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離開京城傷心地,換個地方生活轉換心情,何況我早對她說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
「你說清楚了,那她呢?她也和你一樣清楚,知道使君有婦、不得沾惹,還是想反敗為勝,達成不可能的任務?」
「不會的,就算她是,你難道不能信我一回?」
她搖頭。「我相信人心會變,相信沒有永恆亙古的感情,相信山無稜、天地合只是誇張詩句,也相信只要女人有心,男人無力逃避。」
定定望住關關,雲青明白,這不是玩笑話,她的態度堅決,毫無轉園可能,他歎氣妥協道:「昨天,我讓吳衛往京城裡送信,他在那裡有鏢局,能幫我查明一些事情。」
查明什麼?關關目光裡透著疑問。
「不管那簪子是不是詭計,我都想清楚谷嘉華與沈習玉和離的真正理由。」如果她真是沈家容不下的惡婦,必定做過什麼,她要是真的做過……想起嫡母,心頭興起一陣惡寒,他無法想像谷嘉華的轉變。
「不是因為無出嗎?」
這件事雲豐私底下對她說過,她相信了,因為前輩子他和谷嘉華也沒留下一兒半女。
第二十章 陷入冷戰(2)
「若理由是無出,她只要讓通房丫頭生下孩子,接到膝下養育就成,再不濟納幾個姨娘也能解決,為什麼會搞到和離?」問題要是出在沈習玉身上,沈家更沒有理由與她和離,搞得沸沸揚揚、壞卻名聲。
所以他開始懷疑谷小花?只是性子純良,不願道人長短?關關續問:「我聽說,谷尚書正是因為此事氣得生病,以至於病重不治。」
「對,沈家算得上忠厚世家,沈相又是與人為善的性子,因此谷尚書才捨得把女兒嫁往沈家。雖說沈習玉是獨生子,家裡急需他開枝散葉,但也不至於因無法生育就與妻子和離,況恩師在朝堂裡頗有勢力,他們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賣。」逼死親家的惡名有多大,要是皇帝因此怪罪於沈家,沈家得不償失。
「然後呢?」
「當初我和雲豐心急,辦好恩師喪事後便匆匆趕回泉州,沒刻意打聽沈家事,也沒瞭解谷尚書留給谷嘉華多少身家,只聽說她留下一名老管事處理京裡的產業。那天聽你說了那些話,我細細想過,便派人往京城一探。」
他本不想將此事說出來,萬一探出來的結果和自己所知道的一樣,豈非太傷人?這段日子谷嘉華經歷的已經夠多,他不想再添」筆,只不過關關……她是個眼裡容不下沙子的,是便是、非便非,她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無法忍受曖昧不明。
關關放下心頭怒氣,她點點頭,雲青並不傻,只要不被恩情迷惑心眼,他願意查,自然就會查出蛛絲馬跡。
見關關沉默,他續道:「如果她真有你說的那份心思,我不會容許的,家和萬事興,我還分得清楚親疏關係。」
關關松下心情,實事求是說道:「你也不必太勉強,如果你發現自己喜歡谷嘉華,沒關係,不必理會約定,我可以理解,只要提早告訴我,別教我蒙在鼓裡,我不是那種非要在一棵樹下吊……」
話未說完,她就讓他一把拉進懷裡,像是懲罰似地狼狠吻住她的唇,這個吻帶著怒氣,他吻得很用力,吻得她的嘴唇腫起,吻過一回又一回、怎麼都不肯放開,直到她心跳不穩定、氣喘吁吁,方肯放手。
他也喘著,只是立場必須表明。
他咬牙道:「不管你理不理解,這輩子,你只可以吊死在我這棵樹下,不能異心、不能改變,別想毀約,承諾是一輩子的事!」
這樣的堅定口氣,她可以解釋為——他的立場沒有改變過?他的心沒有猶豫過?他對谷嘉華沒有上輩子的感覺?
這可能嗎?上輩子分明是鶼鰈情深、繾綣纏綿的兩個人,此生就算無法成就良緣,情感上多少會有牽連吧?
搖頭,不想了、不想欺凌自己的心,關關挑起別的話題。「你帶酒菜回來,是想同我說和?」
「不是。」
「不然呢?事情忙完了,想喝兩杯犒賞自己?還是嫌棄鄭大嬸的手藝?」
「都不是,我是百忙間抽空回來的。」
「為什麼?」仰起頭,她還真猜不出其他理由。
他笑了,是那種會教人轉不開眼睛的笑容,眉彎彎眼瞇瞇、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害她看傻、看呆、看得無法反應。
突地,他低下頭,額頭蹭著她的額,輕聲道:「關關,生辰快樂!」
恍然大悟,今兒個是邵翠芳的生辰……她這個侵佔人家肉身的不記得,難為他牢記在心了,但他是怎麼知道的?她從沒提過呀!
