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受了點風寒。」她極力維持平靜的回答。「身體已經好多了,多謝王爺關心。」
李昱聽到她的聲音覺得有些耳熟,他狐疑的目光看向大床的方向。
「王爺,」夏柏生在一旁開了口,「舍妹染了風寒,以你的千金之軀,還是別久待於此,以免被傳染。」
「但我想在這裡坐會兒,與我未來的妻子多聊幾句。」李昱的雙眸清明的掃了夏柏生一眼,「若方便的話,請你們出去,讓我們獨處一會兒。」
他正想再說什麼,但是夏立侯拉住了他。
「那我們先下去了。」他半強迫的拉著兒子出去,就連芙蓉也一併退下。
屋子裡頓時一靜,只剩他們兩個人。
唐德禎覺得此刻她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不能理解他為何會突然遣退所有人。
「王爺有什麼吩咐嗎?」她強迫自己開口詢問。
「沒什麼。」李昱嘴角微揚,柔聲的說:「只不過小姐的聲音,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死掉的人?
她皺眉想了一會兒,沒想到她的聲音會讓他想起一個死掉的人。
「誰?」她脫口問。
「初來越州那日,我在越州城外遇上一位女子。」李昱回答,「你的聲音令我想起了她,她說她叫唐德禎。」
聽到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坐了起來,「你有沒有搞錯?我又還沒有死掉,你幹麼咒我?」
看到她,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俊秀的五官依然沒什麼明顯的起伏變化。
他專注的目光先是令她的心一突,然後才想起自己現在不是唐德禎,而是夏文寧!
「唐姑娘,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雲淡風輕的問。
唐德禎壓下心慌意亂,神色一凜,「你先跟我說,為什麼咒我死?」反正惡人先告狀這招準沒錯。
「我沒有。」他無辜的表示。
「你剛才明明說故人!」她很介意這點!
李昱忍不住嘴角上揚,「所謂故人──不是已故之人,而是指一個熟識的人。」
「真的不是死掉的人?」她懷疑的看向他。
李昱搖頭回應。
「喔!」她應了一聲,勉強接受他的說法,然後她又躺下來,但是他接下來的問話,令她的神經又開始繃緊。
「唐姑娘,你還是沒有告訴本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成了……夏家小姐。」
「因為……」唐德禎的手緊抓著絲被,思考了會兒後,決定把心一橫豁出去,「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夏文寧!」
他一臉的懷疑,這樣的謊言竟然想拿來誆騙他,他的身體是不好,但是腦子可沒有問題。
唐德禎索性翻開絲被,大步走到他面前,既然已走到這一步,乾脆就先聲奪人算了。
「我既是唐德禎也是夏文寧,」她揚高下巴,挑釁的看著他,「至於要信不信選擇權在你,若你不爽的話,大不了退婚,我無所謂。」
看著她張牙舞爪的樣子,李昱淡淡的說:「唐姑娘,你不是受了風寒嗎?」
「對啊!」她不悅的挑眉,「那又怎樣?」
「可是你現在精神很好。」
唐德禎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氣焰一消,立刻轉身想要折回床上躺著。
「別再裝病了。」他好笑的阻止她的動作,「你很健康,跟你比起來,我才該是那個上床去躺著的人。」
她的腳步一頓,旋即轉身看他,老實說,他看起來是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與她相較,他確實是比較像該躺下的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床讓給你躺。」她指著床很大方的說。
「謝謝姑娘的好意。」他輕咳了一聲,搖著頭拒絕,「但是,我還是坐著就好。」
看著他,唐德禎皺起了眉頭,替他倒了杯水,讓他順順氣,「你的身體打小就那麼不好嗎?」
他搖了搖頭,「這幾年才如此。」
「看過大夫嗎?」
他點頭,連御醫都動用了,卻依然無法找出確切的病因。
「這麼說,嫁給你之後,我可能很快就會守寡嘍!」
她的話很大不敬,但卻沒有惹惱他,李昱只是一笑,「若姑娘反悔,可以不嫁。」
「哪有這麼容易?」她仔細的看著他,發現他的臉色雖然不好看,可是雙眼黑白分明,看來不像是個腦袋渾沌的笨蛋,「這是皇上賜婚。」
「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請皇上收回成命。」他專注的回視她。
她聞言心頭一驚,只要一個點頭,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什麼抗旨、什麼欺君之罪的都不會是問題,只要她點頭……
「我不要!」最後她選擇搖頭,「反正我早晚要嫁人,雖然你可能會早死,但我不討厭你,所以嫁你也不算壞事。」
