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思晴苦笑。她也不知道。
「你那老闆不是喜歡你嗎?怎麼會跟別的女人約會?他到底想怎樣?」朱巧巧憤然為好姊妹抱不平。「之前還對你說那些話,動不動就抱抱親親的……」
「我想,只是我們誤會了。」
「見鬼!怎麼可能是誤會?」
不然呢?不然該怎麼解釋他能夠這樣跟別的女人樂逍遙,還無情地命令她當快遞小妹?
他問她把他當什麼,他才是……把她當成什麼了?
如果他喜歡她,如果他真的喜歡她,怎會捨得如此折磨她?怎麼會去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思晴朦朧地想,眼眸也跟思緒一樣朦朧。「說不定他只是在耍我,或許被當成玩具的人,一直是我。」
「太過分了!」朱巧巧抓狂地尖叫。「那你幹麼還要去幫他買什麼禮物?叫他去死!」
是啊,她為什麼不嚴詞拒絕?
思晴忽地低聲笑了,破碎的嗓音與浙瀝瀝的雨聲應和著,更顯淒涼——她幹麼不拒絕?幹麼拖著病熱的身子為他四處奔波?
「思晴,你還好吧?」朱巧巧冷靜下來,擔憂地問,
「我很好,別擔心。」思晴漫然應道,手指用力掐進耳針裡,掐出一顆她看不見的血珠。
雖然腦子還暈熱著,但她忽然覺得自己清醒了,或許是因為涼涼的雨水擊落她的臉,與同樣冰冷的淚水融合。
「你還是回家吧!我等下去找你,你吃過了嗎?要不要我帶什麼東西給你?」
「不用了。」她啞聲婉謝。到頭來真正在乎她的,依然只有這個好姊妹。「我還是想去飯店。」
「為什麼?」朱巧巧氣憤不解。
「因為我想當面對他說一句話。」
「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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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辭職!」
思晴送禮物進飯店,卻沒聽吩咐將耳環轉交給服務生,反而像潑婦般地直接殺進酒廊,來到鍾雅人面前,將耳環用力擲在桌上,然後撂下狠話。
「我回去馬上打辭職信,明天開始,我不上班了!」她傲然宣稱,挺秀的身姿也挺著絕對的驕傲。
酒廊裡霎時掀起一波竊竊私語,客人們都好奇地將目光焦點聚集在兩人身上。
坐在鍾雅人對面的女人,同樣怔怔地望著這一幕。
「雅人,這位就是你的秘書?」她輕聲問。
他聞言,似是有些狼狽,急忙扣住思晴臂膀,強硬地將她帶出玻璃門外,在走廊上彼此對峙。
「你真的來了?」他問話的口氣,帶著不可置信。
「是你叫我來的,不是嗎?」
「但我沒想到——」鍾雅人眼神一黯,倏地咬了咬牙,他從她蒼白的容顏看到她微濕的衣衫,不悅地擰眉。「你剛剛淋過雨了?」
「外面下雨了,我又沒帶傘,能不淋雨嗎?」她沒好氣地回話。
「你可以叫計程車。」
「你以為我那麼笨嗎?我當然是坐計程車來的!」
他眉頭擰得更緊。「如果你真這麼不情願,可以不必幫我送禮物過來。」
「我能不來嗎?」她冷笑地反問。「我一個小小秘書,膽敢違抗老闆命令?」
「你說話不必這麼嗆。」
「為什麼不能?」她繼續嗆他。「我把耳環買來了,你高興了吧?滿意了吧?等會兒可以把那個美女千金哄得飄飄然,乖乖跟你上床了,對吧?」
她原意是想激怒他,但他聽了,眉宇反而舒開了,似笑非笑地揚唇。「你好像很不滿?」
她一窒,臉上的表情像恨不得痛掌風流放肆的他一耳光。好半晌,她才冷冽地擲話。
「我告訴你,你要跟別的女人約會上床都請便,但以後不要再利用我了,我可不是專門來幫你把妹的,我告訴你,我不幹了!」
「意思是——」
「我辭職!你另請高明吧,我不當你的秘書了!」
「為什麼?」他慢條斯理地問。
「因為我做不來!因為我不想以後得經常看你跟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因為我是笨蛋、是傻瓜,因為我——」思晴驀地頓住,在眸裡熊熊燃燒的怒火熄滅了,只留寂寞灰燼。「因為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教他有些猝不及防,幾乎壓不住胸臆間強烈翻騰的情緒。
「我……不信。」他嗓音發顫。
她一愣。
「我不信你愛我。」鍾雅人深呼吸,努力維持冷漠的表情。「否則同樣是當秘書,為什麼你跟在我哥身邊時,就可以那麼認命?不論我哥怎麼折磨你,你都咬牙忍下來,為什麼對我就不行?這樣你也有臉說自己愛我?」
「你居然……不信我?」她驚愕地瞪他:心受傷了,汩汩地流著血,手上的傷口也刺痛著。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主動對一個男人表白,他卻如此輕賤她一腔情意?「你懂什麼?就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才沒辦法看你變成跟你哥一樣的老闆,才沒辦法跟在這樣的你身邊!」
「為什麼?」他執意追問。
「因為我雖然怨你哥,卻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我!」她含淚低喊。「我很認命地暗戀他,是因為我自己也明白我跟他不可能有結果,可是對你,我做不到……」
「為什麼做不到?」
「因為我想要你的愛。」她哀傷地凝睇他,全身上下,都陷進一股深沈的痛楚裡,不知是因為身體生病了,還是心太脆弱。「我不想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方便上床的性伴侶,我要你寵我愛我,要穩定忠誠的關係,我不想你去碰別的女人,也不許別的女人覬覦你,我會嫉妒,好嫉妒……」
她希望他只屬於她,這樣的念頭,難道只是奢求嗎?
