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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湛露

  「你醒了?」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已經脫離險境,不由得大喜道;「我去告訴你家人。」

  「站住。」他冷冷地喝住她,嚴判的目光梭巡在她的臉上,語氣中有種嘲諷,「你現在這麼開心是不是因為我不會早死在別人的手上?」

  巨大的怒氣陡然湧上心頭。這個人說話為什麼這麼刻薄?難道他以為別人都和他一樣嗎?

  「是啊,我是這樣慶幸的。」為了回應他的冷漠,賀非命不得不用更冷漠的口氣來回應,「原來你的確狡詐,什麼昏迷不醒,都是裝出來騙人的。」

  「對你我用不著這樣的手段,」他用眼神指了一下旁邊的桌子,「幫我把藥碗端過來。」

  他在使喚他家的下人嗎?她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但是看在他畢竟是為了救自己而中毒,勉為其難地將藥碗端給他喝。

  令狐笑坐起身,從動作上看得出他的身體還很虛弱,從來都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早已散開,那頭黑髮披散在肩膀上,讓他本來就俊冷的容顏又多了些動人心魄的清柔。

  賀非命不得不承認,他之所以能夠傾倒那麼多貴族女孩兒的芳心,絕不僅僅因為他獨攬大權的霸氣和算無遺漏的精明神准,單是他這張臉就足以打動人了。

  藥已經擱在那裡許久,溫熱中帶點甜味的藥湯應該並不難下嚥,但他卻喝得很慢,她猜可能是因為毒傷所致,不由得又問;「那個毒……很厲害是嗎?」

  「如果刺到你身上,你現在應該不會再有嘴巴說話。」他終於將藥都喝完,藥碗遞回她手裡,「聽說你這幾天做了一些有趣的事?」

  她捧著空碗,看他這麼囂張的神情和剛才那般虛弱完全是截然相反,頓時猜不出剛才他究竟是在假寐,還是真的睡著了。

  「是啊,是做了一些事。」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

  宇文家最近有七、八人因為宇文化成及宇文家心腹臣子的推薦而陞遷或調任,令狐家倒是有兩、三人因為辦事不利受到了處罰。

  就因為這一系列的事情在令狐笑這裡全無回應,她更堅信他這一次病得不輕。但是,他既然知道這一切,為什麼還全無動靜?

  「我有點累,最近想休息一下,你想做什麼就接著做去,反正等我恢復過來也有辦法扭轉局面。」

  他說得很淡,但是骨子裡的狂妄還是盡顯無遺,她很想挫一挫他的銳氣,於是說;「好啊,我也等著看丞相大人如何應對,只是你現在半死不活地躺著,我真擔心等你能下地行走的時候,這個聖朝已經不再是你的天下了。」

  令狐笑挑著唇角,嘲諷地笑,「你以為憑你,就能毀掉我們令狐家族嗎?」他冰涼的手指不知何時捏住了她柔細的下巴,將她的臉拉近了幾分,「知不知道那天是誰要殺你?」

  這麼貼近他的臉,讓她的心底有種莫名的慌張,因為雙手捧著碗,她幾乎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向來伶牙俐齒的她就好像舌頭被人打了結一樣。

  她吞吞吐吐地說;「可能是……是你們令狐家的人。」

  「哦?為什麼這麼想?你以為是我故意派刺客殺你,然後還做戲給你看?」

  「不是,我是說,是你們令狐家其它想讓我死的人。但絕不是你派去的人,你要想殺我早就殺了。」

  她終於流暢地說出自己的判斷,同時在他的眼中看到某種複雜的情緒,好像是激賞,又或許是諷刺?她說的到底對不對?

  「那天晚上我告訴過你一句話,若不能瞭解透徹人心和人性,你永遠也贏不了我。而就你的判斷說明,你還不夠瞭解人心和人性。」他幽然說道,「這個朝廷裡有許多錯綜複雜的關係,你以為你已經看明白了,其實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個皮毛。我用了八年的時間來建構令狐王朝,你想用一夕之力就摧垮它,那是不可能的。」

  「無論如何,我總要試一試。」她盡量讓自己不著痕跡地向後坐,藉此掙脫開他的「掌控」。

  他的手指本來已將要離開她的臉,卻突然向前一伸,將她的頭都托住,再一次拉到自己面前,「你知道人心和人性到底是什麼嗎?它們為什麼那麼難以掌控?因為……它們太善變了。」