聽到她的話,李昱微微一笑,「多謝抬愛,為了你這一句話,我會賣力的活著。」
他的回答讓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最好是如此。」
「告訴我,你身體並沒有任何不適,為什麼你的家人要欺騙我說你受了風寒?」他精明的追問。
答案很簡單,因為她是代嫁新娘,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所以兩人最好少碰面,但是這話當然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最後,她只好聳了聳肩,「你難道不知道要嫁人的規矩很多嗎?」想到這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雖然不是他規定的,但這些都是因為要嫁他,所以她就直接怪到他頭上,「這輩子我最恨的就是刺繡,但因為要嫁給你,所以什麼枕套、被套都得我自己動手繡,害我手上大小傷口一堆,我已經夠煩了,可沒時間再去應付你這個貴客。」
李昱低頭看著她手上大小不一的傷口,大手輕輕一握,打量了一會,最後搖搖頭,「放心吧!我會交代下去,這些禮俗就免了,你只要等著上花轎嫁進昱王府就好。」
原本她因為被他捉著手而有些無措,但一聽到他的話後,她的表情頓時一亮,「真的嗎?」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淡笑的說:「只要你不願意做的,都交代別人做吧!」
哇!看來嫁給他真的不錯,唐德禎笑得很得意。
這下還真便宜了她,因為好友的逃婚,平白讓她撿到一個夫婿,而且他看來……她上下打量著他,應該會是個對她好的人。
「雖然還想與你多待些時候,但是已經不早了。」李昱緩緩的站起身,「我該啟程回京了。」
這麼快?!她還想多跟他說幾句話。
見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她連忙伸出手扶住他。
李昱低頭謝過她,然後對她一笑,「我等你。」
簡短的三個字,讓她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從小到大她粗魯慣了,但遇上了他,她可真是多了些女人家的嬌羞。
扶著他走到門邊,拉開門的同時,她緩緩開口問道:「你真相信我是夏文寧?」
「當然。」
「為什麼?」唐德禎問。這個男人可不是笨蛋,她不認為他會就這樣接受她的說法,而且不加以追問。
「因為你說你是,所以你就是。」他回答得理所當然,「你是夏文寧也是唐德禎不是嗎?」
李昱是個聰明人,他十之八九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他卻選擇不拆穿她,為什麼?他實在想不通。
「記住,」他伸出手輕撫過她的臉頰,「不論你是夏文寧還是唐德禎,你都是我李昱的妻子,我只認你一個──可別在拜堂時又冒出另一個人,不然到時我不知我會有多生氣,你明白嗎?」
他沒把話挑明了說,但是她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
夏文寧已經不知道跑到那裡去,所以她──唐德禎注定會嫁給他。
她肯定的點頭,「你就在你家好好的等著吧!成親那日的新娘子只會是我。」
有了她的保證,李昱微微一笑,讓等在門外的下人護送著離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唐德禎才收回視線,心頭甜蜜的感覺似乎像是思念。
這思念實在沒有來由,不過才剛道再見,她竟然已經期待與他再見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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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了從小居住的越州城,唐德禎在夏柏生的護送之下前往京城。
若說心中有何不捨,那就是捨不得從小到大相依為命的父親。
擦掉眼淚之後,她出了有生以來的第一趟遠門,而她心裡明白,自己這麼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回來。
聽說李昱的身體在回到京城後沒多久突然轉惡,由於這個原因,所以京裡傳來消息,希望能夠盡快讓他們兩人成親,夏家雖然想要抗議,但唐德禎卻獨排眾議,同意在最快的時間內下嫁成親,因為她的心此刻已懸在李昱的身上。
這傢伙離去時可答應她會好好活下去,所以他最好別在還未跟她成親前就真的跑去見閻羅王,不然她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死不瞑目,就算做鬼也得不到安寧。
「若是後悔還來得及。」大婚之日,夏柏生來到她的房裡,輕聲的對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