「難道只是我一廂情願嗎?你告訴我……」傷痛的嗓音在空中淡去,她身子一晃,無預警地往前趴倒。
鍾雅人一震,急忙伸手接住她。「思晴,你怎麼了?」
她沒答話,暈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
他焦急地咬牙,攔腰將她抱起。
「你要去哪裡?」一道噙著笑意的嗓音從他身後追來。
他無奈回首。「她身體不舒服,我想開一間房讓她躺下。」
「結果跟你開房間的對象,是她不是我?」那女人掮著睫毛,好調皮地問。
他翻白眼。「我如果真的跟你開房間,星朗會殺了我吧?」
「知道就好。」另一道嗓音插進來,正是他最要好的麻吉,袁星朗。
原來今夜跟他約在飯店酒廊喝酒的,並不是胡庭薇,而是袁星朗與夏夜雪,兩人對他的情事很是關注,偷偷跟出來看好戲。
「她發燒了嗎?」夏夜雪湊過來問。
「應該是吧。」鍾雅人歎息。「其實她今天看起來臉色一直很不好,我以為她不會來的。」
「但她還是來了。」袁星朗若有深意地接口。
夏夜雪跟著問:「如果她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藉機去她家一趟。」鍾雅人坦然道出計劃。
夏夜雪聽了,噗哧一笑。「假裝去教訓她失職,其實是去關心她的病情嗎?」
「嗯。」
「我看你是演戲演過頭,都忘了怎麼坦率表現自己了!」袁星朗逮住機會嘲笑好友。「明明就在乎人家在乎得要命,還妄想扮黑臉,這不是自找苦吃是什麼?」
「你說夠了沒?」鍾雅人狠狠一瞪。「夜雪,快把你家這只不識相的帶回去!」
「是是是,我會帶他走的。」夏夜雪笑容盈盈,順手拍了拍在一旁齜牙咧嘴的情人老闆,「乖乖,不要亂吼,你好朋友已經夠窘了,不要讓他更難看。」
這算是不著痕跡地再插他一刀嗎?
鍾雅人眼角抽搐,懶得跟這對沒良心的情侶多說一句話,逕自抱著心愛的女人下樓要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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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晴在半夢半醒之間掙扎著。
她其實好幾次想醒來,或許已經醒了,只是每一次,她總是朦朧地看見他身影,看他坐在床畔,為自己忙碌。
他為她換冰毛巾,用吸管餵她喝水,他溫柔地撫摸她發燙的臉,看她的眼神似乎滿是憐愛。
她捨不得醒來。
好怕一清醒,便會驚覺這一切只是一場甜甜的美夢,他不是她夢中體貼的男子,又回復成那個冷酷的老闆。
如果這是夢,她希望一直作下去,一直享受他這般寵愛,一直、一直……
但她還是醒了,破曉時分,她睜開眼,茫然瞪著飯店客房的天花板,過了好久好久,她才鼓起勇氣往旁邊看——
他果然坐在床畔,正迷迷糊糊地趴睡著,一隻手還牢牢握著她。
她不是作夢,他一直都在。
思晴驀地眼眶發熱:心弦揪扯,她告訴自己不能哭,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佔領整張臉。
其實他並不那麼冷、那麼陰鬱的,其實他完全可以變回以前那個溫暖明亮的男人,她喜歡以前的他,好喜歡好喜歡……
她嚶嚶啜泣,哭聲細微,卻仍驚醒了鍾雅人,他赫然抬頭,呆望她。