  他的黑眸停滯在她驚詫的眼睛裡,那抹嘲諷的冷笑帶著冰涼的藥香侵入了她的身體——他吻了她。

  很深的一個吻,深到她的咽喉好像已經窒息,心跳卻狂亂到不行,所有的神志都只感受到他這一次侵略所帶來的震撼。

  原本以為他病弱太久不會有太強的攻擊力,結果事實告訴她,她錯了。

  他的身體是清瘦的,容貌是陰柔的,但是隱藏在他身體內的力量卻足以摧城滅國。當她發現他僅用一個深而短的吻就將自己的意志擊垮時,她的心中立刻冒出一股寒意。

  原來,要殺一個人,不需要武器也同樣可以。

  賀非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驚駭地、慌張地逃出令狐笑的鉗制,還是他最終放開了自己而讓她得以逃走。

  就在她轉過身要衝到門口去的時候,卻發現房門早已大開,宇文柔、令狐琪,甚至是聖皇,都站在那裡,靜靜地盯著他們,盯著她。

  她的心,一沉再沉,跌到了看不見的深淵裡。

  宇文柔怒而離開,她急切地想叫,卻被聖皇攔住。

  「賀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木然地,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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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悄走到令狐笑身邊,令狐琪低下身,「七哥,照你的吩咐,他們都看到了,但是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警告一些人,讓他們死心。」他真是有點累了,躺在床榻上又闔上了眼。

  令狐琪囁嚅著說;「可是,你這樣做……那個女人說不定也會轉變心意,喜歡上七哥。七哥是想這樣嗎?」

  「喜歡我?」他忍不住冷笑道;「不,我不想讓她喜歡上我,如果她對我動了心、動了情,就沒辦法全力以赴地繼續和我玩這個遊戲。我寧願她因此而恨我,恨我恨到骨頭裡,然後絞盡腦汁地對付我、打敗我,這才有意思。」

  「嗯……七哥,你不會喜歡上她吧?」

  那樣輕的一句話,讓令狐笑睜開眼,死死盯著他,「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七哥以前從來不曾對哪個女人這麼看重,也從來沒有隨便親過什麼女人。我以為七哥會非常珍視那個能和你肌膚相親的人,可是你卻讓那女人吻了你的唇,我覺得……有點怪怪的。七哥,萬一她沒喜歡上你,而你卻喜歡上她,那怎麼辦?」

  令狐笑靜默了很久,幽冷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你記住,如果男人和女人作戰,誰先喜歡上對方,誰就先輸了一陣。我不可能喜歡上她,因為我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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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慕齡的眼睛非常認真地停在賀非命的臉上,許久之後才說了一句,「你是很有姿色的。」

  「謝謝。」平靜了心緒,她終於又恢復到那個淡定從容的賀非命,只是沒想到聖皇一開口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我從沒見笑對哪個女人像對你這樣專注的,彷彿和你斗就是他現在活著的樂趣和目的。」他困惑地說,「以前我不明白你身上有哪些地方打動了他,不過那天在宮中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

  賀非命的臉上終於有了絲動容,第一次聽別人評價她和令狐笑現在這種奇怪的關係,猜不出對方要怎麼說。令狐笑為什麼會同意與她鬥?其實她自己也不是很能想得明白。

  「你也不知道嗎?」聖皇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了她的心思,「其實答案很簡單。他這個人向來自負,誰都入不了他的眼,就是朕,他也是敷衍地應對我,從沒正眼看過。」

  說出這句話對他來說實在是很艱難,所以每一個字都是從牙根兒咬出。

  「朕剛才說你有些姿色,你也不要誤解了朕的意思,並不是因為這一點,笑才會對你另眼看待。」

  「民女明白。」她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雖然她的容貌尚可稱得上漂亮,但是還不到驚天動地、顛倒眾生的地步。更何況令狐笑每次看到她也沒有露出過半點沉迷的色慾,他對她是不可能因容貌而動心的。

  只是……剛才那一吻又算什麼?她惱怒地咬著唇,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經有了紅暈。

  聖慕齡的眼睛如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微微笑道;「真可惜現在手邊沒有鏡子,否則讓笑看看你現在的表情,說不定他會有所動。」

  「陛下找民女相談,是有很要緊的事要說吧?」她試圖轉移話題。

  他聳聳肩,「朕前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不過……好吧,那句話朕先留著,以後再告訴你。其實是朕覺得你好像有話要對朕說,所以才單獨約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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