他從懷裡掏出一串手煉,替她戴上,鏈子是銀的,上頭打上兩個字——青關。
雲青道:「青關、情關,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關卡,這個不必收在烏木匣子裡,它不是女兒的嫁妝,是我對你的心意。」
她笑開,這有模有樣的甜言蜜語,他在愛情中迅速升級。哪一天,他成了情聖,她半點不懷疑。
他拉著她坐在自己膝上,屁股底下的長板凳並不舒服,但能抱著關關,再不舒服的逆境都會變得舒服,與她臉貼臉、心對心,他愛上兩人融為一體的感覺。
「關關,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再過一陣子吧。」她推拖。
「為什麼?」他問話的表情很無辜,像吐著舌頭的紅貴賓。
「因為這陣子我們都忙,婚姻是人生大事,不可以隨便、敷衍、急就章。」
「我能揭穿你嗎?」他歎道。
「揭穿?」她抬頭望進他的眼。
「其實理由不是忙,而是谷嘉華,不管我怎麼保證,你都無法相信,我對她沒有你想像的那份心意。」
關關一驚,他能看透人心?!也是,一個能平步青雲,無依無勢卻在地方上站穩的男子,怎能沒有幾把功夫?
「日久見人心。」關關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拿起筷子,往他碗裡夾一塊豬肉。
雲青是個知情知趣的,見關關這樣,只好順從她的心意,樂呵呵地把肉給吃了。
她挪窩坐到他身旁,捧著下巴微微笑著,安靜欣賞他的吃相,等他把整塊肉都吞下後,才似笑非笑地說:「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笑出聲,這樣也能罵人?!他服了她。
但心服嘴不服,他笑得令人無法招架,他道:「我本是天上龍鳳,因為愛上你,紆尊降貴,自願成為豬頭。」
紆尊降貴?他升級的速度越來越快。
「別擺這種臉,在女人生氣的時候,甜言蜜語是沒多大效用的。」
胡扯,明明就很有用,瞧她臉上藏也藏不住的春意就知道。「你上回說『活的時候要開心一點,因為我們會死很久』。」
「是啊,我說過。」那次是為著安慰成天哭喪著臉的谷小花,一枝梨花春帶雨的鏡頭看太多,近期來,她有反胃現象。
「依我說,戀愛的時候要開心一點……」
「因為會失戀很久?」關關接話。
「不對,因為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倘若錯身,我們會哀傷很久。我不喜歡哀傷,我喜歡幸福,和你一起幸福著。」
藏不住的春意化成止不了的笑意,她捧腹笑得一抖一抖的,照他這樣的速度升級下去,很快地,天底下他再找不到對手。
這個晚上,關關靠在他懷裡,低聲道:「看清楚了嗎?一個橫插進來的女子,就算她什麼都不做,也不可能不影響我們。」
何況她敢肯定,谷嘉華不會什麼都不做。
「我明白,以後會注意言行,不讓她有機會誤解。」
他說得真心誠意,關關清楚,他真的相信只要立身正,就不怕影子斜,但是啊,他終究不夠瞭解女人,對於愛情,女人可以憨傻、可以爭奪、可以戰鬥、可以不計一切……並且,可以不管男人心裡是怎麼想的。
在開幕慶結束後不久,雲青兄弟終於回到宋家祠堂。
祠堂裡坐滿長輩,方雲青、方雲豐更名改姓,隨叔公焚香,祭拜祖宗牌位,從現在起,他們用回過去的姓名宋懷青、宋懷豐。
當他們將母親的牌位擺在父親身旁時,心底無限惆悵,多年過去,一步一步,他們終於走回這裡,抬頭挺胸、正大光明,和那年過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截然不同。
他們站得筆挺,靜靜聆聽長輩教誨。
幾個人悄悄抬眼,望向懷青、懷豐,臉上帶著些許羞愧尷尬,心略帶不安。
當年他們收下好處,在方姨娘和兩兄弟被欺負時,非但沒有挺身相護,反倒落井下石,如今兩兄弟成為棟樑之材、光榮返鄉,若是他們心底還記恨那筆舊帳,在場人士沒有幾個能得到好下場。
一顆心惶然不安,彷彿有柄斧頭懸在頭頂上,他們四下打探懷青、懷豐的態度,企圖想辦法抹去過往,沒想到宋懷恩竟是第一個對懷青、懷豐低頭的,更沒料到,兩兄弟肯捐棄嫌隙,重返宋家大門,這教他們既歡愉又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