有掃到颱風尾的憂心。
許久,三人都不說話,屋裡氣氛越發低迷,關關長歎口氣,總得有人跳出來打破僵局,,使會被颱風尾掃到。
她走上前,朝著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的匪徒,狠狠踹上幾腳。
那些個惡徒,一個個青面獠牙、目透凶狠,就算被綁成粽子,也是一副「等著,爺就算死了,也很快變成惡鬼回來找你」的死表情。
關關偷看一眼懷青、懷豐,這幾腳似乎還沒讓他們解氣,好吧……她真的不贊成動用私刑的,但萬一這對兄弟以安全為由,不允許她和蕥兒出門,那就虧大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姊姊不是歹心,只是為著追求美好生活,不得不……對不起民主、對不起人權,對不起她二十一世紀受的教育!
抄起雞毛撣子,咬牙,狠狠朝他們的粗皮厚肉上頭猛刷,像是老娘教育不孝子般,一面抽打、一面怒罵。
「你爹你娘沒教過你,什麼錢可以賺,什麼錢不可以賺嗎!綁架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還真能耐。」
他媽的,我要是有爹娘教,今天會去當流氓?
可惜他們嘴巴被布堵著、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不斷扭動身軀、試著躲避雞毛撣子的威脅。
「就算沒爹娘教,至少爹娘有給你們生腦子吧,敢動宋大人的女人,一個個都不要命了。」
「宋大人的女人」六個字一出口,懷青的臉色瞬間變得緩和,果然男人的佔有慾比女人強得多,他們就愛把女人劃分所屬、歸於門下。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她抽掉一個歹徒嘴裡的破布,沒想到,對方沒被她三娘教子的威勢給嚇到,還噗地朝她吐口濃痰,幸好關關閃得快,否則那堆濾過性病毒就會貼上她的裙擺。
沒知識!沒氣質!沒衛生!這是新裙子耶!
這會兒,原本只是作戲的關關氣壞了,她衝到門外,向粗使丫頭要來掃把,再度進門,就是一串雷霆萬鈞的劈打。
「我讓你吐痰!我讓你吐!你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有多髒?不知道這個行為有多沒天理……」
啊不就是吐痰,老子一天沒吐個三五口就吞不了飯,這是習慣啊,跟天理哪兒扯得上關係?他一下子被她罵蒙了,竟然做不出反應,等到掃把往頭頂砸下時,他才回過神、悶哼一聲。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兇手是誰?就是谷氏嘉華,別號谷小花,成天裝衰讓男人心疼,眼淚掉兩顆就以為自己很可憐,想演純潔無瑕、可愛天真的小白花,呸,本姑娘的火眼金睛一瞧,就曉得她是吃蚊子、吃蒼蠅的豬籠草,滿肚子都是壞水!我讓你說是給你機會,否則惹上宋大人……嘿嘿嘿。」
她的「嘿」,嘿得很咬牙切齒,聽在懷青、懷豐耳裡,兩張張飛臉轉為和順。
那盜匪也倔強,都被關關打得亂七八糟了,還是趁著掃把停留在空中的短暫時刻,插上一句:「老子不怕,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你想一死了事?哈哈!本姑娘偏不讓你稱心如意,我會尋人把你們給閹了,什麼……」
她把手掌放在耳邊,假裝在聽他們說話,明明沒人開口,她卻自顧自把戲給往下演。「想讓我把你們送進宮裡當太監?想都別想,讓你們去覬覦皇后娘娘的美色嗎?不怕皇帝把你們再閹一遍?
「告訴你們,我這雲湖商業區裡頭什麼店都有,就是沒小倌店,如果開張的話肯定是一枝獨秀、賺大錢。就這麼定了,閹了你們前頭,往後你們就靠後面賺錢,一天不多,就讓你們接十來個客人,服務品質好、口碑佳的,我會給你們算紅利……」
她越說越流利,不說懷青、懷豐嚇壞,就連躺在地上的幾個盜匪也嚇得厲害,他們不怕頭上多個碗大的疤,就怕身後的小洞洞被撐得和碗一樣大。
那個吐口水的不敢想二十年後那位好漢的事兒了,一張口就說:「是徐嬤嬤!徐嬤嬤教我們來綁姑娘的,她給我們兄弟一百兩,還說姑娘要是落在咱們手裡,要玩要殺隨我們的意思,只要不讓姑娘出現在泉州就成。」
關關把掃帚往牆邊一丟,輕輕拍兩下手,朝懷青、懷豐拋過去一個驕傲表情道:「哼!不就是逼供嘛。」她連專業手法都還沒用上呢。
原本怒氣已經平息的懷青聽見那句「要玩要殺隨我們的意思」之後,眼底瞬間露出狠戾,害剛剛逼供成功、驕傲得很的關關,小心肝越跳越厲害,她先天下之憂而憂,憂他奪門而出,拿把柴刀把谷嘉華給劈了。
她趕緊揮手,讓人把盜匪帶下去,直直奔到懷青身前,輕拉他的手,柔聲說道:「你不會想殺人吧?不要、不值得,拿你的命換谷嘉華的,不划算。」
谷嘉華不厲害,厲害的是皇帝的聖旨,皇帝在前頭下了旨,他隨後把人給滅了,這等行徑怎麼看都叫作挑釁。
懷青冷笑:「取她的命?我會讓她這麼好過?不,我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谷嘉華對他而言,就像當年的嫡母,手段百出、回回都要削下母親一層皮,母親一忍再忍,最終還是被冠以淫蕩之名,趕出宋家大門。
母親是個純良人,一再要求他們兄弟別心存怨恨,要他們開朗光明,他們盡力做了,但心中那口氣不曾吐出、始終憋在那裡,也許年歲夠大、時間夠長,會漸漸淡忘,但……沒想到,谷嘉華一次兩次將他的傷疤揭開,還拚命往上頭澆鹽水,恨於是滋生。
他反握住關關的手道:「我原想饒過她的性命,只要她知難而退,可以幫助她改名換姓、在他處重新生活。沒想到……這回,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關關知道的,小梨、玉珂那場戲,他讓谷嘉華身邊的人對她離心,加上埋在她身旁的谷柏章,將讓谷嘉華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成為笑話,她無法成功的,她的惡行只會一次次曝露在百姓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